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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一朵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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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籍名:《最初的一朵香花》    作者:谢上薰




“别那样看我,这不难。我一向只用自己刻的印章。”

“也都这么华丽吗?”

“那是一件礼物。”

她似乎有点了解他的先生了。他不会学一般丈夫送花、送首饰什么的,他不来这套,他自有他独到之处。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

王栋没有笑容,因笔直的视线将她看着。

“你是和你的丈夫说话吗?”他眯起眼一副深思状。

“我说错话了?”

“没有。只是我总觉得你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那么样拘谨,随时不忘和人保持距离,很有礼,却也很生疏。”

“对不起!”花灵习惯地垂下眼睑。

“不要道歉!你认为你做错了什么?”

“我……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爱我!”

她大吃一笃,抬头迎接他的目光。

“你只要爱我就好了。”

他真大胆!这种话只合在戏剧中听闻,现实生活怎好出口嚷嚷。

“没听见吗?我要你爱我,敞开你的心来爱我。”

花灵顿觉消受不起,克制着急促的心跳和昏眩的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只有一个念头:想逃!

王栋将她拉过去,抱到沙发上,很粗野的吻着。被强迫的感受使她非常难过与伤心,使力抗拒着,小声叫道:“你别这样,……”吸着鼻子,努力不使眼泪掉下来。

“又是你那见鬼的教养告诉你,白天不许做这种事吗?”他懊恼的吼一声,面孔狰狞。

他不曾这样过,她突然觉得他好可怕。

“你的心呢?你究竟把你的心收藏在哪个角落?”

花灵噤若寒蝉,像大伯以前吼她时一样,唯有不出声不反抗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幸好他接到一通电话,很快出门去了。

她逃回房,把门锁上。

或许太震惊了,直过了良久,她除了呆硬地发愣外并不能思想,以至于感觉身体僵硬起来。

她试着去明白他的反常之举,好好一个生日礼物为何突然变成不愉快的开端?长久以来他对她采取放任的态度,反正并非热恋结婚,她无法埋怨,到今天他怎好厚着脸皮开口闭口的爱、爱。

如果爱情所附带的只有屈辱与苦痛,甚至遗祸下一代,那么她宁可不要,她的出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然王栋完全没有她的顾忌,他是有许多女人喜欢的,走在马路上都会吸引女人回顾的潇洒男子,那位头发长得像鬼的张小榕就常来要求当模特儿,看待他的妻子的眼光总含有轻蔑在内。连爱慕他的女人都隐指她配不上他,巴不得能够取而代之,花灵实难以相信王栋会真心爱恋她。

不被人爱也就算了,但她受不了欺骗。

三楼有一只陈旧的牛皮皮箱,里面载满了男男女女各色朋友送他的纪念品。有他去旅行时人家送的,譬如有一块印度花布,做了二楼那张仿湘妃榻子上的椅面,摆在近阳台的地方,成了喝茶看书的好位子;也有朋友回国时送来的,像放在客厅上,饰有妮弗蒂蒂脸谱的埃及烟灰缸。凡是用不着的他就转送人,不方便送人的他就摆进箱子里,比如女人大胆表明心迹所赠的戒指、项炼、钥匙圈:花灵熟练的找出张小榕送他的戒指,一枚猫眼石K金男戒,硬盒子上面还大胆的篆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骗子!骗子!

他要再敢开口说爱,她会尖叫轰破他的耳膜。

花灵恨恨的将张小榕的东西用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

心绪恶劣使她在这个家待不下去,开了车上台北。

近来,她已经爱上了逛画廊、艺廊,迷上了古老的精致艺术,乐此不疲,主动去找来很多书看。

在这家古玩店里,她发现几个小玉人,刀法很好,沁得古色斑斓,她看中意一个叫作“翁仲奇Qisuu.сom书”的小玉人,据店主说佩在身上可躯凶避邪。怀着微妙的心态,花灵将它买下,带到宋问店里。

“时空艺廊”来了几位重要的客户,宋问身为经理出去接待他们。花灵待在他办公室饮茶,正好瞧见几幅新到的书作倚墙立在地板上。

她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转身与它们亲近。

“天哪!这是谁画的,太棒了!”她低呼出声。

那独特的构图与配色,洋溢着生命的喜悦,看样子是一系列的,活生生的动物、虫鸟,有六幅之多。花灵好想将它们买下来,它们真是太美好了,只要多看看它们,仿佛就可以忘却人生的艰难。

当她迷恋的眼眸移向角落的签名处,宋问带了客人进来,拿起那些画特地介绍:“这个人特殊的画风已受到相当的注目,鲜明的色彩和肌理层次的砌积,立体化,并且图案化,教人见了像处身在书中的美妙自然世界,视线自然舍不得离开。‘麦氏餐饮企业’下订金要二十四幅,这是第三批,明日交画。”

“这位画家我知道,叫王栋。”其中一位客人说。

“对。”宋问笑望花灵一眼。“我本人认为,他画得最好的是人物,尤其美女画更是一绝,可是他不轻易示人。”

“那也得有美女模特儿让他画啊!”

