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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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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霜月刀》    作者:柳残阳




    金申无痕笑道:“是么?这样就更完美了。”

    身子摇晃了一下,展若尘痛苦的道:“楼主,且容展某告辞……”

    金申无痕安详的道:“你伤得很重,能撑下去吗?”

    展若尘一心只想尽快避开这位“金夜叉”,他强挺着道:“我想没有问题……”

    望了一眼展若尘脚下那一滩殷红的鲜血,金申无痕道:“展若尘,你不止有一身好功

夫,更有一股不倔的傲气,很好,我生平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人,但似你这样的人也大多有

同一个缺点——逞强好胜,不顾后果,看看你自己,你能走得出多远?”

    展若尘舐了舐微裂的嘴唇,哑声道:“楼主的好意我心领,但我却不能继续麻烦楼

主。”

    金申无痕道:“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展若尘,这件事我既管了,便没有虎头

蛇尾,半途而废的道理。我从鬼门关截下你来,怎能再由你爬回去?这岂不是失去我抱此不

平的原意了?”

    展若尘艰辛的道:“但是,楼主……”

    打断了他的话,金申无痕道:“人人都有困窘的时候,受人的惠并不是一种耻辱、更不

是一种负担,你放宽心,展若尘,我帮助你,只是我不能任由某些人倒行逆施,违背传规,

对抗公义,更明确的说,是我要扫除阻碍我心意的事物,你并不欠我什么。”

    苍白失血的面庞上浮漾着那等的酸涩及窘忧,展著尘呐呐的道:“我看,我还是不要为

楼主添累赘的好……”

    金申无痕笑了:“如果这样的事对我而言也叫‘累赘’,‘金家楼’的大小琐碎麻烦早

就压垮我了,展若尘,我这老婆子还比你想像中的要坚强多了!”

    展著尘倦乏的道:“楼主是要带我走了?”

    金申无痕爽朗的道:“‘长春山’离此只有一百六十里路,快马趱赶,到半夜也就抵达

了,展若尘,我叫他们先替你上药敷伤,然后,你到‘金家楼’去好好调养些日子,等你伤

势痊愈了,天空任鸟飞,海阔由鱼跃,随你到哪儿去!“

    暗里叫着苦,展若尘犹豫的道:“这未免太过打扰楼主,我着实承担不起……”

    金申无痕的一双凤眼倏然凛寒,她不悦的道:“展若尘,你在江湖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

人物,闻说你本领强,志节高,做骨铁胆,敢作敢为,这样的人,原该豪迈豁达,不拘小节

才是。怎的却如此婆婆妈妈,舔经迂气?你要搞清楚,我是爱才怜才,不忍你濒绝荒野,暴

尸黄沙,一心救你的命,并非我向你要求什么,你可别不识好歹!”

    展若尘心里叹息——

    这也是上天注定的因数吧?他吃力的道:“楼主既是这般爱护,我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了………

    “嗯”了一声,金申无痕颜色稍弄:“这才像话,你还活得不够长,难道就腻味这人世

间了?年纪轻轻的,居然自己愣要枯死,岂不是愚蠢?”

    展若尘提着一口气道:“楼主慈悲,永志不忘……”

    摆摆手,金申无痕道:“你受抬举,知好歹就行了。”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又道:“古自昂,传我的‘金凤软舆’来。”

    后面站成一排的“飞龙十卫”五人中,那为首的一个环目大汉躬身回应,立时飞身奔掠

向山坡疏林之内。

    展若尘的身体这时已开始颤抖;不但脸色惨白如蜡,连嘴唇也泛了青,他的眼眶益见深

陷,四周透着一圈灰黑,面颊的肌肉,不停痉挛。

    金申无痕叹唱的道:“看你犹要逞能,这还像个活人样吗?严祥、易永宽,过来搀扶着

展若尘。”

    两位“飞龙十卫”的好手,当时抢向前来,左右扶住了展若尘;这上扶,而人手上全沾

了满掌的血迹。

    展若尘低微的道调:“二位兄台,多谢了。”

    金申无痕不由笑了起来:“展若尘,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设吐半个谢字,这两个小子扶

你一把,你倒客气得很:

    努力呼吸着,展若尘道:“楼主,大德不言谢!”

    怔了怔,金申无痕颔首道:“好,好一个大德不言谢!”

    山坡的林丛里,此时已有一队行列快速走出,前面是牵着马匹的十名黑衣大汉,后面也

跟着十名抬着轿于的黑衣大汉,中间,竟是一顶宽大华丽的软舆。软舆的顶部,呈现着四角

飞钩的形式,舆顶镶嵌着一只精雕的凤凰,宽宽的缨络垂悬在盖顶四周,而那是一色的金光

闪闪,无论舆顶、轿衣、缨络,皆是由金丝编织,那只馒嵌在上的凤凰,似也是纯金雕戍,

甚至前后的六根杠杆,也发着金黄,由十八名身形特别粗旷的壮汉抬扶着,远远的,便是一

片耀目的灿光!

