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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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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书籍名:《大刺客》    作者:云中岳


他手上一紧一松:“带我去,你就不会受伤。你是什么人?”

“我是西园的扫叶待女。”

“你愿意带我上楼吗?”

“我……好吧,我带你去,不……不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好,走吧!”他撕下床单绑住侍女的口:“放大胆些,领路。”

侍女似乎不怕黑,领着他在黑暗中行进,左盘右折不知身在何处,不久便开始登楼。

如果他聪明,便该知道不妙。一个惊慌的侍女。怎会这么顺利地在黑暗中摸索到楼梯?而且从未失足或碰撞?

推开二楼的楼门,好了,总算有灯光了,过道宽有丈余壁间在转角处必有一盏小宫灯,两例不时可看到雕花的房门。

沿这道左转右折,到了一座画屏前,侍女止步用手指指画屏。

“那是什么?”他问,拉开侍女的绑口布。

“屏后面是楼门,登三楼的门。”

“不像是门嘛!”

“看到右壁上的灯座吗?”侍女向小宫灯一指:“向里压三下,画屏会自行移开。再压三下,楼门便自会开启了。我压不动,你去试试。”

他不假思索地放了传女,握住灯座向下压,抗力不算大,一个侍女应该胜任愉快。压了三次,画屏支溜溜向左移入复壁中。再压三次,墙内传出转动的声音,丈二高的木壁向内移入尺余,然后向左滑入壁内,滑动声不大,可知平时在滑槽内注了不少油。

这瞬间,他心生警兆,放了灯座纵向侍女,伸手急抓。

晚了一步,侍女一声娇笑,脚下一块三尺见方的楼板突然向下疾沉,带着侍女沉落楼下去了,“咔”一声怪响,另一块同样大小的木板,把洞孔堵住了。

“叮叮叮!”三声钟鸣,吱吱格相声此起彼落,似乎整座楼都在移动,接着,楼门大放光明。

“我上当了。”他心中暗叫,这时,他才知道上当。

“砰!”身后的走道上方,落下一扇沉重的栅门,堵死了退路。铁栅的铁条粗如此臂,即使有宝刀也无可奈何。

他先闭上虎目,深深吸入三口长气。事情发生,他稳定下来了。调和了呼吸,情绪逐渐稳定,他戒备着走向楼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悠长的传呼声:“贵宾驾到……”

这哪里是楼门?而是一座临空的两大见方、形似阳台的华丽房间。两面是木板壁,前面是雕花扶栏,几上有盆景,长案上有酒有菜,两端是虎皮交椅,椅和案皆靠扶栏张设,地板铺有织金红毡毹。

他知道糟了,但并不慌张,先走近木壁滑入处察看,然后退了两步,取出匕爪百链索扔出,抓住一张虎皮交椅往外拖。很好,交椅是沉香木所制,沉重坚实。他将交椅放在滑糟上,右掌按住木壁,乾罡坤极大真力涌发如潮,木壁在他掌下变形、折裂。这一来,里面的门想滑出来不是易事了。

到了长案前,他倒抽一口凉气,怔住了。下面四丈余,是一座大得不能再大的大厅。未入楼之前,他看出一楼高有两丈,却不知上二楼时,侍女带着他共登了三次楼级,事实上他已到了三楼。二楼高一丈五,加上一楼的两大高度,已经有了三大五以上。

大厅灯火辉煌,高高矮矮共有一百二十盏大宫灯,再加匕六十盏聚光的所谓镜灯,把下面照耀得如同白昼。

“奏乐。”有人人叫。

云板铿锵,丝竹齐鸣,金钟悦耳,百十件乐器奏出悠扬的升平迎宾乐。

他走近扶栏,不由长叹一声。下面,中间是大红圆形舞池,足有四丈圆径。前面,是一张巨型的堆锦云床。十二名身披蝉纱.粉弯雪股若隐若现的绝色美女,半躺半卧拥簇着穿玉色博袍,陕西人恨之入骨的梁剥皮,这恶贼身材中等.尖脑袋.猪眼尖嘴高颧,白面无须,年约四十出头,头发已略现灰色。这家伙出身御马监,整天与牧羊马粪打交道,但今天,混在女人堆里享尽富贵荣华,虽然不能人道,但陕西人都知道这畜生是有名的美女名驹收藏家。

床前,一张铺绵长春凳,然后是漆金雕花长案,案上摆满了酒肉鲜花,一杯一筷一碗皆是玉制品,盛菜的也是金盏银盘。左侧不远处,是六十名女乐。供奔走的是二十余名小太监。为了这一群犯禁的小太监们,这恶贼坑死了百余名小男童,平均宫三名小童,只有一个活的。这件事前任巡抚贾待问曾经上奏天庭,参刻梁剥皮犯禁私置小太监,这犯了抄家灭族大辟的罪名,十分严重。可是,万历皇帝不但不追究他,反而下旨警告贾巡抚“造谣中伤有意陷害税监”,再多事便撤职逮治。贾巡抚不久便撤了职。

