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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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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书籍名:《无爱记》    作者:小意


可见这群男孩子活该挨泼,大家都和他一样认为他们早就该闭嘴了。

这条小街如此清静,两旁高大的梧桐掩盖了一切的喧哗,只有他们在这里不合时宜的聒噪。他幸灾乐祸地加快了车速,飞速地滑过他们身边,听见身后"哗哗""啪啪"的水花剥落声,还有男孩们尖锐的喧噪声纷至沓来。

他放声大笑,笑声惊动了身边的四月,她警惕地睁开眼睛,随即迷惑起来,怎么了?你笑什么?她奇怪地注视着他,有些力不从心的虚弱神气,眼睛都泛起了血丝。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是张了张嘴,立刻又闭上了。他已经从后视镜看见了开着摩托车的警察尾随而来。那么,四月很快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了。他将车靠边停下,等待警察出现。

警察凑过来,敲了敲车窗,冷冷地笑着看看他,又扫了一眼四月。他摇下车窗,没等警察伸手,便将驾照递了出去,转过脸看四月。四月,你帮我问他,前面的中国人溅水泼行人,他为什么不管?

四月诧异地看他,什么?你干了什么?她脸色几乎尴尬得变成了雪白。

问他。按照我说的办。OK?他有些冒火了,怎么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明白呢?事情就是这样,种族歧视!他没有享受到国民待遇!他必须要向这个警察指出他的不公正。

四月跟警察说了句什么,一句非常短的话,短得他不能相信她真的按他的话翻译了。他正想问,却见警察冷笑着歪了歪嘴角,说了句什么,四月的脸立刻变得暴躁起来,狠狠地斜了他一眼,又斜了警察一眼,不再吭声奇Qīsūu.сom书,将脸背转到了另一边。

告诉他。他种族歧视。之所以只抓我,只是因为我是外国人,他歧视我!他愤怒得几乎要跳起来,伸手便拽住她的胳膊,快点,听见没?告诉他!立刻!

他说,你之所以要溅水泼路人,就是因为你是外国人。你种族歧视,戏弄中国人。四月冷漠地看着他,又好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你们俩到底是谁种族歧视?

当然是他!这个种族主义者!疙瘩固执地说,你给我告诉他!听到了没有?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着出来的,惹得那警察非常不客气地又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了句中文,扔给他一张单子,转身就走。

他说什么?疙瘩几乎想掐死这个毫不听话的女人,他板着脸发动了车子,将条子扔给四月,你把它给车队吧,他们可以办。

你得自己去。四月掏出纸来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我帮你翻译好了。说完,将两张纸一并递给他,两眼直视前方,不再理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小姐,他说什么?他污辱我吗?疙瘩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要是他胆敢,我就要告他!

他说什么?哦。四月表情有些尴尬,跟你没关系。

我不在乎跟我有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难道他说的话是你们俩的隐私吗?疙瘩不客气地反驳,瞪着四月,快点告诉我。

他问我,为什么跟你这种粗鲁的种族主义者在一起,怎么能受得了?四月冷淡地一笑,双手抱在胸前,你满意了吗?

疙瘩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两眼都快被火焰烧干了,觉得辣辣的。然后,只是一秒钟时间,他咆哮起来,我操!我要告他!

我要睡觉了。先生。四月安静地闭上眼睛,如果我会开车的话,我就会替你开车的,你不会太累,我也不会丢人,这该多好。我希望自己没有坐在你车上受这种罪。日安。

疙瘩怔了一下,不安地瞟了她一眼,脸涨得通红,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其实他是想说的,他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完全没了睡意,他可以强烈地表达出他的不满与恼怒。但是,四月平静的评语,却使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拳头已经捏紧,却不知该砸向何处。他觉得委屈,委屈让他怒火中烧。他甚至想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听他咆哮。他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失控,伸手砸在音响上,"啪""嘎"两声碎裂,胡里奥的声音立时停止。

四月镇定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被砸坏的机器,笑了笑,没有看他,又闭上了眼睛。

*PART3

  白花花的一片,仿佛泰瑞莎与托马斯消失的时候。没有爱也可以做爱,真希望我也像你那样。生活就是不断重迭的影像,每个影像都令人恐惧,散发着陈年的腐臭气息。  最可怕的是,爱也会重复,重复到无可重复,依然重复。---四月的日记

二十三螺丝松了

回头,四月就站在场边。淡的如同水色的蓝衬衫,肥大的黑裤子,外头披着那件苍白的风衣,脚下依然是面试时穿的那双黑色男式皮鞋。短短的头发别在窄小的蓝底白花水洗布帽子里。她远远地看着他,仍然一脸不以为然的漠不关心,仿佛一点兴致也没有。

