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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荒谬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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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书籍名:《萨特:荒谬人格》    作者:萨特




        自我的存在离不开他人的存在,因为自我与自我之间是一种共在的关系.  我们只能共同存在.  因此,我的自由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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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作用于他人的自由,于是他人的自由就成了我的自由的基础,而同时又是自由与自由之间的冲突.  这种人与人的基本关系在爱中体现得较为充分.  萨特说,由于爱的谋划使我与他人的自由直接相关,所以“爱情是冲突”。为什么他人的自由既是我的自由的基础,而同时又与我的自由相冲突呢?这“恰恰是因为我通过他人的自由而存在,我没有任何安全感,我处在这种自由的威胁之中;这自由把我的存在和‘使我存在’糅合在一起,它给予我价值又取消我的价值,我存在于自由得以永远被动地逃离自我.  我介入其中,但又不负责任并不要这种变化多端的自由,它反过来能使我介入成千种不同的存在方式.”所以,这样的谋划实际上会使人失去谋划,这样的自由会使人失去自由.  那么我又怎样才能恢复我的谋划呢?萨特的回答是,必须控制这个自由,只有在我把这自由还原为顺从的自由时,我的存在的谋划才能得以恢复.  在别人眼中,我也是一个“别人”

        ,这种视别人为别人的眼光本身就包含着一种否定.  所以人与人之间首先是一种相互的否定,人与人的爱也必须从这否定开始,走向同一.  广义地说,爱首先是对被爱者的征服,然后才是与被爱者融合为一.但是,爱的征服并不是纯粹肉体的占有.  萨特说,在很多情况下,情欲是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例如,普鲁斯特的主人公把他的情妇安置在他家里,他能整天地看见她并占有她,并且已经能够把她完全置于物质性的附属地位,他想必似乎应该是无忧无虑.  然而人们知道,他相反,却忧心如焚.  阿尔伯第娜从马塞尔手中逃脱,正是由于他的意识,甚至是当他在她身边的时候,而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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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着她,他才可暂松一口气.“

        (《存在与虚无》第473—474页)

        既然爱与纯粹的情欲有如此的区别,那么爱当然就不能像占有一件物那样去占有被爱者,爱是一种意识行为,即一般所说的精神追求,因而在爱中所要“占有”的是别人的自由,不是取消别人的自由,而是把被爱者的自由作为自由,是“占有一个作自由的自由”

        (同上第475页)

        ,用泰戈尔的诗歌的表达方式,就是: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拥着你,又给你充分的自由.如果我们现在回过头来思考萨特与西蒙.  波伏娃的爱情模式,重新打量他们的“三人家庭”

        ,也许我们就不会像刚开始那样诧异和惊讶了;而如果我们了解了萨特的爱情生活之后,再来看他在《存在与虚无》中所表达的这段思想,也许你会觉得不那么玄奥难解了.作为一个东方人,一个由儒家文化浸透千年的文明古国的国民,你可以不同意萨特的爱情观念,不接受萨特式的爱情模式,但你却不得不承认,萨特是一个透明的人,一本打开的书,他是里表如一的.  他的生活就是他的信念,他的信念直接构成了他的生活.  在中国,他的爱情可能会被视作荒诞不经,行为放纵,然而考虑到不同的国情,你会清楚萨特的爱情真正成为了他生活的一种事业,而他一向是忠于事业的,不论是爱情的事业,写作的事业,还是为社会正义而抗争的事业.萨特、西蒙.  波伏娃与奥尔加的三人家庭解体了,原因是奥尔加又有了一位年轻的追求者.  他叫博斯特,她和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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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了.  博斯特和马克是奥尔加除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外仅有的两个朋友.  马克是一个职业歌手,他在事业上的失败,以及博斯特对他的同性恋要求的拒绝,使他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当他发现博斯特在与奥尔加恋爱的时候,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为了安慰马克,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一起陪他度假,这种努力反过来又促成了博斯特的爱情和三人家庭的解体.  西蒙.  波伏娃后来说,“萨特表明他是个有教养的输家.”

