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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羊与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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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书籍名:《白羊与狮子》    作者:春十三少


        昏暗中,见不到项峰的表情。

        “?”

        “当然是庆祝我的新书卖断货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哦,恭喜!”一片迟来的恭喜声让祝酒显得更突兀。

        “但你为什么要请世纷?”项屿又提出问题。

        “……因为我这本新书的灵感是从她身上得来的,这是一个关于双生子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世纷长舒了一口气,拿起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说真的,接到你这个诡异的电话后,我还忐忑了好一阵子,这下放心了……”

        “现在你们可以闭上嘴开始专心地吃晚饭了,不然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你们这些家伙全都踢出去。”

        子默笑起来,世纷和项屿也跟着笑起来,总是沉着冷静的侦探家,原来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他们放下酒杯,真的开始吃每人面前盘里的食物,有一小块炸猪排、一些洋葱牛肉,一些蔬菜,以及自制的土豆泥,子默忍不住称赞项峰说:“你的手艺还不错。”

        “谢谢。”项峰回答得生硬。

        “好了,”世纷吃得腮帮子也鼓起来,还不忘心不在焉地跟他求饶,“我会去书店买你的新书。”

        “我也是。”子默随口附和。

        烛光里,她们似乎看到项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说:“两个马屁精……好吧,如果你们没吃剩下,我就原谅你们了。”

        “那我呢?”项屿问。

        “你吃完给我洗盘子去……灰姑娘!”

        “……”

        子默和世纷不禁哈哈大笑,于是晚餐的气氛终于变得愉快起来,尽管烛光晃得人眼花,尽管因为穿着正装所以不得不保持僵硬的姿势,尽管昏暗中他们很难看清其他人的表情。

        他们聊了很多事,子默忽然觉得当面对项屿的时候,自己不再那么窘迫,他们也可以像老友那样互相调侃对方,或者联合起来嘲笑其他人。他不再霸道自负,她也不再木讷寡言,他们只是这个寂寞星球上的一对普通男女,有最直白的爱恨情仇,也有最真实的悲欢离合。

        “我还有一个问题。”晚餐快要进行到尾声的时候,项屿忽又举手提问。

        “说。”项峰的口吻带着一点点纵容。

        “你就直接说庆祝新书大卖要请我们吃饭就好了,干嘛还要我们隆重登场,要知道我身上这套衣服还是下午临时送去洗衣店烫的,花了我五十块加急费……”

        子默和世纷尽管没有说话,却也都疑惑地转头看着项峰。

        “哦,这个啊,”侦探家一派轻松地抿了抿嘴,“我只是在做一个实验罢了。”

        “实验?”

        “嗯,”他点头,“是我正在写的一个故事里的情节。”

        “……”

        “四个男女被邀请到郊外别墅参加晚宴,到了以后却发现他们都很巧合地把时间搞错了。夜晚来临,暴风雨开始肆虐,他们暂时没办法离开,然后别墅忽然断电,他们决定先熬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再想办法离开。于是他们在厨房找出蜡烛和食物,坐在餐桌前开始一边吃、一边交谈,交谈的过程中,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子默有点不自在地抚着手臂,项峰的这个故事仿佛就这样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令人毛骨悚然。

        “那么你那所谓的实验的结果呢?”项屿挑了挑眉。

        “事实上,”项峰用餐巾擦了擦嘴,“实验还没有开始。”

        “什么……?!”

        项峰微微一笑,说:“各位,都准备好了吗?现在开始。”

        话音未落,他倏地吹熄了桌上的四根蜡烛,整个屋子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子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她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碰倒了什么东西,以及女人的尖叫声——她猜那应该是世纷的。

        她也想尖叫,可是叫不出来,她觉得害怕,可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忽然,整个客厅亮了,白晃晃的灯光甚至有点刺眼……

        项峰靠在墙上,手边是电灯开关,嘴角是一抹隐约的偷笑,让人看得很生气。

        世纷坐在椅子上,一手牢牢地抓住椅背,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银色的叉子。

        “啊,”项峰说,“实验结束了。”

        子默抬起头,看到的是项屿那沉静的眼神,他很少这样看她,仿佛倒映在她的瞳孔里的是另一个他……

        子默抿着嘴,愣了一秒,才发现——他们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就从烛火熄灭的那一刻开始。

        【天蝎】

        十(上)

        项屿本能地握紧“狮子”想要抽回的手,她挣了挣,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些悲切——于是,他放开她,尽管心也跟着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却还是放开手。

        “世纷,”项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台数码相机,“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最好脸上再露出一点惊恐的表情。”

        “为什么你的口气好像是在拍‘阁楼’的封面照……”世纷尽管埋怨着,还是照做了。

        项屿没有理会他们,低下头,回想刚才短短一分钟内所发生的事,以及灯亮的一霎那,子默脸上的表情。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出于本能。

        黑暗中,他的一切感官都变得灵敏起来。项峰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踢倒了放在脚下的酒瓶,连带地,差点被绊倒。世纷尖叫着,并不响亮,从她的叫声中听不到丝毫恐惧,有的只是惊讶。至于说子默……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他却能够感觉到她的害怕,或者其实,她原本就是这么胆小,只不过最近想要装得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罢了。

