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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水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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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书籍名:《浮水恋》    作者:简钰


而他珍视如宝的紫素,五年来竟都与这样的病痛作伴……

浓烈的歉疚感贯穿了丁岩的灵魂,他恨透了自己!

然,紫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地对他说话?

她怎么可以没有埋怨、没有嗔怪,还是笑意满满?

她怎么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他,对这个伤她如斯的男人这般宽容、如此大度?

丁岩望着她满足的笑靥,仿佛他的出现,已是她最大的安慰。但是她为什么不想想,当年他没有真切地交代就离开台湾,这时他没有确切地说明便贸然回国,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无情地一脚踩碎了她的心,她怎好再这么宽大地包容他?

她未免太豁然大度了!

丁岩几乎要把对她的心疼转成怒气,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到头来得到的却只是空梦一场!

他的沉默,让紫素感到心好慌话拉拉杂杂的,愈说愈乱。终于,她停了口。反正再这样漫无边际地扯下去,话题永远在核心的最外围打转。

骤然发病原本不在她的预想范围之中,丁岩返国以前,她反覆对着镜子练习最美的笑容、最甜的说话语调:甚至见到他时该如何呼吸吐纳,她都再三演练过了,她希望能以最完美的姿态令他长驻不走,可惜设想全落空了。

她一见他就掉泪,话没说完、人就晕了,他现在可怕了吧?

“我给你找来好些资料。”紫素强颜欢笑道。她示意要丁岩替她拿过来一个随身包包。”是关于租赁房屋的。”

“租赁房屋。”丁岩无意识地重复呢喃。

“唉。我先前到你旧家去看过了,那边早已残败不堪,左邻右舍都要重建了。我想,你回来了,不免要找个落脚之处,所以就先帮你到仲介公司搜集一些资料。”

“紫素。”丁岩开口想制止她的奢想。

紫素早就知道他会制止,便飞快地拦他口。”你有空就先拿出来看看吧。”她用眼神祈求他、蛊惑他。

其实,这番话、这袋资料是有预谋的,是她无声的询问,也是她默然的乞求。

她知道,自己不敢直截了当地问他还走不走:她知道,自己没有看他点头的勇气:她知道,她受不了他再度远扬海外的决定,所以她想出了这个法子,迂回曲折地探问他的心意。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的掌心臂弯,拘不住他如流水般的自由意向。丁岩五年前是潇洒的,五年后犹有过之。

他若要走,她自然可以拦驾,但是挡不拦得了,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她没有信心,五年前他可以索性出走,五年后,她只能记取教训地默然乞求,愿他能多念看一点她痴盼的心,不再漂流。

“紫素,你平静地听我说。”早要说、晚也要说,不如早断了她的奢想。”我这次回来……并没打算长住。”丁岩困难地开口。

“什么?”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她仍迅速红了眼眶。

“我还有摄影工作要做,也许下周,我就会离开台湾了。”他说着一成不变的借口。

“丁岩……”不要走、不要走。她的眼神在在透露着哀求。

“听我说。”在她的眼泪掉下来之前,他必须铁着心把话说完。”好好地照顾自己的身体、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了……”

“不!”她悍然抗驳。

丁岩亳不容情地继续说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先念着自己。你必须比任何人都爱你自己,知道吗?”

“不知道!”紫素猛然从病床上坐起,不顾手背上正插着针头,掀掉被单就想下床,点滴架被她牵动得咯吱作响。”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坚持要走,那就是逼我无时无刻看看你不放。”

丁岩将她制回病床上,苦口婆心地劝道:“紫素,你是温柔顺从的好女孩,别这样。”

“我不温柔、我不顺从!”这些个标记贴在她身上,长年来让她背着多大的包袱!

紫素悄然回想起当年为了去打工、靠近丁岩,而与父亲抗争的情形。

一个柔顺的孩子就是容不得有一点点不驯,任何的意见都被视之为天大的造反,必须被镇压、被驯服。长年的温顺,让每个人都觉得她的乖巧听话是理所当然,似乎只要下道懿旨,她就必须跪天伏地地达成。

为什么她要活得这么累、这么倦?她也有自己的坚持啊!

紫素不顾一切地冲口而出。”如果我必须任性、必须骄蛮、必须无理取闹才能让你留下来,那我也会办到。不信你等着瞧!”

“紫素,冷静一点,那不是你。”

“那什么又是我呢?”梨花带泪的姿态,让她的笑更显凄凉。”不管怎么说,我也只是一个不顾一切想留住心上人的女人啊!”

