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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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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书籍名:《十方瘟神》    作者:柳残阳




使劲吞下口里的东西,查既白瞪眼道:

“然则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来的?就算你还欠我五千两银子,我也犯不着到处追踪或寻查于你呀!”

牟香眼珠子一翻:

“我欠你五千两银子?”

查既白打着哈哈:

“莫不成你还忘啦?我说牟大娘,你不是救过我一遭么?你不是为了救过我那一遭而向我索取了二万五千两银子的报酬么?”

牟香形色自若的道:

“不错,救你与你那伴当一命,我并不认为二万五千两银子的需索有何过份之处!”

查既白笑道:

“是不过份,而且我也照付了,牟大娘,问题在于你老人家多拿了我五千两银票,说好二万五千两的报酬,却超额五千两成为三万两,这不是你欠我的么?”

牟香微微一怔,又作寻思之状,好一阵子,才“哦”了一声,是种恍然而悟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好像不是我有意多拿,缘因你的银票数额凑不拢我们谈妥的价码,少一张就欠数,多一张便超出,而我呢,偏又一时找换不开,所以,啊……”

查既白咧开大嘴:

“所以,牟大娘你便索兴超额先收五千两了,你说过,多出来的钱算欠我的,这一欠,可有好长一段辰光了吧?”

脸色一沉,牟香老大不快的道:

“要好耍滑不耍赖,我老婆子走三江过五湖,肩膀上跑得马、胳膊上立得人,什等场面没见识过、什等境况没经历过?区区这点银子,难道我还会坑你骗你?老查,你也未免小看我了!”

查既白忙道:

“决无此意,只是碰巧遇上了,顺便提提而已,牟大娘,总不能说,我老查连开口都不该吧?”

哼了哼,牟香道:

“放心,老查,我老婆子只要该收的,不该我要的我乃分文不取,你不信,无妨堆座金山在我前面试试,我连瞅也不会瞅上一眼!”

查既白呵呵笑了,他心里在想,这老太婆真他娘生了好一根巧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明明是落井下石,节骨眼上捞横财的黑心主儿,偏偏就能假撇清,扮出那等的三贞九烈,冠冕堂皇来,娘的,堆座金山给她看?不必金山,只那么一堆银屑,这老婆子就必定两眼眩花,准备动点子玩活人了;所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虎姑婆乃是专门打那加一的一棒,一家伙就能把人砸个死去活来!

牟香直视查既白,恼怒的道:

“你笑什么,莫非我说得不对?”

连连点头,查既白道。

“对,对。牟大娘,你说得对极了,我也知晓你一向是这样的人一一耿直清介,一丝不苟,该你的是你的,该我的是我的。”

牟香一仰脸,道:

“犯不着再加条尾巴,那五千两银子,我决计会还你!”

拱拱手,查既白道:

“多谢多谢,这倒真是及时雨,身处如此困逆,原携财物业已四大皆空,正愁难以为继,大娘慷慨,好歹撑过这阵艰难,几个人添衣补食,想是够了……”

这时,一边的谷瑛像已吃饱,她刚把手上的粗瓷碗放下,满口塞着卤肉的影子已急忙含混不清的示意:

“等等……后头还有哩……还有鸡汤没喝……”

正待伸手切肉的查既白赶紧缩回手来,冲着牟香一瞅牙:

“可不是:我倒差一点忘了,光叫这些粗肉稀粥填满肚子,香喷喷的鸡汤就喝不下了啦;我说牟大娘,那锅炖鸡呢?彩羽母山鸡、油重膘厚的彩羽母山鸡?”

牟香没好气的道:

“也没见过这么嘴馋的人一一你们稍候,少不了那锅鸡,我老婆子五千两白花花的纹银都不想赖你分文,岂会赖掉一锅鸡?”

就在这时用卜高大粗壮的熊娃子已从里屋走了出来,双手用厚厚的棉布挚托着一只瓦罐,好家伙,盖子尚未揭开,那阵子的香气己透鼻入胃,真是纯正浓郁的原汁鸡汤!

熊娃子仍然是以前的那身穿着打扮,一点也没有变化,查既白看在眼里,不禁暗中怀疑,这位汉苗合种的女人,是不是再也没有其他行头了?

瓦罐端置桌上,牟香亲手掀开盖子,哗,鸡汁的异香腾腾升浮,便越发浓重甘腻,引得人馋涎欲滴;牟香先给自己舀了一碗,一边撮唇吹散热气,边喷喷有声的吸嚼了两口——-她这也算是“例行公事”,证明鸡汤的成份绝对只是鸡汤。

影子拿起查既白与谷玻先前喝粥的瓷碗,连肉带汤各舀了一碗,分别递到二人面前,他自己舀的那一碗,乖乖,差点就溢出碗口啦。

鸡肉炖得很酥很烂,油黄浓稠的汤汁上浮着片片薄膘,另有几星浅褐的菇丁浮沉其问,端的色香味俱全,不曾入口,光看着已是大大的享受了……

查既白也撮嘴吹拂汤面的热气,然后,他深深呼吸着,大口大口喝下半碗鸡汁——咂着舌头,他无限满足的长嘘:

“我操他娘,活了这大半辈子,竟不知道鸡汤有这么个好喝法,我说牟大娘,真正是多谢,就凭这一手调羹之妙,你母女俩何苦去吃杂八地?专开个店卖炖鸡连汤,财就发不完……”

嘿嘿笑了起来,牟香眼睛闪亮:

“老查,果然有你说的这么适口?”