        他向她伸出手,意外地,她也做了相同的事,当他们的手指在空中碰触到彼此的一霎那,他就知道——她也许并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排斥他。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用体温告诉她不用害怕,这只是项峰的一个恶作剧,没有人会再伤害她,包括他……

        侦探家放下相机,坐下来,四人依旧围坐在餐桌旁,只不过这一次,灯火通明。

        “啊!”世纷看着自己的盘子,“你竟然还放了西兰花!幸好刚才没有吃下去,不然明天我全身都会发红色的疹子……”

        项峰干笑了两声,又开始了新的话题,就好像他们并没有察觉项屿以及子默刚才的牵手。

        但其实,他们是知道的,只不过谁也没有说。

        临要告辞的时候,因为大家都喝了酒,无法开车,所以项峰嘱咐项屿送两位女士回去。

        “不用了,”世纷一边接电话一边跟他们告别,“有人来接我。”

        项峰吹着口哨,说:“那么老弟,你可以省一笔出租车费了。”

        项屿转头看着子默,她那原本十分僵硬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因为他发现自己更喜欢看她不知所措。

        面对项峰的这个提议,子默没有反对,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身旁,像在思索着什么。

        两人在楼下等车,一辆又一辆满载着客人的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呼啸而去,夏末秋初的夜风吹在脸上柔和而轻快,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好起来。

        “不如坐公共汽车吧,”子默忽然开口说,“我知道有一部车可以直接到的……”

        “好。”他看着她,点头同意。

        她转过身,沿着街道两边的大树向前走,他连忙跟上去,在她身旁,形影不离。

        “你别这样,”她抬起头,眼睛直视着前方,脚下尽管穿着一双平底鞋,走起路来却还有清脆的脚步声,“我会觉得,这不是你。”

        “?”

        她转过头,看着他,露出淡淡的微笑:“项屿难道不应该是……永远带着神秘而具有诱惑力的微笑,表情淡定,眼神犀利的吗?”

        “……”他挑了挑眉,等她继续说完。

        她的脚步不紧不慢,好像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公车站在那里:“项屿不会小心翼翼,不会害怕,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会……在乎自己伤害了谁。”

        她的口吻仍然是轻快的,就好像吹拂在脸上的夜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时,他看到她淡淡的微笑里,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所以,”她还是看着他,“你是谁?”

        项屿凝视路灯下她那张泛黄的脸,认真而平淡:“……我说过,从我决定要改变的那一刻起,就把我当作是另一个男人,忘掉过去,记得现在。”

        “我几乎就要这么做了……”她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留下这耐人寻味的一句。

        车站就在眼前,正好有一辆公车靠站,她连忙加快脚步走过去,他跟在她身后上了车。

        车厢里乘客很少,子默忽然记起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钱,于是怔怔地看着项屿。

        项屿从口袋里掏出四枚硬币丢进投币箱,然后推着她坐到车厢的最后一排。

        “你欠我两块钱。”他坐在最当中的位子,堵住了她的去路。

        “等下就还你。”她别过脸去不看他。

        “不要,”他说,“我要你为我做两件事。”

        “什么事?”她忍不住又转回来看他。

        “暂时还没想到。”他耸肩。

        “那么你这两块钱也花得太物超所值了。”

        他凝视她,笑得很好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

        “?”

        “比以前更喜欢你。”

        子默愣了几秒钟,然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好像仍然是那个羞涩的十七岁少女。

        窗外的灯光照映在他们脸上,一时之间,无法看清彼此的表情。但隐约的,他们可以感觉到对方脸上的微笑,是平淡却让人心动。

        车子经过子生开的桌球室,她忽然转过头来,问:“上次那个私家侦探……后来怎么样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他抿了抿嘴。

        “货?什么货?”

        “……别问了,都过去了。”他不想多说一句。

        两人又变得沉默,他以为她在生闷气,想要哄她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许就像她说的,在她面前,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会害怕、会在意她的目光,当然,最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伤害了她。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出乎意料的,她却一脸平静,“你后来没再请人跟踪丁城吗?”

        “没有。”

        “为什么?”

        项屿苦笑了一下,诚实地回答:“因为我最后终于知道,他不是你的那杯茶——当然你也不是他的目标。”

        “你从哪里知道的?”她眯起眼睛。

        “你的眼睛。”

        “?”

        “别忘了,”他侧过头看着她,嘴角带着微笑,“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眼神……我已经看了很多年。”

        子默白了他一眼,双手抱胸,像在生闷气。

        他忍不住笑着摸她的头发,她反手拍开他,仿佛在说:别来烦我!

        他又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便乖乖地两手插袋,说:

        “喂,‘小白’最近变得听话了。它已经学会在浴室的报纸上方便,也知道我的那些意大利皮鞋不可以随便咬——尽管有时候我发现脚后跟还会有牙印。”

        “那是因为它长大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

        “你想念小白吗——我是说,你的小白。”

        她看着窗外,点点头。

        “我也想念它。”

        “?”她转回头,露出怀疑的眼神。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得很欠揍。

        哦,是的,有时候他也会想念小白,因为很多年前,它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知道他们相爱了的……生物。

        星期一早晨,子默昏睡不醒,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跟小白在家里捉迷藏,轮到小白躲的时候,她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最后她明白过来,小白走了,永远地离开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把她丢在这个寂寞星球。

        她在梦中叹了口气,然后听见妈妈说:“你叹什么气啊,该叹气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