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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龙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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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大地龙腾》    作者:云中岳


中海向他们挥手,说:

“这儿的事不必过问。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店伙盯了屋顶一眼,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走了。

中海将骨灰小心奕奕地倒入匣中,无意中抖动匣下的薄薄布包。由这个布包,他想起三

年前姓吴的难友。

三年前,他已是卫所百余名服刑囚犯的首领。这里囚犯都是经常有人挨不下去而身死异

域,也经常有陆续送来的囚犯补充。姓吴的囚犯押到时,由于经过长途跋陟,已经奄奄一

息,大病缠身,去死不远。他为人古道热肠;以首领身份,替姓吴的尽心照顾护理,将姓吴

的难友从鬼门关硬拖回阳世。

姓吴的大名叫济慈,年约四十左右,身材甚高,脸上疤痕密布,丑陋不堪,瘦得不成人

形,所以其他的人叫他吴病夫,真名反而烟没了。

吴济慈在卫所只活了半年,半年中与中海极为投契。死前,撕下裤内侧缝在布衬内的几

张巳泛灰色的薄羊皮只,用青布包了,亲手交给中海,恳求中海如果日后恢复自由,务请将

他的骸鼻和这几张羊皮纸送至福建建宁府崇安县南大街崇安药局。

迸道热肠的中海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并未询问羊皮纸到底是啥玩意。吴济慈却告诉他,

纸上用奇特的文字写了他被人陷害的经过,如果落在别人手中,可能会有大麻烦,要中海做

成连著布包的布囊连同骸鼻一同带走,以免引起麻烦。

吴济慈在役所的半年中,谁也不知他是个身怀绝学的高手,因为他的气门已被人毁掉,

重要的经脉也被人用手法加以损毁,事实已成了废人。

吴济慈身死卫所,中海遵守诺言,在恢复自由之后,立即起出济慈的骇骨,万里迢迢要

将骸鼻送回济慈的故里,以尽朋友的情义。其实,直至目前为止,中海始终不知道济慈的身

世,更未想到看看羊皮纸里的隐情。

今晚,拈著这他藏羊皮纸的布包,不由疑云大起。他心中在想,羊皮纸上所写的内情,

会不会是与江湖人有关的江湖秘辛呢?不想做江湖人,如果因此而卷入江湖漩涡,实非所

愿。

他有打开布包一观的冲动,但却忍下了,吴济慈未表示可以让他观看,他怎可因一时冲

勤而拆看其中的秘密?

他叹了口气,用布包将骨匣包好,用绳索困实。挑亮灯,将睡具重新理好,倚炕坐下。

他睡意全消,解开衣襟,撕布带将右肩外侧的伤口里了。天气太冷,且伤口不大,血早

已凝结,巳无大碍。他所练的气功不怕普通的刀剑兵刃,但抗不了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的宝

剑,只好自认倒霉。

倚壁坐好,他采手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缓缓打开。这封信的内容,他甚至可以倒背出

来,但他仍然不时取出细阅。

书信的封套巳经残旧,写的是:“□西肃州卫嘉峪关流配所。龙中海吾儿收执。寄自湖

广永州府道州三山集。”

封后,有两个大字:平安。另四个小字:酒资已付。

封面,盖有四方形的道州知州衙门的大印。封底,则有肃州卫邮传司的长方形印信。另

记的年月是大明成化二十一年冬十月十日,这封信,已有三年的岁月了。

他在灯下展开巳快破损的信笺,心事重重地仔细阅读,虎目中隐有泪光。

蓦地,灯火摇摇。

他抓起桌上的茶壶,抬头厉声逍:“诸位,不可欺人太甚。龙某不招惹任何人,也不愿

生事自找麻烦,但泥菩萨也有土性。真要拚命,龙某也不是善男信女。”

灯光下,长炕上站著两个人,显然是从屋顶的破孔中飘落房中的。左首那人头戴懦冠,

穿一袭长皮袍,腰带上插了一把玉骨摺扇,扇坠悬著一颗光华四射的大红宝石。中等身材,

面如冠玉,剑眉入鬓,显得年轻俊逸,一表人才。

右首那人年纪略大些,约四十上下。皮风帽,短银鼠裘,腰悬长剑,看上去英气勃勃,

人才品貌皆不输于左首的儒士。

两人脸现笑容,左首的儒生指了指炕后已封闭了的窗口,微笑道:“小老弟先别生气,

咱们此来并无恶意。刚才房中的事故咱们在窗缝看得真切。”

中海就□嘴将冷茶喝干,挺身下来,冷冷地问:“那么,诸位仍是为剑诀而来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刚才天玄剑施铨的女儿已经说得够明白,只希望尊驾诚心

与咱们合作。”

中海注视了两人片刻,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们有何高见,但请言明。”

“尊驾不先问问咱们的姓名么?”

