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殇
无所谓
周围都是冷的
天宽地阔
都是罅隙里嗡嗡的私语
雨线串联
割不断的忧伤是寂静的伤
没有人
空落的失落的没落的
葬入一片麻木的深林中
徜翔的灰鸽
是悲伤的音符
寂静的长街
是埋没黑夜的孤坟
任谁颠倒
任谁痴狂
漫无目的的游走
是谁孤独的凄凉
过去的都过去了
谁会在乎
我
无所谓
挽歌
唱给自己
五年的时间转瞬而逝,昨天的荒月阁,今日的荒草冢。
时间匆匆,五年,一些人,一些事,足够改变很多。
火的痕迹在这片草场早就遗失了踪迹,只有荒草肆意的蔓延着,包裹着昔日的断井残垣,埋葬了这里的伤口,只是人还在,伤痛依然,仇恨的心还未泯灭,尽管寂寥,尽管苦闷。
小感低着头,跟着晴芸的宁静的脚步,在荒草间缓缓而行。
迤俪过岁月曾经一切漫不经心的岁月。
“感儿----”晴芸唤着,这个熟悉到陌生的名字,是晴芸生命里永远无法预料的惊喜交加。
“--------”感儿沉默,飞鸟的影子在头顶一闪而过。
“我是不是错了?”晴芸扬起脸。
“--------”感儿微笑,沉静姣美。风吹过草间。
“安静了五年了------”晴芸的泪滴下。
“--------”
“我这样做对吗?”晴芸忽然转身,苍茫的眼神没有丝毫神采。
“娘------”感儿一怔,晴芸美丽皎洁的容颜上,一双本来黑亮惑人的眼睛已经变做灰白。娘失明了?!
“是,我不该怀疑自己-----”晴芸的眼睛空洞而茫然。
“感儿,深渊、狼群,选择哪一个我们都会不得好死,感儿,你怕过吗?”晴芸似乎回忆起曾经的往事,风霜略染的双眸间微微湿润。
“我知道你害怕,小时候的你常常哭,泪水总是在恶梦里流个不停,我知道你的梦多么可怕,可是我们无可奈何,那样多的杀手,总是像厉鬼一样寸步不离的缠着我们,几天几夜,不能吃饭,不能睡觉,我们没命的逃跑,夜晚和白日交替错过,我们是多么辛苦,多么累啊。我们一直在生命的旅途上漂泊、总是流浪。终于有了荒月阁,终于我们能安心、安顿下来,我幸运的继任了阁主,终于把你接了回来,命运为什么总是爱开我们的玩笑,一把火,一包火药,我们的安心就叫炸个粉碎---------感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愚蠢?我们怀抱仇恨却一直寻找安宁。”晴芸笑着,把过去不堪的岁月调笑。曾经的沧海已逝,晴芸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感儿默然。
“感儿-----”晴芸挥动双手,黑暗中,她觉得感儿似乎已经消失,她呼喊着,挥舞着双手,像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挣扎。
“--------”感儿握住晴芸无助的双手。
晴芸平静下来。
风呼呼的从感儿头顶刮过,吹乱她丝一般柔滑的头发,拨乱她坚持的内心,风的呼啸模糊了晴芸的声音。
大雁飞过,几朵紫色的雏菊在荒草中分外醒目。
晴芸回头看着感儿,淡淡的笑。
“多美—”
感儿低下头。
沉默-------
“感儿,我不知道现在我做的对不对,放弃荒月阁,放下武功,抛开刀剑,我们离开了这里,岁月荒唐,我们还是不得不回来。”李晴芸采下一朵紫菊,斜插进感儿的鬓角:“我的感儿长大了,长得这样美丽,我的感儿多么美,比这紫菊更美好。”
感儿看着晴芸剔透的目光,经过岁月,娘已经变了很多。
从萧府的怯懦自怜,到新嫁娘的温柔似水、善良纯真,到孀妇的凄凉寒冷、仇深似海,到囚犯的胆战心惊,到杀手的冷漠绝情,到阁主的妖娆残忍,直到现在,李晴芸的心已经是风淡云轻,仿佛看透一切-----------
晴芸的目光穿过感儿如水的面庞。
感儿禁不住泪流满面。
娘已经看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黑暗。
这些年,战争都做了些什么?