        (《心心相印》第86页)

        其实对萨特来说,是无所谓输赢的.  正如西蒙.  波伏娃自己所观察到的那样,萨特根本上就是个不知嫉妒的人.  西蒙.  波伏娃一度热恋的美国情人阿尔格伦到巴黎时,萨特的表现就很能说明这一点,而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朗芒组成的第二个三人家庭又说明了这一点.1947年1月,西蒙.  波伏娃开始了对美国为期四个月的访问讲学.在此期间,她结识了美国作家纳尔逊.  阿尔格伦,在她的访问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们堕入了情网.  九月,她又从法国飞到美国芝加哥去看望过一次阿尔格伦,但拒绝了阿尔格伦要她永远留在他身边的要求,只同意与他经常保持往来,并商定第二年春天一同去墨西哥作一次旅行.  而在这期间,萨特也和一个叫陶乐赫丝的美国女人陷入了情意绵绵之中,但他也拒绝了陶乐赫丝关于长住巴黎,与他长相厮守的想法.  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互相在对方的特殊地位,是谁也取代不了的.1948年夏天,阿尔格伦到巴黎来看望西蒙.  波伏娃.  在这年春天的时候,西蒙.  波伏娃曾经与阿尔格伦如期作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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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国际旅行.  阿尔格伦到巴黎的那天,西蒙.  波伏娃的朋友们都来欢迎阿尔格伦,这中间自然也少不了萨特和奥尔加.西蒙.  波伏娃特别注意到,萨特和阿尔格伦彼此喜欢,关系甚为融洽.西蒙.  波伏娃发现,萨特似乎从未有过性的嫉妒.  阿尔格伦在巴黎期间,萨特还专门租了一辆汽车,与博斯特等人一起,陪同阿尔格伦和西蒙.  波伏娃去郊游.4年以后,阿尔格伦与西蒙.  波伏娃断绝了关系,因为他不能忍受“爱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这个女人把别的事,别的人看得比你重要,你永远不可能占据首位”的这样一种事实.克洛德.  朗芒是一个颇有才气的法国记者,萨特在《现代》杂志编辑部的同事.1952年12月他与西蒙.  波伏娃开始同居时,他才27岁,而西蒙.  波伏娃再有两周就要过44岁的生日了.  那时她正处于必须遗忘阿尔格伦的痛苦和人到中年的苦闷时期,而此时萨特又有了新的情人,名叫米雪尔.就是在这种时候,朗芒向她表达自己对她的爱情.  他们一起到荷兰旅游,一起挤在西蒙.  波伏娃那间堆满了书藉的破旧的小房间里写作.  不过,让人惊奇的是,这一切从未使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的友谊中断.  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是相互无法离开的,他们在精神上、在事业上彼此需要.  萨特曾经对采访者说:“我的一切都应归功于她.另一方面,即使她不存在,我显然也会写作,因为我有写作的愿望,可是,我对她的完全信任始终给我以十足的安全感,这为什么?如果我是单身一人,我就不会有这种安全感,除非我孤芳自赏、悠然自得.许多作家都这样,可我不行,尽管在其他方面或许也一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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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把手稿给她看.  每当在她对手稿提出批评时,起先我会气恼异常,对她大肆谩骂,然后我总是接受她的意见.  这不是修养问题,而因为我看到,她的批评总是中肯的.  这些意见不是根据表面现象作出的,而绝对理解我想做的事,同时又带有我完全不可能具有的客观性.“

        (《心心相印》第219页)

        尽管这样,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的关系,他们在私生活方面的透明度,即使是在生性浪漫的法国朋友们看来也一直是令人惊异的.西蒙.  波伏娃和朗芒在一起生活后,她见到萨特的时间一点也不比以前少,而且她也不愿放弃每年和萨特一起作几次长途旅行的习惯.为了既能像往常一样和萨特一起旅行,又不和朗芒分开,他们三人商定,在外出旅行的时候,他们仍然按三人家庭的模式生活.  他们这次的三人家庭生活看来比第一次要成功得多,美国传记作家马德森在精心研究了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的全部材料后说:“与奥尔加一起组织一个三人家庭的企图没有成功,这主要是由于西蒙.  波伏娃的嫉妒.这一次的三口之家取得了较大的成功,因为萨特从来不知道妒忌.”

