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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爱你这鬼灵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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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就爱你这鬼灵精》    作者:谢上薰




天道不公,他也莫可奈何,比起不久前他见过一面的驼背丑少年,他宁可将这一桌美酒佳馐送给他饱餐一顿,胜于喂肥了这台酒囊饭袋!

不知何故,仇炎之竟忘不掉那丑少年,是他丑得太醒目?!还是从他眼中看不到驼背人价有的自卑畏缩?

又一道美食端向前来,是炸麻雀!仇炎之眼前一热,想到在边防重地驻守的岁月,年节若不能返家团聚,母亲就会专程派人送来冬衣及家乡菜,其中必有一大罈子的炸麻雀,是他爱吃的,严厉的老母也有她慈爱的一面,每年秋、冬,是麻雀肥美的时令,将麻雀处理乾净,油炸过一遍,再加上十余种香料烧得酱红油亮、甘香爽脆,用芝麻油浸泡封好,能食用百日而不坏。每年送来一罈一百支,够他撕了下酒吃,度过漫长的冷冬。

长年征战,已养成他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心智,须臾的感动并不妨碍他发现在座百来人只有他桌上有炸麻雀,为什么?

“提醒我莫负亲恩?”他揣测:“是老娘逼婚百招中的一招?”

老娘左手翻云右手覆雨,老姊老妹又惯常揭风点火,自己的终身可别毁在那票娘儿们手上,慎之,戒之!

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如流水般不断送上来,把胃部吃刁了,一支毫不出色的炸麻雀如何吸引人多瞧它一眼?仇炎之马上挥手今人撤去。

他与他的母亲一方面是亲密的,一方面又太远隔了。这一身肉体出于她身,母子天性想断也断不了,然而,在思想上、精神上,他和她之间彷佛隔着一道永恒跨越不过的横沟,偶尔并坐闲谈,只能聊四泵常,若说得深入些,便觉得难堪了。

他忘不了,是谁斩断了他的情、他的爱,同时也斩断了他对这既华贵又腐败的家族的向心力,情愿寄身天涯,化为一缕孤魂。

他知道她同样忘不了,她的独子如何违逆抗命,如何由一名热情开朗的少年转变成冷肃严酷的“铁血公爵”,他是她一生最大的骄傲,同时也是最无奈的失败!

他们是天生的母子.后天狄劲敌。

然而,他知她知!这一切终究是无聊、很快要结束的,他免不了要娶妻,延续“楚国公”一门的香烟,问题只在于他钟情于冯香蝶,她们若能还她一个冯香蝶,他马上成亲,否则只有无止境的明争暗斗下去。

“娘,您依然不死心对吧?!”他把眼睛闭了一下,带着讽刺的、鲁莽的神情叹息了一下,陡然睁开双眼,带着非难的目光俯视他座下这些值他不得不忍耐迁就的达官贵人,有一半是仇家的亲戚或世交,他沉思着:“这金碧辉煌的大厅,穷奢极侈的夜宴,招待这一群华服冠带的王公大臣,怎么我这会儿凝神望去,一个个竟像是面目狰狞、贪婪无度、喜欢自我炫耀的怪兽!”

空虚、他本能地知道一种庞大的空虚感正逐渐填充他的生活,使他将眼前的繁荣都看成了海市蜃楼,一个空壳子!

“或许,我该上表自请镇守边关。”他阴沉地笑着自语,不愿再过这种毫无生气、打着呵久等饭吃的日子,不如战死沙场来得痛快!

就在他思而未决、意志跳脱的当儿,突然地!他从沉思中吓了一跳,一声声怪异嘈杂的惊呼串连出片刻的混乱,是怎么地?

他虎目如闪电一般射过去,忽见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是一个小心儿,一个俊美得令他感到眼熟的小人儿!十来名侍卫围在他周遭,一副要将他当场就地正法的架式。

仇炎之明白了,这名小厮打扮的孩子擅闯宴客重地,也不知他是如何闯过厅外百来名侍卫的防守线?

他可不承认公爵府中只养了一群三脚猫功夫的饭桶。

“你们先退下。”他让侍卫们重回岗位,只留下一脸浑然无惧,正睁着一对感兴趣的、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打量复客厅众生相的秦宝宝。“你叫什么名字?”他用着有点严厉的声调问,为着他的身分,且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叫宝儿。”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奇异地、探究地望着他。

“跑进来的啊!我一面跑一面喊“奉太君令前来传话”,他们便让我进来啦!”宝宝打量得够了,终于能够专心的把视线固定在公爵脸上,微微的“咦”了一声,原来是送他银两的那个心肠很好兼没眼光的气派男子。

“你不懂得规矩吗?”

“什么规矩?”宝宝两支眼睛发着里一光,他是最讨厌一大堆束缚人心的规矩,他也从来没打算适应公爵府的家规,便急急往下说:“你别再磨蹭了成不成?你娘在水榭等着你去见她,你再这样慢吞吞的,到时有人怪罪下来,可别赖到我头上来。”

老天爷哟!听听这小奴才用什么口气和公爵说话?在场的王公大臣们莫不戒慎恐惧的等待一场风暴降临,谁不畏惧“铁血公爵”的坏脾气?

