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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德青岛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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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书籍名:《日德青岛战争》    作者:侯成业




老儒腐是深知这些事情的,这回轮到他来干这种事情,应该说他是十分小心的,考虑周密的,深思熟虑的。

暗杀行动在大街上或在公共场所或在一些偏僻的地方,比起到人家的家里去刺杀要容易得多。在家以外的地方暗杀都是伏击性的容易掌握,占主动,好下手时就下手,不好下手时装做若无其事地溜之乎也,对方很难知道你的图谋的。你到人家家里去干这种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家里来了生人,人家是有提防的,是慎而又慎的事情,弄不好不是去刺杀人家,有可能把自己的小命搭在人家的手里了。

二把头这种人物在青岛港上算是上层人物了,他出门前呼后拥按说不是件难事,手下的保镖有十几个。可这家伙就象只家兔子,没有什么大事从来不出门,时间一长那些保镖也就麻痹了,除了在他的公馆门前放两个站岗的,就不再多设别的岗哨了。楼内静悄悄的,显得森严壁垒。多少人以为这小楼内藏着世人想知道的秘密?又有多少人在猜测其中的秘密?其实不然,里面简单得很,除了一些多余的房间和做饭的女佣,就是二把头和他的女儿芳芳了。

冬生在进这座公馆刺杀二把头之前,老儒腐首先前来打探情况那是必然的了,他举着他的幡幌,远远的在马路的对面的边沿上招揽着生意。这里比较僻静,住着些管理码头的德国职员,这些德国人的汉语水平,大概还弄不懂老儒腐手中那面幡幌上的问题?他们还以为老儒腐在出卖哪个家族的,写画在旗子上的图腾?远远地露出怪异的目光,一扫而过。

他们并不希奇,他们本来就对中国古老的文化感到丰富多彩,象他们想象中的宝藏一样,要什么有什么!老儒腐冲着他们的背影唾了一口,虽末骂出,但显出对侵略者的厌恶。

他静静地在那里观察着,远远地看着二把头的公馆。这里象是原野中无主的坟墓,不见有人出入,也不见有人去拜访,只有那两个守门的喽罗,有时门里门外地走走,但活动得不是太频繁,象是坟圹中的狗獾从巢穴中探出头来张望似的,然后又缩了回去。令人对那里面产生了一种畏惧感!

第一天老儒腐什么也没探到,可以说是无功而返,白白地在那里挨靠了一整天,更令他懊丧的是他一天一文钱也没挣到。那地方不是繁华路段,老儒腐跑到这里来摆摊,路过的路人还以为老儒腐知半年犯了神经了呢?德国鬼子又不懂那玩意,老儒腐早晨临出门时腰里没带一文钱,按照以往的规律他到大街上后多少能骗个块八毛的,买根油条、馅饼什么的用不了。这是往小里说,如果往大里说碰上那些心诚的,让他见风施舵地蒙对了,说的买卦得心服口服时,心里一高兴,掏钱时冷不丁地抓出一把来递给他,幸运时十几块,不幸运时也得七八块。不过,这种情况少找,一般遇不着,运气好时是能遇着的。

今天老儒腐的运气不好,不幸运,天擦黑时老儒腐把幡幌收了,饿着肚子回到了家。进门见冬生、疤根、强子都在等着他吃饭。冬生把他手中的那套算卦的家把什接下来,问道:“先生,今日打探的怎样了?”

老儒腐刚要把今天的事说一遍,他老婆从后院过来叫他过去吃饭。老儒腐这才想起前天老婆就告诉他没米没柴了,他眨巴着两只昏花的老眼,不讲理地对老婆说道:“不是没米了吗?你上哪去拿的米做的饭?”看样子他倒觉着挺奇怪,好象老婆的米来路不正似的。

冬生接话道:“先生,你早上一出门师娘就过来找你,说家里没柴米了。疤根和强子到集市上去搬弄了些,月半载得够了……”

老儒腐一天没吃没喝早饿了,他顾不得冬生往下说的是什么?也顾不得别人吃没吃,抓起桌子上的火烧就大口地嚼了起来。

疤根、强子忙给他端水搬凳子,四个人围着桌子吃起饭来。吃了几口,胃里有饭垫了底,心里不再饿得慌。老儒腐才把今天蹲点的事说了一遍,今天的事不复杂,没有什么离奇古怪的,几句话就说完了。但那话只说到二把头的小样楼的外表和二把头大院的门口,往里说就说不进去了。老儒腐没进去过,没见过里面的场景,没法说了。

疤根、强子还不知道冬生、老儒腐谋划刺杀二把头的真正原因,只当是和清除阿毛一样,为了争夺青岛港上的头把黑交椅而清除障碍。强子见老儒腐费了一天的工夫也没淘出点信息来,心里一急,又动开了粗,他对老儒腐道:“先生,你明个儿在家里歇着吧!对二把头这种人还讲那二十四孝?我拿上两颗手雷从窗口给他扔进去,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省得你去那里跑达怪累的!”

