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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胆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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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书籍名:《赤胆丹心》    作者:独孤红




小香冷笑一声道:“那你现在便是一位世袭土司了,难怪敢作敢为咧,不过此次如非遇上我,你在那蟠蛇谷内把命送了,固然无人得知,马氏宗嗣便算完了,你对得起父亲和祖宗吗?即使幸而不死,万一大人参奏出去,你不比刘长林和秦岭群贼,将一个世袭土司革掉,你又对得过父亲当年降志辱身那一场吗?”

马千里不由满面羞惭道:“那都是我一时糊涂,未能审慎,还请姐姐多加教训,今天之所以过来向大人求见,便是为了请罪咧。”

羹尧忙道:“马姐对令弟不必责之过甚,他虽受人蛊惑于前,却能悬崖勒马,宁可开罪那霍如松,不肯动手,便也算不错了。”

小香又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在擂台之上,一再拿话点醒他,要不然,他也许便要替侯威老贼报仇与我拼命咧。”

中凤在旁连忙笑道:“马姐不必如此说,你姐弟也多年不见,如今骨肉重逢,正该欢喜才是,怎么一见便拿出长姐的派势来教训他,须知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又是一位公子哥儿,怎能当得霍如松刘长林那干老江湖的搬弄,方才大人有话,能如此已经算不错咧。”

说着便向羹尧一使眼色道:“人家是多年不见的姐弟,多少应该有两句体己话,我们且到那东花厅稍坐如何?”

小香忙道:“我与舍弟并无私话,大人与云姐不必出去。”

羹尧已向千里略一拱手,和中凤退了出去,那东花厅原是上房东边跨院,和那内花厅遥遥相对,这时正值无人,二人穿过角门到了厅上,羹尧悄声道:“她怎么当着乃弟,竟认起亲戚来,这以后的话便更不好说咧。”

中凤连忙白了他一眼娇笑道:“你们本来就是亲戚,还能不认吗?那位沙老前辈不早说过了,你还打算抵赖不成。”

羹尧忙也笑道:“这大概又是你的主意,须知她已由谢老前辈收归门下自有归宿,你这一来,不又画蛇添足吗?”

中凤忙又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意思咧?”

羹尧笑道:“你不早就说过这话,这还用说吗?”

中凤把头连摇着,笑道:“你又猜错咧,这不但不是我的意思,而且事前我也并未与闻其事,还是她来找我的,我才不得已出来,替她打这圆场,你请想,要不然,在这公馆之中,我便再脱略些能和一个少年男人,随便相见吗?”

接着又正色道:“你别想左了,她现在并不一定非真嫁你不可,只不过是挂一个空名算是你的侍妾而已,你难道这等忍心,连这个也不许吗?”

羹尧不由更加诧异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却更不明白。”

中凤长叹一声道:“你不是女人,哪知道女人的苦衷,老实说,她所以如此,虽然有好几项原因,却实实在在是你害了她,你想那沙老前辈既然做主着她也嫁你为妾,已经一切说好,跟我们一同西来,在路上她又那等不避嫌疑为你医伤,她不算是你的,还能算是谁的人?

她之所以拜谢老前辈为师,情愿终身不嫁,那只能说是你逼出来的,原非本意,但那清净教,虽然非以童身入道不可,却非僧非道,她就这么以总角丫头终老,不也骇怪世俗吗?再说她又天性纯孝,此番随我们西来,用意便在一展生母之墓,看看她的父亲,不算是你的侍妾,你让她回去又怎么说咧?”

接着又道:“这事她本来早已和我说过,便谢老前辈也全知道,所以我才对你那么说,谁知你却一味严拒,我也只有延宕下来,昨天她自从擂台上见了她的兄弟之后,又背人和我再商量,只想你答应让她据上一个空名,才又和你说,你却风雨不入,几乎对我发了脾气,我只有又忍着,如今她这兄弟已经寻上门来,我却无法再拖延下去,这才只有斗胆替你答应下来,着她如此说,你便见怪,我也只有直言奉告咧。”

羹尧连忙拱手道:“我真想不到马姐竟如此苦心孤诣,师妹更这等用心,那我答应就是咧。”

中凤倏又秀眉一耸道:“你已把人坑了,如今便答应也迟咧。”

接着又道:“你也许还不知道她马家在回疆的力量,老实说,有她这一个人,再有沙老前辈左右其间,一旦有事,那便胜过十万兵咧,如今她这兄弟既然来了,你能不认这个亲戚吗?”

