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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影十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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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籍名:《阙影十二剑》    作者:火鹤鸟




“上火箭!”赵幼龙发令声中,外围打手已经搭上火箭,嗤嗤嗤地射了过来。展昭大喝一声,纵身而起,拨去十余箭。第二批火箭又续上来,仍是全力击打,却有两箭避不过,刺入肩头和右胸。他体力已经透支,中箭后在雪地上几要滑倒,眼前人影已开始模糊,忙用剑鞘支撑身子,削了箭羽。看样子,只怕再有一批火箭射来,就能要了他的命。

赵幼龙当然看得清楚,眯缝着眼,从牙缝中挤出号令:“射!射死他!”

就在第三批火箭射出的时候,一个黑影跃入圈内,铛铛铛,挡开了这番攻击。

来人黑衣黑剑,束发蒙面,也不说话,疾速拨开火箭,剑锋顺势朝下一划,挑起些地上积雪尘灰,趁众人眼花之际,拉了展昭,疾驰而去。

奔了一阵,来到一处山岗背后。蒙面人扶着展昭靠在一棵树上,登高观望,料想赵幼龙的人找不到这里,才返回来看他伤势。

展昭奔驰之中,已有一种异样感觉。此时见这人走近,蓦然瞥见那黑黑的剑鞘剑柄都像是被黑布包裹着,不禁心跳加速,一手扶住了这人肩膀。

蒙面人见他这样,眼睛眨了一下,充满了俏皮。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巧的玉白瓷瓶,就要给他敷药。展昭一见那瓷瓶,惊喜之情更加难以掩饰,声音发颤:“玉堂……”

黑衣人自己把蒙面布扯下,道:“臭猫。这么快就认出来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这一霎那,早忘了身上伤痛,伸臂要将白玉堂拥住。

“别动,别动!”白玉堂拦着他,微微一笑:“就算你真是九命怪猫,也没有那么多血可流。”说罢,轻轻揭开他衣衫,先在左臂那处伤口上敷了药,看到肩头胸口两根断箭入肉甚深,皱起了眉:“狗贼子,爷爷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他看看展昭,道:“猫儿,我拔箭了,你忍住。”咬了咬嘴唇,双手齐上,想一次拔出,减少他痛苦。

展昭看着他,微笑。箭头拔出的一瞬,他只是多冒出几滴汗水,嘴角牵了一下,笑容不改。

白玉堂本来怕他疼,一见他这个样子,撇嘴道:“笑的那么诡异!你不痛么?”再检查箭伤,幸好没毒,赶紧把药敷上。

“玉堂,刚才那会儿,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展昭笑着,眼角却有泪光闪烁。

白玉堂一怔,才反应过来,这次重逢,展昭竟然连一句问话都没说,一点疑惑都没有,忽然觉得喉头发涩,看着他眼睛,道:“我不能陪你太久。我有事要办。你自己疗伤,十日之后,我们在清水竹园相见。”

展昭点点头,将他的手握住。

白玉堂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微带迟疑:“猫儿。我成亲的事……”

“不必说。我知道。”

这句一出,白玉堂眼角也湿润了。他望着那脸庞,心中满是不舍。“……你的伤不轻,不必着急赶路。我会等你。”

“我骑马沿小路而行,七日就可到清水县,不会有事。你自己保重,若有大事,千万等见面再……”

白玉堂不答,笑了笑,重新把蒙面布扎好,将那“江湖名手陷空岛卢大娘指点下锦毛鼠白五爷亲制”的金疮药瓶塞给他,刚要转身,仿佛想起来什么,歪着头道:“我这身扮装真那么容易识破么?”

展昭点点头,随即又笑着摇摇头,看了画影一眼,道:“清水竹园,不见不散。”

桃花眼一眨,仿佛应了一句。黑剑贴着黑衣,消失在夜色之中。

展昭在山岗后隐蔽处调息了一日,精神已颇有好转。他手里摩挲着那瓶金疮药,感慨万千。卢大嫂虽然去了,她的方子却留了下来。

哪里再等得伤口愈合,在附近镇上买了匹快马,直奔清水县。

清水竹园是什么所在?那是三年前太岁庄一案,被白玉堂救下的清水县云秉中之女云问秋,她相公何牧田家的一处私产。说是私产,也不全对——何牧田是小康之家,地亩也自不少,在县城远郊,背靠青山绿水。后山有一处隐秘的幽谷,谷中生满翠竹,景色甚佳,何家将它经营成竹园。何牧田入狱前,包拯已令他先办亲事,他们便将白玉堂请去了。何家将他奉为上宾,领他到幽谷中品尝新鲜青笋。白玉堂爱煞了那里的风景,顺口说出,牧田便邀他常来。他们说,白玉堂来一日,便可在那谷中歇一日,完全可以当自个儿家中一样。

快马飞驰,展昭伤口虽然疼痛,心情却无比舒畅。中秋节前,玉堂送他千里,同至东京那一路上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猫儿,我真不骗你。你一定得去那里看看。

——你笑什么?不相信我?我跟你说啊,山川美景,四时风物,白玉堂赏玩得够多了。惟有那处竹园,啧啧,绝对算得天下无二。

——远吗?你办案怎么不嫌远!五爷送你怎么不嫌远!