他们要在酒店里开一天会,然后才回到公司里去。趁着同事们在宴会厅准备吃饭,疙瘩便买了包饼干,然后拽着莫名其妙的四月出来,走吧,走吧。他拖着毫不知情的四月来到卡丁车场,叫她帮他翻译着说他要开十圈车,然后便丢下她进场了。此时,他便站在场中叉着腰看她。风把她肥大的裤腿吹得不停发抖。她倚在栏杆上,双手交缠在一起相互撕扯,仿佛手足无措。

疙瘩突然觉得不安,打扰了她的午餐,就又跑到四月面前,你回去吃饭吧,别等我了。

你不是一向要我照顾好你吗?四月抬起脸笑笑,站直了身体,不用了。

为什么?你不饿?他突然有点明白,她是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饭桌前去,身边连一个稍微熟悉的人都没有,全部都是陌生的目光和陌生的言语。四月说过,她最不能适应的,就是那种全然陌生的尴尬。

他想是这样。有一次,他带四月去机房,四月在玻璃门外看得清楚,里面坐了四五个陌生的德国男人。她或许是觉得他不需要翻译了,便死活也不肯进去。他记得当时自己狂笑,连连逼问她,你怕什么?究竟怕什么?她不自在地红了脸,轻声说我才不怕。但她还是没有进去。他进门之后,一个德国同事觉得好玩,便开玩笑地走到门外,请四月进去认识一下大家。四月立刻慌乱地失了神,勉强走进去,手足无措地站了两秒钟,尴尬地回答了众多的你好之后,转身又退了出去,一直站在门外等他。她站在门外的样子,就跟现在一样,落寞、顽固而又心甘情愿。他在玻璃窗里面看到她,便这样认定了她的情绪。

你还是回去吧。格曼先生在里面。你可以坐到他那儿去,你认识他,不是吗?疙瘩耐心地劝她,希望她回去吃饭。他甚至懊恼起来,原本就不该扰了她的午餐,叫她跟出来。他是知道她的。

哦,不用了。真的,我不饿。她笑了起来,我不是害怕,真的。她坚持站在那里,孤零零的。

他往回走,又不安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她笑笑。看见她被风掀起了发梢,脸上的笑容若隐若现,仿佛有些落寞,但他离得远了,并不能看得真切。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但是他想,还是玩罢,既然已经来了。(奇*书*网.整*理*提*供)不吃,那是她的个性有问题。或者,她真的不饿。

他不再去想她的存在,挑了辆蓝色的卡丁车,飞快地冲上了跑道。

飞驰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他喜欢高速驾着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疯狂地奔跑。那是一种临界的感觉,感觉自己要飞到了极限。没有时速限制的马路,他尽可以如闪电般滑过、掠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路过的影像,如风般模糊。在这里工作,每日往返的路程短暂,这种感觉已经接近丧失,四处的人流使车速不得不放慢,慢吞吞地如同四处乱爬的蜘蛛,缠绕住道路,卡丁车当然慢了许多。但是,对卡丁车来说,他已经是在飞了。

一圈。他接近了四月站的位置。她眼睛垂下,还在拼命撕扯自己的手,盯着被挖得变形的手指甲。他还没来得及看个清楚,便完整地滑过了她身边。两圈,三圈,她都在场边,没有回去吃饭,也没有在看他,只是孤零零地站着撕扯手指,不时抬起头看看天,然后,注意力又回到手指。他匆忙地路过她身边,偶尔捕捉到她百无聊赖的片段。他觉得有几分得意,自己大力飞翔,始终有个女孩在场外等候,这种感觉相当不错。他自己咧开嘴乐了。

四圈。他又快接近她了,正想朝她望,却突然听到"咯""嗒"的响声,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车身迅速倾斜,他被重重地扔了出去。

他听见自己发出惨烈的尖叫声。他被自己恐怖的叫声吓坏了,立即本能地紧紧闭上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翻滚了两圈,衣服被磨擦得发出"刷""刷"的声音,如同利爪动物用爪子挠门那样刺耳。然后,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安全地躺在路边,胳膊上划出几道肮脏的印子。

他翻身就跳了起来,看见几个人从不同的方向朝他跑过来,其中一个就是四月,她的脸因为惊吓而变得惨白。或者,她以为,他死了。

他转过脸愤怒地冲服务员们挥了挥拳头,螺丝松了!松了!你们为什么不事先检查!那几个男服务生站在了他面前,沮丧害怕得如同孩子,惊惶失措地望着他。他狠狠地用手指戳戳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大男生,不再说话,既然他们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顿了顿,用力跺着脚大步走回停车场,在场地上找了一辆蓝色的新卡丁车,重新冲上了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