仇炎之铁青着一张脸,虎的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偌大的厅堂给一种阴森可怖的静默笼罩着!只有秦宝宝微感惊诧,并不心颤手抖,他反正抱着“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潇洒心境,既不靠仇炎之升官发财,自不需仰承他具息,浑然不知他的无礼冒犯,不是吃一顿鞭子可以了事的。这些贵族稍有不顺心,虐杀一名奴才好比踩死一支蚂蚁,是没人会哼上一声的。

仇炎之的两道浓眉耸了耸。

“见鬼了,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胆小子!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死”,竟不能使他动容。”

这是真的,宝宝一双眸采如天边最亮的两颗星发着光,两颊红粉粉的如两朵蔷薇花汁给染上,充满了兴奋的、叛逆的热情,全没有得罪权贵老的害怕样呢!也许他也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长大,所以,能得意时且得意,能尽兴时且尽兴,成了他潜意识下的心态,表现而出的行为便往往使人头痛或不知所措。全天下也只有他仙逝的爹和卫紫衣能今他自动自发的收敛点、乖巧些,这是因为爱。

如今没人管束,又长时间闷得慌了,正需要发泄一下活泼泼跳跃的细胞呢!

“公爵大人,你到底去不去见你娘啊?!”

“自然要去。”他步下台阶,走过宝宝身旁时丢下一句:“你随我来。”他说服自己,这孩子只是欠缺礼教而已,并非恶意蔑视他的权威。

秦宝宝蹦蹦跳跳的随他去了,在他小小的心里,公爵再大,也不过大和尚叔叔少林方丈悟心大师,以及他的大哥“金童阎罗”卫紫衣,什么庄重威严、锐眼如鹰的权威气度,他是见得多了,从来也奈何不了他。

厅里一时鸦雀无声,因为太出乎人意料之外,谁也摸不准仇炎之为何大赦这名小奴才?及至他们出了厅外,顿时化为一片嗡嗡嗡作响,互相揣摩公爵的意向。

※※※

这是一个繁星之夜。

“楚国公府”的宅第建于汤山以西,为的就是要将汤山的温泉引进府内,以供自家人及贵客留宿时使用。附近有唐代名画师韩泪所建的“圣汤禅寺”,据说是汤山的温泉治疗了他女儿的皮肤恶疾,为了答谢神明,建寺供养,汤山之名因此轰动起来。

水榭是园中一景,筑于湖中,是内眷们看戏及观赏歌舞的所在,沿湖修一条寻思廊,围着”泓碧水,那头连着自家人居住的内院,当然内院里另有小姐们散心的园中园,在苍松绿竹、百花争妍中,掩映着高低参差的楼阁亭台、游廊小桥,另有一番风貌。寻思廊的另一头连着公爵办公及招待清客之所,唤“栖凤苑”,一间接一间的华丽屋宇,伴着假山流水、绿树浓荫,形成一座方方的院落,当中的一间俗称花厅,通常在此接见有交情的重要访客。这再往外走,便是气派辉煌的宴客所在,男宾客所能游赏的景致到寻思廊为止。

总之,脚力差些的要在公爵府内逛上那么一圈,他可怜的双足肯定要痠痛好些天,套一句宝宝说的:大得吓煞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人丁太单薄。

窦太君深信,过了今夜,百子千孙之愿可期,她跟前便有三位拔尖儿的闺秀千金极合她的心意,只要仇炎之喜欢,三个都娶了更好,努力的生吧,公爵府养得起千儿八百。当然,首先需求佛祖垂怜,教仇炎之乖乖听老娘一次,就这一次。

一大早,窦太君使命人在佛堂案前摆满三牲、果品、鲜花、水酒,虔诚的祈求怫祖成全,且许下心头达成之后要如何如何的答谢,相信能打动佛心。”番贿赂之后,又赶往家祠祭拜祖先,同样又许下大愿,非成功不可。

而今她面颊生春地打量三妹,愈发庆幸自己及早在神明和祖先面前又跪拜又贿赂,否则怎会如此顺利便挑出三位好样的。

离她最近的便是以往常来家中,也是二女儿梦坷大力举荐的“昌平侯”干金孙仰娴,近日足迹不到,只因有仇炎之在家,怕在园里撞见了不方便。窦太君因此愈加看重这姑娘的举止端庄、行为正派。

当然,条件最佳要算“东武侯”千金沈诗尹,又是大女儿梦雅的小姑,虽说容貌是三妹之未,但娶妻娶德,且讲究门当户对,不好一味挑剔外表,况且她也算得上清秀可人,衬以贵重服饰,倒也高贵气派。坏就坏在她的表妹花无悠也在受邀之列,当场将一园子的名门闺秀全给比了下去。

沈诗尹丝毫不在乎有花无悠在场,花无悠不过是她家一门酸儒亲戚,娘早死,爹在外地任官,并不得意,将她寄养在沈家,隐含周济之意。即使她生得花容月貌,但酸儒父亲所养出来的女儿能有大家合秀的气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