“听说他的太太就是一位大美人。”宋问的笑容含有太多的温柔。

客人想买王栋的画,被宋问婉言拒绝,请他南下至某画廊寻找有无王栋的作品,愈是得不到的愈觉得珍奇,财大气粗的客人硬是看中眼前这几幅,纠缠不清,花灵看的心烦,走了出来。


在对街的咖啡屋坐了半小时,宋问匆匆赶来。

“看人家争购你丈夫的画,你怎么反而走了?”

她不知道。如今她最不想听的就是有关王栋的事。

宋问以为她的沉默是无言的询问,淡淡的微笑浮现他唇端,说道:“老实说,我很欣赏他,也很羡慕他,他是极少数能兼顾理想与市场的艺术家。有些画家一身穷骨头,目无下尘,曲高和寡,生前固然默默无名,死后更未必能像毕卡索一样博得千秋盛名。我认为还是像阿栋这样的人比较可爱,不唱高调,让艺术走入生活,不离群众太远……”

她怀疑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宋问停止了滔滔不绝。

“怎么了?没兴趣听?”

“不是。”花灵把托腮的手移开。她不是任性的人,不能直截了当请人闭上嘴,何况人家在称赞她的丈夫。

“花灵,你从不曾要求我为你讲解油画、欣赏油画,看情形也不像是阿栋教过你,为什么你不能对阿栋的事业热心一点?”

“他需要我的热心吗?”

“当然需要。”

“你就告诉我他在画坛的定位吧!”

“也好。”他的口气像在说服一个犹豫不决的买家。

“请你报喜不报忧,免得我心情沉重。”

“真是的。”他笑开了。“你放心,王栋不是三流人物。也许他不像高更或雷诺瓦那样伟大,可是他能够走出自己的风格,的确是了不起的人。他的画,价格不低,却非常好卖,我相信他将日受瞩目,更上层楼。我最欣赏他的一点,就是他能画出春的喜悦,夏的热情,秋的浪漫,冬的冷酷,掌握得非常好,画中的气氛教人一见倾心。只可惜,他不肯展出人物画,不然将大大提高他的声名。”

这未免有点讽刺,人家愈盛赞王栋的成功,她心里愈不舒服,愈感到自己似个外人,一点儿妻凭大贵的荣耀感也无。

“花灵!”

她笑不出来。

“你有心事,能不能告诉我?”

他的温柔,他的心细,他的体贴入微的声音,反而增添了花灵内心的哀伤。为什么王栋不像他呢?为什么他不是王栋呢?一种不满、背叛的私心,使她拿出方才买的小玉人,送给了宋问。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的语气一定很孤单凄凉吧,宋问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小玉人被包在他们手心,这感觉很温暖,使花灵有勇气往下说:“有人说,生日即是母亲的受难日,为人子女反而应该在这一天做点什么聊表心意。我父母早已不在,我准备的小玉人没有人要。我想,你跟我一样没什么亲人,所以想送给你。”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声音也变得非常可怜,这令她更加难受,怕要受人耻笑了。

“王栋呢?他应该陪你的。”他气愤的说。没想到他同样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他不在家。”花灵想到有很多女人送他东西,不禁哽咽:“即使他在家,也不会希罕这个小王人。我只希望有人能珍惜它。”

宋问坐到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这种无言的安慰多教人自伤自怜,两颗珠大的眼泪滴落裙上,碰碎了。

“对不起!”自幼受的庭训依然紧紧跟着不放,这番失态使人难以为情。

“不要这么说,我们是好朋友啊!”

“朋友!有朋友真好,我一直没什么朋友。”

“胡说,你早有一个相谈甚欢的好朋友。”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啊!”

花灵激动的笑了,脸上也光彩起来。

宋问看她的目光显得异样的专心,复如痴痴,让人家的心啊狂跳、慌乱、忸怩,是兴奋,更是莫名的害怕。

这是不对的,却又舍不得呀!

幸好他很快克制住自己,喝着微凉的咖啡,说他今天休假,决定陪她一道庆生。

花灵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两块小小的起士蛋糕代替圆圆的大蛋糕,她觉得那是她吃过最美味的蛋糕了。一小瓶香水作寿礼,他说买不起大瓶的,故意装出来的可怜穷相,使花灵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