到处都是人们稀荒落魄的样子,无论外夷,无论国人。
那些大家族的人依旧金台高垒,夜夜欢歌,可是地下的人们呢?蝼蚁一般的辛劳奔波,换来的却依旧是不公平的待遇。
“娘——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感儿开口,禁不住地感伤,兵荒马乱的年代,到哪里,恐怕都是不好过的。
“我——”晴芸淡淡的张口,却说不出来。
她一直以为涤尘死去了。
当初那鲜明的头颅,仍然铭刻在心。
可是涤尘竟然出现,依旧是风采绝伦,只是,他再忆不起晴芸。
涤尘是死了吗?
晴芸在那天一直疑惑、恍惚。
岁月颠倒倒流。
晴芸看不见花开,却看见涤尘熟悉温暖的容颜。
晴芸终于开始了反思。
岁月涤洗退色,往日里的容颜却愈发的鲜亮。
仇恨终于剥开它坚实仁善的外壳,露出它丑陋的本质。
原来,一切都是错的。
那不是涤尘,那不是仇恨,那是自己毫无由来的怨恨。
只是一个宿命的轮回,是晴芸太过执著。
冤冤相报,无休止的轮回,晴芸后悔,把感儿带进这样的轮回里。
只是感儿还不知道。
现在的她,恐怕还不能了悟。
要害她到何时?
晴芸后悔自己的自私,把仇恨灌给单纯的感儿,让现在的感儿也不能解脱。
感儿轻轻拿下头上紫色的雏菊。
看不懂晴芸眼底的伤悲。
雏菊美丽,淡紫的颜色,厚实的花瓣重重叠叠的依簇,带着淡淡的香气。
雏菊的花瓣卷起。
感儿冷笑,自己的武功已经尽废了,却学会了一身的毒气。
雏菊渐渐枯萎,颓败的灰色染上那紫菊的根茎。
感儿的泪,从此也带着毒药。
晴芸抚来,感儿轻巧的躲过。
是毒,怎能经得起所爱人的抚慰?!
晴芸的碰触,只能是感儿无边的战栗和沮丧。
感儿自嘲的笑笑,臧银婆婆的本事果然是不一般的。
远处的山峰依稀,淡墨晕染了的颜色。
郁剑的新家族已经筹备建立,朝廷四分五散,却也是各自为王。
战乱仍然依旧。
能者才能存活。
“娘——”感儿看着目光淡然地晴芸:“我已经长大了,这些年,我已经学会了许多东西,娘,我就快要把敌人杀死了。就差那么一点了。我必须赶在新王登基以前,把我的仇人杀死。”感儿微笑着,清澈的目光,白皙的近乎透明的皮肤带着淡淡的晕红,墨一般长长的睫毛如蝶衣低垂了一下,黑亮的眼眸闪出钻石一般的光彩。
晴芸一愣,又是差一点吗?
像自己?!
晴芸的目光染上哀伤:“感儿,停下来,停下来,你不能再犯我一样的错误了。”
感儿拉住晴芸的无力的手:“娘,我没有犯错误,犯错误的是他们,我要把他们都送下地狱,我的家族,我的哥哥,我的噩梦,我都要他们一一为我做出赔偿,付出代价!娘,你要等着我的消息,我一定会把他们的头带回来作祭奠!娘!等着我!”感儿走了,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荒月阁已经是昨天的事情,往事已去,不该留恋,感儿走的绝然。
今天的明月轩,由我掌门,芦雪!佩芦雪!让我们在这最后的关头一决高下吧!
想害我吗?
你当初在废太子那里没害死我,今天你也一样不能办到!
西夷的兵又算得了什么?!
感儿昂起头,脸上是绝美的笑颜绽放。
一阵冷风吹过。
晴芸忍不住地颤抖,感儿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
秋天的风寒冷薄凉。
仇恨,害了谁?
害了晴芸,也害了感儿。
晴芸在黑暗中,遥远的看见感儿的身影渐渐消失,消融在一片血色里。
晴芸大声地呼唤。
感儿已经走远。
再也听不见了!
芦雪,你要放过感儿。
晴芸祈祷着。
一辆暗色的马车出现在空旷的草场。
“晴芸。”凌天迟静静的看着晴芸温顺的面庞,忍不住地心酸。
“谢谢你,凌大哥。”晴芸知道凌天迟的伤怀。
“你能把我带到佩家去吗?我要去见芦雪,她对感儿,不该那样的残忍。”晴芸寂静的说着。
凌天迟苦笑,看着晴芸平静似水的神情,你和感儿,都是芦雪不共戴天的仇人,五年前,她就想要你们的命!更何况是五年后的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