说罢,又娇笑道:“我之所以着你到这里来,便是告诉你这话,你既答应了,还得好好看待这位舅爷才是。”

羹尧忙也笑道:“我一向是谨遵夫人之命,既如此说,少时定当以上宾之礼相待,还望勿罪。”中凤不由又低啐了一口道:“你又是这套来咧,谁是夫人?你那夫人还在北京城里咧。”

说罢,相与一笑,又故意在厅上多坐了一会,方回上房,再看小香姐弟,已经全是泪眼相看,小香更是呜咽有声,羹尧忙道:“马姐不须难受,令弟既来,且在此间小住,稍过些时,我必微服同往北塔庄展拜令堂之墓,兼谒岳父稍尽半子之礼。”

小香闻言,不由看了中凤一眼,口角微露喜意道:“大人圣命在身,却未便远行,顷闻舍弟略谈,我那父亲病榻缠绵之际,已悟前非,且深愿与我姑父言归于好,果能如此,我这薄命人也就心安了,只待我那姑父来此即便一同回去一趟,却不敢有劳大人相送咧。”

羹尧见她凄楚欲绝,泪痕狼藉,便如梨花带雨一般,心下更加难受,忙又道:“门婿本有半子之份,既然岳父染病在身,我焉有不去之理,不过等沙前辈来过再去也好,如能同行,那便更好了。”

说着,猛一掉头又向马千里道:“方才在前厅之上,只因双方恐有误认之处,所以未敢以亲戚相待,还望贤弟恕我疏慢,这以后,既是一家人,便情如骨肉咧。”

马千里连忙躬身道:“家姐虽承不弃,得侍中栉,千里焉敢僭越。”

中凤忙又笑道:“马爷不必过谦,我与马姐,一向亲如姐妹,便大人也以世姐相视,如果太谦,那便反而见外了,再说,他便对我父兄也是一样,却非专为对马爷咧。”

千里又躬身道:“千里番民,焉敢望与云老英雄及诸昆季相侪,只要夫人能对家姐稍加照拂,便足铭感了。”

羹尧却执手大笑道:“我一向视马姐如姐,焉可不视贤弟为弟,你再如此,便是见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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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方才告罪以兄弟相称,羹尧忙又命人在前厅置酒款待,并邀二罗、邹鲁以及幕客作陪,留宿公馆,一连数日方才告辞,先回北塔庄去。

在另一方面,刘长林出了公馆之后,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一路回到自己住宅,因为允题所居,在上房东侧跨院之内,所以他一直奔上房而来,才到院落之中,便见美云俏立西间窗下,侧着耳朵听着,那脸儿红扑扑的,便如薄醉一般,一见他走来,连忙把手连摇,一面低声道:“你脚步轻些,小姐在伺候王爷咧。”

刘长林也不由老脸微红,低声笑道:“那位女护卫倒放他出来吗?”

美云又低声笑道:“那只狐狸想是因为肩伤未愈又连夜未睡,今天竟没起来,王爷因为她睡着了,所以又来寻小姐和我,却惟恐那骚孤忽然闯来,所以由我在此巡风。”

刘长林又一吐舌,低声道:“王爷还怪我吗?想你也该伺候过他咧。”

美云瞪了他一眼,又附耳道:“我还不是奉了老爷之命,要不然他慢说是王爷,便是皇上,我也伺候不着,不过今天他一来,便被小姐接进房去,我是奉命在这里巡更咧。”

接着又一侧耳咬着嘴唇,俏声笑道:“这位王爷也太没人样,可真不容易伺候,你要问这个,少时还须问小姐才对。”

刘长林一听那房中竟有一种刺耳声息传出,不由那脸上更有点发热,正打算退了出去,忽听允题在房中长叹了一口气道:“外面是谁,李大奶奶醒了没有?”

刘长林忙道:“是奴才回来了,王爷既然腹疼,不妨由小女多按摩一会,须知这川边瘴疠之气,易于中人,却大意不得咧,奴才且在前厅等上一会,再行禀明便了。”

说着掉头便走,这边美云笑声吃吃道:“可不是,小姐这手功夫委实不错,王爷只痛快出上一身汗便好咧。”

刘长林心知允题与小莺美云既然情犹未断,自不会十分怪他,竟更安心,再等他回到前厅书房之中,那身上不由更加轻松,方一掀帘进房去,只见程子云半靠在一张藤躺椅上,叼着一根京八寸短烟袋,正吸得个烟雾迷漫,连忙笑道:“程师爷,我回来咧,你果然料事如神,那年学政虽然是一位公子哥儿出身,人倒极其光棍,不但并未见怪,连王爷的事也只字未提,只将所有寻仇报复的事,全推在秦岭诸人身上,并且意在言外,颇有订交之意,又一再留我便酌,我只因王爷盼信甚急,所以坚持赶回,这一件事也许便揭过去咧。”

程子云叼着烟袋,两只怪眼在那大墨晶眼镜之中,看了他一下,一手捋虬髯,大笑道:

“俺本来料事不会太差,也无用刘兄谬许,老实说,慢道这点小事,便在北京城里诸王角逐之下,俺也算无遗策,从未让王爷吃过谁的亏,俺料那年双峰对足下不会十分追究,这是一定的,不过你说他对王爷在此的事只字未提,而且对足下颇有订交之意,这却未免欺人自欺咧。”

说着又正色道:“你别看王爷为人厚道,又不免声色之好,便打算欺之以方,须知俺程子云蒙王爷擢拔于狂生之中,却矢报知遇,决不容宵小欺瞒,你有话还须直说才是,要不然,此刻事尚未必就了,那俺便爱莫能助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