        (《心心相印》第218页)他们的这个三人家庭维持了大约六年,六年之后,朗芒离开了西蒙.  波伏娃.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的“三人家庭”

        不仅引起了哲学、文学研究者们的注意,而且也引起社会学家、婚姻家庭问题研究者们广泛的研究兴趣.  当然,由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社会历史条件,所谓的“三人家庭”未必值得他人效法的婚姻家庭模式,但人们将记住萨特对人类爱情家庭模式的探索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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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他”的存在“weita”decunzai

        爱情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自然、最直接的一种关系.  人怎样去爱,直接表现了他是以怎样的方式与他人共在的,而这种与他人共在的方式实际也就是他自己的存在方式.  仅仅是爱情的存在就表明:人是不可能孤独地存在的.人是一种社会的存在.  就其必须与他人共在这一意义上讲,人在本质是一种“为他”的存在.  因此,萨特早年所谓的孤独者迟早是要陷于生存危机的.  我们看到,在《存在与虚无》中,萨特在第三卷中用了整整一卷的篇幅来揭示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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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为他”的存在,大约占了这部巨著的四分之一.  这本身就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标志:它意味着萨特由洛根丁式的孤独者转变成了一个介入社会的人.这一转变发生在1939年.但其直接动因不是因为浪漫的爱情,而是因为无情的战争.  使我感到意外的是,萨特很早就与女性有了密切的关系,他童年时的家庭关系也不算简单,但这些却并未促使他领悟到“他人”存在的重要性.  也许在萨特看来,这些都属于私生活领域,只是他自己“个人存在”的一部分,但是,这种个人存在还是清楚地表明了人不是孤独的自我,只是青年萨特的自我中心的个人主义使他对此未能觉察而已.

        一、战争唤醒梦中人

        1939年9月2日凌晨1点,英国和法国对德国宣战.  当时萨特和西蒙.  波伏娃正在“花神”咖啡馆喝咖啡.  自从他们厌倦了“圆顶咖啡馆”之后,就经常在这里消磨时光.  这是一处电影界、戏剧界人士,以及和这些人士同样豪放不羁的人士经常聚集的地方,当时的一些名诗人、名导演、名演员都是这里的常客.当奥尔加把他们介绍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们立刻就看中了这里.  那时,虽然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逼到每个人的眼前,萨特已经预感到战争不可避免,他和西蒙.波伏娃都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处世态度和基本观念已经不足以解释当时的政治形势,但是,在经济上和生活方式上,他们实际上还是过着一种单身贵族的生活.  作为有九年教龄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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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教师,他们有可靠的经济保障.  没有子女,也没有其它负担,身体健康,他们根本不用考虑自己的经济问题,在法国人认为绝对安全的马其诺防线后面,他们过着一种悠闲自在的舒适生活.战争动员令彻底打破了他们生活的宁静.  九月二日凌晨的英法对德宣战,实际上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始.  它意味着战争的规模将不是人们曾经希望的那样是小规模的,而是空前巨大,旷日持久的.当天下午,总动员令下达了,作为刚退役不久的预备役军官,萨特重新被征召入伍,他接到的征召通知命令他必须在24小时内赶到南锡兵营报到.因此他必须乘第二天早晨7点15分开往南锡的火车.在西蒙.  波伏娃送萨特上车前,他们尽力睡了两三个小时,然后在咖啡馆外面坐下来.  萨特反复安慰西蒙.  波伏娃说,他是气象员,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兵营里的情境给萨特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开始真正意识到了“他人”的重要性,以前那个“孤独的个人”开始崩溃了.  在兵营里,萨特跟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混在一起,他们也是像萨特一样是应了征召令才来当兵的.  他们和萨特有一样的命运:从原先生活的地方被强行召来,他们不得不离开自己的亲朋好友,让火车把他们载到一个他们未必想去的地方.  萨特明白,此时在他周围的伙伴并不比他更想去那个服兵役的地方,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平民百姓,也跟自己一样在纳闷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萨特在营房里团团转,不知道该做什么,不时地与他们交臂而过.  忽然,“社会”的意识印入了他的头脑,他一下子明白了他自己是一个社会动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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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看到这些应征入伍者尽管千差万别,但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社会的.  这与萨特在几个月前在学校里碰到的人大有区别.  在那个时候,他所看到的人都是简单的,大家都没有想到自己是有社会性的个人.  与大多数青年人一样,萨特在那时也以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只有在这时,萨特才感到这个至高无上的自我遭到了否定,通过这一否定,萨特才意识到世界的沉重感,意识到人与人关系的不可回避的重要性.萨特被编进了驻扎在南锡的第70师,他那时仍然有点相信战争不会拖得太长.  但德国军队看来却是势不可挡,不到一星期就摧毁了波兰,而英法却一直在敷衍了事,未能在西线有所作为.英国派出的二个师的部队直到9月26日还没有到达前线,法国则在所谓“萨尔攻势”之后进入“空头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