他正想冒险往下跳,看到这恶贼他眼都红了。

“止乐!”有人大叫,乐声倏止。

“你想往下跳吗?”梁剥皮向上叫,背靠在两名美女的怀中,脸上有笑意:“你最好低头看看二楼上,十二具雷火九龙筒和三十具匣弩等着你,跳啦!看你能不能平安着地?不过,你最好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二楼的回廊上,三方都有人,他的正下方十二个青衣大汉,各举着一根三尺长臂粗的红色绘龙怪家伙。他如果往下跳,十二道火流必可将他烧成烤猪。

他心中懔懔,吁出一口长气,在虎皮交椅落坐。

“我,梁永,梁钦差,梁镇守使。”梁剥皮含笑说:“你,林彦,我认识你,我有你的图形。上一次你闯我的钦差府,是不是想向我行刺?”

“不错。”他信口答。

‘你为什么?你又不是陕西人。”

“不为什么,只要你死。”他微笑着答。

“晤!你不错,你比那些自称替天行道,自称为民除害的人都坦率可爱些。”梁剥皮的口气充满嘲弄:“我享受,我奴役别人,因为我曾经吃过苦,被奴役过。林彦,你认为我错了吗?”

“你错不错与我无关,我只有一简单的愿望,那就是杀了你。呵呵!你也已经享受够了吧,对不对?”


“享受永远不会够,正如同人争取名利不嫌多,你说,我这种排场如何?”

“穷极奢侈,在下算是开了眼界。”

“你希望拥有这些吗?”

“不,谢谢。我林彦只是一个知足的江湖浪人,对人生的要求并不多。”

“不多并不是不要,有意思,是不是?”梁剥皮从一名美女奉上的玉杯喝了一口酒:“如果你也愿意,我给你。请听清楚,是给你,而不是与你分享,你可以拥有一切。”

“给我?我如何维持呢?谢了。”他耸耸肩:“我闯荡江湖,双肩担一口,何等自在?”

“当然我会给你机会、名利、权势,任你予取予求。”

“有意思,什么机会?”

“我梁永很笨,但并不愚蠢。人生百岁,如驹过隙;谁又肯枉度青春岁月,谁又肯丢弃名和利?当然,名和利都是有限的,太多了反而是累赘,所以我很聪明,知道适可而止。你曾经会过我的护卫统领毒龙,他不错吧?”

“不错,可惜他杀不了我。”

“所以我很欣赏你,怎样?”

“如何?”

“我要的人才,必须是第一流的,而且要忠心于我的。我给你你所需要的一切,我相信你正合乎我的条件。”

“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取代毒龙。”

他一怔,这恶贼妙想天开呢。他在找机会脱离险地,乐得拖延时间,当然他也明白,这恶贼也在拖延时间,天一亮他就脱不了身啦!

“哦!我看你阁下像是诚心的。”他说。

“不错。”

“理由何在?”

“我说过我并不愚笨,而毒龙恰好认为我愚蠢,他把自己不断向可悲的窘境推,往死境里推。”

“在下明白。”

“我说过的,名利是有限的,我知道适可而止。”梁剥皮又喝了一口酒:“上面有酒菜,你可以放心吃,不会有毒药的。毒龙以为我愚蠢,我真替他可悲。”

“他是很聪明的。”

“可惜野心太大了些。他要利用我逼反陕西的百姓;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山西、河南、与秦蜀边境养了十二卫兵马;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附近五山十四寨伏有六万精兵;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每年中饱三十二万两银子作军费。你说,我会是个愚蠢的人吗?”

“哈哈!你如果不愚蠢,怎会说这些话?你身边有害少毒龙的心腹?”

“正相反,他身边才有我的心腹。今晚为了等你来,我把他派去百里外办事去了,他派在我身边的心腹也都派出去秦王府听训去啦!”

“哦!原来如此,你两人狼狈为奸互相利用,而又互相勾心斗角各显神通,真是一对妙人儿。哈哈哈……”他狂笑,但心中却大吃一惊。

梁剥皮竟然等他来,谁知道他要来?可能吗?

“是西川三雄!”他心中暗叫:“我该死,吴小兄弟大概猜对了,他们是梁剥皮的走狗。但消息是如何传出的?那三个游过渭河的人!我真蠢。”

“林彦,你想想看,我年已半百,上无父母,下无子嗣,我即使能造反成功,把朱家子孙打入十八层地狱,那对我有多少好处?我现在不比做皇帝强!”梁剥皮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因此,我要你取代他。”

“呵呵!你想得真妙。”

“你不是糊涂虫,现在,我给你十声钟声下决定。大丈夫决断于瞬息之间,十声尽够了。”

“如果钟声落而在下尚未决定……”

“那你就是优柔寡断的人,要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