又大口喝完碗里的鸡汁,查既白道:

“决不是故意巴结,牟大娘,我险险乎把舌头一遭吞下肚里了!”

牟香似是十分受用,她眉开眼笑的道:


“这只山鸡可不是我调理的,乃是我家熊娃子的手艺;老查呀,我家熊娃子不但人生得标致,闺女该会的她也全会,不论女红刺绣,量布裁衣,不论下厨调羹,洒扫整洁,她都精巧勤快得很;再说呢,她会的而一般姑娘连边都沾不上的就更多了,她力大无穷,上山砍得柴,下海摸得鱼,功夫好、心眼活,要是哪一家儿郎有幸得我们熊娃子垂青,呵呵,这一生一世享用不尽啦……”

人高马大的熊娃子,居然也懂得害羞,她那张大脸盘浮起一抹酿红,依蹭在牟香身边扭捏着,一边还拧绞双手,好一派娇羞不胜的模样。

查既白不觉吞了两口唾液,却不知怎的一开口仍然嗓门发沙:

“啊,牟大娘这位令媛,确然不同凡响,有她独成一格的长处,将来,啊,端看是哪家小子有这个福气了……”

忽然又叹了口气,牟香道:

“可恨这丫头偏又目高于顶,等闲人看不上眼,年岁也不小了,青春虚耗,她虽说不急,我这为娘的却替她担心;女娃子大了,总不能成天到晚仍跟着老娘亲闯道混世,吃杂八地呀,再这样下去,丫头越发野得不像话啦!”

查既白陪着笑道:

“正是这话,令媛固然一片孝心,要多侍奉你几年,然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做母亲的可是期望早早替令媛说妥婚事,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不知牟大娘你是否业已相中什么人家的儿郎?”

牟香摇头道:

“这倒还没有,婚姻主要靠缘份,此外也得我们家丫头中意才行,咳,她呀,好像大底下男人没一一下放在眼里,以前就有好些个俊俏小子粘缠过她,这丫头却连理都不理人家……”

说着,她转过头去,怜爱的瞅了瞅依在身边的熊娃子,这位腰粗膀阔的“大”姑娘腼腆的哼卿了两声,似乎想钻进她娘怀里的架势。

查既白深深吸了口气——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笑出声来,他连连眨着眼,扁着嘴,表情有些古怪,影子见状,赶忙又舀了一碗鸡汤送过来,查既白捧起汤碗,急急吸喝,却又差一点噎了气。

牟香格格笑道:

“慢点吃,慢点吃,真个饿鬼投胎不是?就算我们熊娃子的东西做得可口适味,你也别过了量呀,看看这副德性……”

放下瓷碗,查既白手抚肚腹,打着饱嗝,十分满足的道:

“饱了饱了,真个饱了,牟大娘,一饭之赐,胜过平时三日之饮。谨此致谢,辰光不早。我们也就不再叼扰啦!”

牟香殷勤的道:

“急什么呀、老查,多日不见,好不容易叫你误打误拒的碰上了,正是机缘难得,咱们可得多聊聊,你放心,我这里有吃有喝。包管比你现在享用的更要丰盛精致,而且我家熊娃子的手艺你尝试过。我再叫她多下功大,准备几样拿手的菜式出来给大伙打打牙祭……”

查既白忙道:

“心领心领,牟大娘,且待下次再来相扰,我们实在有事在身,延宕不得,盛情高谊,我老查就代表大家多谢啦。”

牟香盯着查既白,忽道:

“老查,你们到底是招惹了哪一路的神圣?看你惶惶栖栖,心绪不宁的样子,显见对方来头不小,能把你老查逼得这么狼狈的主儿,当今天下,扳指头数一数还的确没有几个!”

干笑一声,查既白道:

“这个,牟大娘你就不用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总之不是脸面上有光的事,即使我不说,往后你迟早也会知道……”

略一沉吟,牟香道:

“好吧,你不愿讲,我也不好多问一熊娃子啊,你到为娘的房里,就在床头柜第三只抽屉,去数五千两银票来。”

熊娃子点着头走进里屋,望着好庞大的背影,查既白低声问。

“牟大娘,你这位小姐,不会说咱们汉语么?”

牟香好像有些窘迫的笑了笑:

“怎么不会?你没听见我都是用咱们的言语同她说话?她只是,啊,嗓门不大细致,声音稍稍粗了一点而已,女娃子嘛,就因此不大爱开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