“请教。”中海无可无不可地说。

“大概你也曾听说过一剑一琴三丐三生,在下玉扇书生荆伟明。”

“云栖生司马长青,正是区区在下。”悬剑的人答。

中海抱拳行礼,说:“午间方闻三生的大名,晚间即得见颜色,小可幸甚。两位有何见

示,尚请赐告。”

玉扇书生向屋顶招手,说:“成老弟,请下来一观。边地风雪之季,追踪极易,那妞儿

走不了的等会儿再前往尚未为晚。”

屋顶破孔中,接二连三降下三个人,两个是彪形大漠,一个是英俊的壮伟青年。青年剑

眉虎目,齿白唇红,七分英武中,透露出三分书卷气。只是,虎目中流露著不正常的光芒,

正是一般所谓的色两个彪形大汉络腮胡森森戟立,根根见肉,肩宽腰圆。大环眼凶光暴射,

像一对煞神。背上各系眼。

了一把连鞘九环刀,红绸子吹风十分醒目。两人面貌十分神似,叉腰分立在青年人身

后,向中海虎视眈眈,一看便知他们是青年人的保镖。

青年人腰悬长剑,脸含朗笑,向玉扇书生微笑逆:“荆兄所说确有道理,妞儿像是煮熟

了的鸭子飞不掉的,急也不在一时。”

玉扇书生转向中海,说:“龙老弟,在下替你引见引见。这位成老弟名绍箕,绰号美称

小襄王,是目下江湖中有数的风流人物之一,出道虽晚,声誉甚隆。成老弟的尊翁,是二君

之一,提起麒麟山庄庄主玉麒麟成君玉,如果是江湖人没有不知之理。那两位壮士,是麒麟

山庄的超尘拔俗好汉,人称麒麟双豪。老大人熊欧文,老二怪熊欧武,是亲兄弟俩,练了一

身金钟单上乘秘学,内外兼修功□化境。老弟不可轻易放过亲近的机会。”

不等中海有何表示,小襄王已在袖中取出一本书,丢过说:“龙兄,请看看这本剑诀,

是不是枯骨魔僧从积骨窟中找到的原本?”

中海接下,不用翻阅,便知确是那本里面画有许多龟牛猪犬的伪剑诀,信手抛过说道:

“正是这一本。”

“真的?”

“半点不假。”

“你没看,怎知道就是这一本?”

“这本剑诀首先落在小可的身前,所以一看便知。”

“里面写了些甚么?”

“小可不知。”中海直率地答,为了省麻烦,他只好推得一干二净。

小襄王将剑诀交与人熊卧文,又道:“龙兄,可否将你手中的书信让在下一观。”

“那……”

小襄王向怪熊欧武挥手,说:“拿来。小心了。”

敝熊欧武应喏一声,大踏步上前将手一伸,似乎懒得说话,气焰迫人。

中海略一迟疑,最后乖乖地递过。在敌众我寡形势险恶中,他也知道惟有泰然处之,方

可保安全的。

小襄王从怪熊手中接过书信笑道:“龙兄,十分抱歉,按理在下不该看你的平安家信,

但事非得巳,休怪。”

他取出信笺,念道:“大明成化二十一年冬十月五日,父思信。接汝年初之平安家书

后,父及汝母内心稍安。儿自起解之后,幸官府不加追究家属,故迄今家中一切平安,惟愿

汝于服刑期满之前,务必安心服刑。格守王法。毋心燥气浮……”

他不再往下念,顺手交与怪熊欧武,示意交还中海,一面笑问:“老弟,我相信你确与

这次抢夺剑诀的事无关。而老弟的立身行事,确也令人肃然起敬。因此,在下向老弟提供些

许忠告。那白衣神君为人介于邪正之间,仇敌甚多,他在暗中保护你东下,也许反而替你招

灾揽祸。幸而他只答应送至□豫交界处,大概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凶险。沿途老弟千万不可说

出他是你的朋友,慎之慎之。”

说完,向玉扇书生说:“荆兄,司马兄,咱们走。”

中海无可奈何地长吁一口气,将书信仔细地藏入怀中,说声“晦气”,熄灯就寝。

第二天,风雪已止。他结算店钱踏著浮雪登程,无畏无惧地奔向兰州。

在兰州换引,领一纸沿途可至驿站食宿的文凭,限期是四十天,他必须在四十天之内赶

回故里投到。

饼了兰州,算是脱离了军政府的地境,正式进入□西临洮府的治地。由这儿到□西的省

治西安府本两条路可走。一是大道,经平凉府、泾川、□州。一是小道,经巩昌府、秦川、

入宝鸡;这条路不好走,猛兽出没无常,走上百十里不见人烟并非奇事,在万山丛岭中乱

闯,老命说不定难保,十分凶险。

为了怕江湖人再找上头来,他冒险走小道。他却不知这条路名义上虽是小路,其实走这

条路的人却比大路还多,真正危险的地方并不多见。相反地,渭河河谷一带,倒是繁华所

在,巩昌府民康物阜此是与蕃人交易的西部第一大府。而且走这条路有一最大的好处,便是

所有的关隘盘查松懈,为非作歹的人视为坦途。

碑昌府与临洮府的渭源县交界处,有一座关隘叫做首阳关,位于首阳山的中部。据说,

这座山就是耻食周粟因而饿死的伯夷叔齐兄弟俩饿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