    这样的架势,说得上是扈从威武,仪仗煊赫了,和金申无痕的身份相衬,更烘托出她那

一方独霸的不凡气概。

    金申无痕道:“展若尘,你就坐我的轿子回去,这抬轿的十八个人,乃是我干扰万选拣

出来的,他们都有一样特异的本领——气力悠长。劲道持久,腿脚稳健而快速,疾行起来似

若奔马,连走上两三个时辰不用休歇,你坐上去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十分舒适的代步工

具。”

    展若尘哑声道:“竟得楼主如此殊宠,但……楼主却何以代步?”

    忽然叹了口气,金申无痕道:“我还不能就此回去,待会我换乘马匹,犹得往前找寻一

程,我那不肖子出来游荡业已三四天了,尚未见返家,我放心不下,特地带着几拨人马分头

相寻,这小畜牲,越来越野,叫我伤透脑筋……”

    全身起了一阵冷颤,展若尘只觉心腔在猛烈收缩,背脊泛凉,喉头干昔如焚,他眼蒙蒙

的,模糊中,似又映现出金少强那张濒死前的蜡黄面孔,那不甘休的、怨毒的神情,而现

在,他的寡母却正如天下任何一位慈母相同,这般忧心仲仲的牵挂着她的儿子,实际上她却

永远失去她的儿子了——

    杀死她儿子的人就在面前,可悲的是生命与生命的衡量并非对等,其间不是交换,而是

仇同恩的锗杂累叠,冥冥中的天意啊……

    金申无痕又在往下说:“……你且先到我那里安心住着,好好养伤,一切都会有人料理

照拂,不必你费神,我交待十卫中的简叔宝和冯正渊一路护送你回‘金家楼’,简叔宝懂点

医理,他会先给你止血包扎……”

    喉咙哽塞着,展若尘痛苦的点着头,他不能再说出一句话。

    金申无痕吁了口气,感喟的道:“少强这孩子……看我这次拉他回去不关上他三个月,

煞煞他的野性才怪,我这把年岁了,还为了他四处奔波,真是个小没天良……”

    展若尘逐渐晕沉了,他愿意晕沉,他并不后悔杀了金少强,愧对的却是一颗慈母的爱

心。

    于是,他觉得被人抬到一处温暖柔软的地方,他又感到在移动,一种有韵律的,平稳的

起伏,有人似在他身上敷抹着什么,然后,他坠向黑暗,深沉却浮现看各种古怪影像的黑

暗……

    那灵秀的,挺媚的“长春山”,一片翠绿蓊郁的松柏掩映下,是一片辽阔的亭台楼阁,

飞檐重角、画栋雕梁、金碧辉煌中有着古拙的雅致,清幽淡远里蕴含着豪奢的气势,这样一

处屋字贯衡,华厦连云的所在,只有一个名称来代表:“金家楼”。

    展若尘住在“金家楼”范畴内的“如意轩”里。”

    “如意轩”是一幢小巧的精舍,靠着山脚下,在一条细细的银瀑之侧,非常舒适恬恰的

一幢小房子。

    他已来了三天。

    金申无痕说得没有错。自他来到这里;便上点也不用操心,医伤吃药,生活起居,甚至

连衣衫的洗换、被褥的整理都有专人服侍,而且皆是第一流的入选——

    无论是丫鬟或者司役。

    他生活在如此恭谦的,尊仰的,诚挚又温暖的气氛里。享受着丰厚的可比帝王的招待,

但他却并不快乐,更不眷恋,时时刻刻,他却想尽早离开,如果可能,在金申无痕回来之前

离开。

    于是,他发觉金申无痕在这里的权威乃是至高无上的,这位“金婆婆”的话似若圣旨,

他被“金家楼”的人恳切又细心的照顾着,也被“金家楼”的人绾系着,这种绾系乃是一种

善意——

    金申无痕曾经交待要等他的伤势痊愈之后才能离去,因此,“金家楼”的人就近乎监守

似的日夜看护着他,使他难活动,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的刀伤牵扯,实在也无法随心所

欲。

    三天来,他的伤势已有了显著的起色。虽尚不能下地溜达,却已在床上坐得起来,日夜

轮派陪侍他的,是伴他回来的,“飞龙十卫”中的两卫,简叔宝与冯正渊,以及“金家楼”

“月”字级的一位三把头“蹦猴”玄小香。

    “金家楼”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拿大鼎,在黑道里称柱名,于辽北顶起半片天,的确并

非幸得,它的势力庞大,组织亦相当严密,上下之分,尊卑之间,真是一丝不苟,规矩沿

传,便乃形成了“金家楼”。以金申无痕为主脑,她也是最高掌权者。她之下,除了横的亲

族外,纵的任统乃是二、三、四、五四位当家,一位大司律,而“金家楼”的好手们通称为

“把头”;“把头”分为“雷”“电”“月”“星’’四级,每级有六名列属,每级“把

头”的为首者,便叫做“大把头”,按照顺序排下,层层节制,权责分明,由这些人率领着

千余名属下,便形成了一股雄大的力量,金家的亲族,则是这股力量包围中的核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