疤根口里嚼着饭,没等咽下去,就抢着呜呜啦啦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不行,这事得抓准了。二把头住的是小样楼,你知道他在哪一层?哪个房间里?吃不准乱拽手雷,炸不死二把头不说,那里可是德国人重点警戒的区域,闹不好把咱们自己也搭进去了!”

老儒腐象是吃完了,大概饿过了,不敢吃得太饱。喝了口水漱了漱嘴里的饭渣子又咽了下去,道:“我和生哥怕的就是这个问题,不能露出一点破绽,出半点问题,千万不能把咱们自己搭进去,为了个二把头把咱们自己搭进去划不来。”他停顿了一下,瞅了瞅疤根和强子,又道:“咱们干掉二把头是一举两得!”老儒腐的一举两得在这里是双关语。然而疤根、强子哪里知道生哥、老儒腐谋划杀掉二把头,是以为了给他俩的家人报仇为主。老儒腐说话的同时,把右手伸在桌面上,当他说完了一举两得后又把手向外一推,接着说:“把阿毛逼走,这青岛港……”老儒腐没再说下去,他把手在他们哥三的面前一攥,而后又高高地把拳头举过头顶摇晃了两下,想说:这青岛港就是咱哥们的了。转而又一想还有大把头和一些日本人得暗势力,扳到了这两股势力,才敢把青岛港上的黑交椅挪到自己的屁股底下。然而戳挤大把头和日本人,不是他们四个人现在所能干了的,他们现在的名声和力量远远的触及不到他们。他一时又想不出用一个什么样的完美而合适的词句来形容,所以只把握着拳头的右手举过头顶摇晃了两下,以示可以成为黑老大,或可以跟黑老大们抗衡的那种意思。他见生哥、疤根、强子领会了他的这种意思,才把举着的手放了下来。

疤根见他们三人一时没说话的,就说道:“弄死二把头在青岛港上不是件小事,咱们一定要谨慎,为了慎重起见我们不能出半点差池,‘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是谋事者都知道的道理!”

哟嗨!这个从小就穷的不用说上学连吃饭都困难的粗鲁汉子,平常听老儒府说话,默默地学了几句古典成语,虽然他对这些古典成语似懂非懂,不十分明白,有时说话用起来常张冠李戴,弄得听者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但这次他蒙得差不离,意思大家都能听懂了。不细分析还觉着他用得恰如其分。

冬生投过去羡慕的目光,心想:这小子近几日学本事了,只上了趟济南找了个一事无成的圮戏子,说起话来就带了古典。倘若要是上趟北京城还不知道要怎么着来?真是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冬生这里寻思着,强子觉着疤根这话说的有些学问,他用手搔了搔后脑勺子,支吾着象是在哪里听到谁说过这些话语,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道:“根哥,什么时候学的能说这么有学问的话了?这话说得漂亮极了,靠墙靠壁的,我挺爱听的!”

疤根见强子捧他,心里美滋滋的,道:“都是平常听先生说话时学的呗!”话语中有些谦虚后的骄而自得的口气。

老儒腐听疤根恭维他,心里越发高兴,他想像在圣功女子中学教课时那样,再给疤根讲几个古典,又觉着已经没了那份兴致。

如若不是那个德国水兵把亚妮把捣弄死,把他这个老当益壮,老不带彩的教书先生牵连进去,圣功女子中学不开除他,他还得夙兴夜寐,起早贪黑的备课教书。

在那个妓女身上,他想尝尝那野花野草的芳香。在那个野女人身上,找回在他老婆身上早已失去了的性泄时得快感,而砸了饭碗不感到自己后悔?反而觉着这种流浪生活挺有意思,每天为了这口吃的东奔西走,而且还要涉嫌杀人,谋划地下政治而感到惬意。

他现在的目的就是先悄无声息地把二把头除掉,把阿毛撵走,让青岛港上人人都知道,有生哥和他老先生为首的一帮人存在,走到哪里,人们都惹不起,都点头哈腰得敬着他,他才心满意足。他的思路从杂乱中又回到了怎样刺杀二把头上来,他问疤根、强子道:“你俩这两天还要出去寻找对付阿毛的人?”

疤根抬头想了想,说:“眼线没再送过消息来,我看阿毛是到了穷途末路,他的那帮子喽罗根本就没有个怀揣绝技的。他们吃大烟,逛窑子,嫖娘们行,一个能顶仨,干正事就没辙了。对付阿毛的事先生就不用操心了,我和强子在这里顶着,保准叫阿毛让开。”强子接着说:“这两天我和疤根哥没事干,要不,生哥、先生就别出门了,我和疤根哥把二把头弄死就行了。”

“不可,杀人的事不能卤莽,不能出半点差池,一旦露了风声咱们在青岛港上就名誉扫地,就成了过街老鼠……”

这时的豆油灯火焰小了下去,已没了上端的那个火焰尖,圆圆得象一粒黄豆,几乎没了光亮,老儒腐摸起大针要挑灯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