……

七日之后,果然进了清水境内。展昭依稀记得何牧田家的位置,径直走到门前,将手扣在门上,心想,不知白老鼠的面子够不够我使的。

开门的正是出狱后的何牧田。他见展昭穿了便装,身上带着伤,风尘仆仆而来,先自吓了一跳:“展……展大人,出什么事了么?”

展昭有些过意不去:“何相公一向可好。白玉堂与在下有约,后日在竹谷一叙,故而前来叨扰。”

“哦,哦。是这样啊……既如此,展大人先请进,请进来说话。”

何牧田将展昭请进屋,云问秋也出来相见,先叙了叙旧。展昭虽对那竹园好奇,却也不好再开口相询。直到酒菜用过,稍事休息,何牧田才迟疑道:

“展大人、白恩公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可是那竹园……被人给占啦。”

“被人占了?”

云问秋在一旁道:“倒也不是什么恶人,一个古怪老头儿。”何牧田也道:“是啊,是个古怪老头儿。他只说天地灵气聚集之地,空着可惜,赖下不走了。”云问秋也点头:“他倒不去糟践那景色。甚至,还修剪竹枝,填肥补种,维护的比从前更好。”

展昭不禁诧异:“真有此古怪人物?展某倒想见见。”

何牧田忙摆手:“那老头脾气可差了,一个不高兴便把人骂得面红耳赤的,我们一直不敢惹他。”云问秋却道:“……要说,也不是骂人,就是嘴损。牧田,反正白恩公也要来的,不如先让展大人去看看。”

顺着何家田垄向南走,不多时来到后山。隆冬时节,山上积雪甚多,压断不少松枝,山路变得更加崎岖难行。何牧田绕开松林,带着展昭来到一处山坳,面前巨石嶙峋,高高耸起,挡住去路,唯有一汪雪泉,淙淙流入石下。

何牧田道:“展大人,您倒猜猜,入口在哪儿。”

展昭环顾一番,道:“也就是这泉口处还像……只是如此低矮,怕是孩童进去倒合适了。”

“展大人好眼力。不瞒您说,要不是牧田幼时顽皮,又怎能发现这幽谷竹园呢。”说罢躬下身来,小心避过突出的石块,钻进泉洞。展昭也跟了进去。

洞中忽明忽暗,岔路颇多,倒似迷宫探奇,颇有妙处。光影斑驳,石缝冰凌上折射出七色莹彩,令人顿觉恍然如梦。泉水流泻在脚下,弯弯曲曲,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豁然开朗。展昭抬眼间,心头怦然一动:

只见翠竹万竿,劲节凌云,蔚然入眼。竹馨泉洌,野芳幽香,碧草丛丛,鸟鸣阵阵——哪里是严冬,分明是茵茵绿绿一片春。

展昭道:“你说那人就在里面?”见何牧田点头,便吩咐他先回去,自己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他在翠竹丛中行了一阵,来到一处空场。只见两株巨竹,皆是海碗粗,根部相连,并生于地,斜斜地插向天际。这场中再无它竹,像是十余步见方之土全供养了这一处,因而甚是显眼。此时,一个老者发须花白,身衣青衫,正靠在那里午睡。

这个细节,白玉堂还特地提过。他说,猫儿,要是天天靠在那并生双竹之上,身边放一坛女儿红,一人一箫,对着晴空暖日,只要一个月,五爷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他便笑答:还要有活鲤鱼吃。他说对啊,要是你也在,就更好了。

于是展昭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人占着白老五神往已久的风水宝地。

“老人家,在下有礼了。”

连说两遍,老者毫无动静。第三遍出口,这人也不睁眼,懒懒地道:“要打架,你身上有伤。要请客,等我睡醒再说。”声音极有磁性。展昭被他这句窘住,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只得在旁边坐了下来,暗自吃惊:看来这人武功心智都远在自己之上。

就这么坐着,直到日头偏西,那个老者才伸了个懒腰,睁了眼。见展昭仍在一旁,也不理他,哼着小调,一棵一棵地察视周边的竹子:“……木兰,今儿你可不大有精神啊……玲玲,嗯,不错,最乖。小青,呵呵,这天儿不冷啊,瞧你冻的,来,爷爷给你暖和暖和啊——”说着,竟用手去那“小青”根部焐着,又轻轻抚摸竹节,真像是看着亲孙女一般。

展昭愕然,瞧了一阵子,终于开口:“前辈,在下——”

“你怎么?是打架,还是请客?”老者不等他说完,便抢道。

“这——”展昭虽不及白玉堂口齿伶俐,但久在官场,对各色人物也应对自如,言语向来精到。而面前这老者却一直让他惴惴,话总说不顺溜。“……在下,不欲争斗……”

“不打架就是要请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