她直陈的告白,没有矫饰,纯然是心音,丁岩闻之猛然一震。

他早知道,每一次见紫素,如逢惊涛骇浪:每一次听她说话,他的心都如同绷紧的琴弦。随时会被她挑断。

他可以为她而生、为她而死、为她漂流无所终,但就是不能再伤她分毫。

两人静静对立了良久,情意绝望地放肆蔓延。

“你还不知道吗,紫素?”丁岩疲惫地合上眼,揉捏眉间。”我不能留下的理由,就是你。”

“丁岩,“她几乎可以看到她再次失去他的光景。

“何不忘了你大姨说过的话、忘了你母亲的逝世?”紫素忍着泪,望向他。

那些个错爱的字眼,为爱而生、为爱而痴、为爱而灭的痛苦记忆,为何不能被时间的洪流带走,还要紧紧地积压在他的心头折磨两个人的未来?

人死就是情灭,丁岩为何要记挂着不放?


“我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丁岩的眼神缠绞着她的,传递无声的情意。”因为,我只要你幸福,但我却无能给你应有的幸福。”

我只要你幸福……紫素无言地咀嚼着这句话,没再多阻拦地任他离去。

还道他是无情,才能来去如风,原来其实是爱太多、爱太重,所以要走、不能留。

他还不知道吗?至今还认不清吗?她的幸福必须是他给予,才是真正的幸福:没有他的存在,她的笑容再多也只是空洞:任何男人都不能取他而代之,他们待她再好、再爱她,也是枉然,只因为他们不姓丁、不叫丁岩、不能引发她心中的澎湃情潮。

紫素望着窗外的星空,分不清他们俩,究竟是谁傻了些、谁痴了些。

她的心是不移的、他的意也是不改的。他若执意要走,她也会死了心眼儿地等下去:他若想一辈子耗着,她照样能面不改色地陪他孤注一掷。这辈子,她跟定了他!

因为他是他,丁岩。

为了这个男人:赴汤蹈火、众叛亲离,她都在所不惜!

铁了心后,紫素凄艳地笑了。这僵局,难道就只能这样搁着、耗着、缠着,而永无突破的一天?

但愿他能开了心眼,看看彼此的情感牵扯,究竟有多难解,这绝不是一人走、一人等,就可以含混一世的!

翌日,紫素才从病榻上起身不了多久,病房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嗨,你一定还记得我吧。”百分百是自信满满的口吻。

相对于紫素一身浅蓝色的病人服,唐茹湘精心描绘的彩妆与搭配的华服就显得抢眼强势多了。

“嗯。”紫素点点头。”请问你尊姓大名?”

“唐茹湘。”她也不跟她废话太多,直截了当地把来意点明。”我是来通知你,丁岩这男人我要了!”

好狂的口气!

紫素微怔之后,微微地笑了。

她的清浅笑波随即激怒了唐茹湘。”你笑什么?哭都来不及了,还笑!”

“抱歉。”紫素敛住笑容,礼貌性地道声歉。

“你不哭吗?”唐茹湘被她那平静如常的神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像你这样爱哭的女人,不是应该要以眼泪解决事情的吗?哦,我想起来了。昨天你一看到我出现,还吓得晕了,对不对?”

她的语气竟洋洋得意了起来,令紫素不禁莞尔。

“昨天那确实是我胃痛得受不了才晕倒的。”她单纯而直接地解释道。”不是因为你。”

“别嘴硬了!”面对紫素的坦荡笑颜,唐茹湘顿觉嘴硬的人其实是自己。

“我没嘴硬。而且,事实上我并不爱哭。”见到丁岩而落泪,并非她所愿,眼泪本来就是不受控制的小东西。”再说,丁岩也不是让你说要就要得走的男人。”

她语中的淡然与笃定,险险让优势惯了的富家女唐茹湘一掌甩过去。

唐茹湘恨恨地道:“在这件事情上头,你太有自信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他的事?”见紫素没有反应:她继续道:“自从我认识丁岩之后,他的每一段行程我都跟,就算他到荒山、到孤岛,我一样背着重重的行李跟他走。”

紫素凝眸细看她。真的,这个女孩真的爱着丁岩。

“我知道他总是打电话给你,在你的答录机里留言,我也知道他随身带着你的照片,念念不忘。”她突然逼近紫素,凶猛地磴向她沉着的双眼。”你应该要警觉、要提防的,我随着他走遍天涯海角、分享他的喜怒哀乐,随时都能取代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不管是谁,都不是能被随便取代的个体。”紫素中立地纠正这个年轻的女孩。

“我可以取代你,完完全全的!”唐茹湘益发感觉到不对劲。

以昨天的印象,黎紫素应该是个不堪一击的弱女子,她不该有这么顽强的意志对抗她刻意的消磨:何况,她特地挑在早晨时分,黎紫素还是以病人的模样、虚软地瘫在床上任人摆布的时候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