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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心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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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书籍名:《地心游记》    作者:[法]儒尔·凡尔纳


在某些可疑的地方,我们不得不用一根长绳子彼此系住,如果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出乎意料地跌了下去,他就可以被他的伙伴们拉住。这个办法很谨慎,但也不能消除所有的危险。

从汉恩斯自己也感到陌生的斜坡下去,不管如何艰难,我们总算没有遭到意外,而且也成功了,全程只掉了一捆绳子,那是从我们一个人的手中掉下去的,我们选择了最短的路径深渊的底部下降。

我们终于在中午到达了。我拾起头看看圆锥上面的洞口,这个洞口划出了一块大大地缩小了的、圆得几乎毫无缺陷的天空。就在一点上,斯加丹利斯的高峰矗入云霄。

陷口的底部出现了三条小道,斯奈弗爆发的时候,中间的熔炉曾经通过这三条小道,喷出熔岩和蒸汽。这三条小道的某些地方大约有一百英尺宽。它们都在我们的脚下张着大口。黎登布洛克教授立刻很快地依次检查了它们的位置;他一面喘着气,一面从一条小道冲向另一条小道,指手划脚,并且结结巴巴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汉恩斯和他的伙伴们坐在一排一排的熔岩上注视着他,显然相信他已经神志昏迷了。

忽然叔父发出一阵叫喊;我以为他已经失足掉进了这三个洞口中间的一个。然而不,他还是张着手臂,分着腿,笔直地站在陷口中间的一块花岗石上面,那花岗石仿佛阎王神像的庞大的像座。他显得茫然不知所措,可是不久就转为不可遏止的欢乐。

“阿克赛!阿克赛!”他喊道,“来,来!”

我赶紧跑到他那里。汉恩斯和三位冰岛人都丝毫不为所动。

“你看,”教授说。

之后,我在西面的一块木板上看到几个卢尼字,我如果不是和他一样高兴,就是和他一样地惊奇了;其中一部分已经由于年代久远而剥蚀了,它们就是那最倒霉的名字“阿恩·萨克奴姗!”叔父喊道,“你现在还能有什么怀疑吗?”

我没有回答,惊惶失措地回到刚才坐在熔岩上的那块地方,思想完全被这个证据占据了。

我自己也说不出来我一直沉思了多久。我所知道的就是当我一抬起头来,只看见叔父和汉恩斯站在陷口的底面上。三位冰岛人已被辞退,他们现在正沿着斯奈弗外面的斜坡向下走,回斯丹毕去。

汉恩斯安详地睡在熔岩流里的一块岩石脚下,我也在熔岩流里临时做了一个床位;叔父在陷口的底部打转,仿佛陷阱里一只被捕兽器捉住的野兽。我既不想起来,也没有力气起来:我模仿着向导,沉迷在无可奈何的瞌睡里,蒙眬中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并且觉得山的深处似乎在震撼。

第二天,灰色、多云而低沉的天空悬挂在圆锥项上。我注意到这一点,主要并不是完全由于天空里面一片漆黑,而是由于叔父的大声吵闹。

我明白这是什么缘故,于是我心中感到又有回去的希望了。

下面三个洞口中,有一个就是萨克奴姗的洞口。据冰岛的聪明人说,从密码中所提到的条件,知道斯加丹利斯的影子在六月份的最后几天才射到边缘。事实上,任何人都能把这个尖峰当作一个大日规,在固定的某一天,日规的影子就会指出通向地心的道路。

现在,如果阳光消失,就不会有影子,而且也就无所指引了。这是6月25日。如果天空再这样阴暗六天,我们的观察就要推延到下一年。

我不想描述一下黎登布洛克教授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可是陷口底部没有影子出现。汉恩斯不动声色地一直呆在他自己的老地方,虽然按理他应该奇怪我们这次为什么老等在此地,如果过去他曾经对某些事感到奇怪的话!叔父一句话也不对我说。他的视线永远对着天空,消失在它那灰色和多云的远处。

26日还是不见太阳,反而整天下起冰雹来了。汉恩斯用几块熔岩盖了一间小屋。看着圆锥边绦上成千条小而急的瀑布倒也有趣,这些瀑布打在每块石头上,发出的回声震耳欲聋。

叔父不能再忍耐了。这足以惹怒一位比较能忍耐的人,因为这完全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老天爷往往把大乐和大悲交集在一起,这一次要让黎登布洛克教授在着急得绝望之余,也能享受到一些喜悦的滋味。

翌日,天空仍然多云,可是在6月28日,星期日,也就是这个月的倒数第三天,月亮起了变化,接着天气也变了。大量的阳光照耀着陷口每一个小丘陵、每一块岩石、每一块石头,每一件粗糙的东西都分享着和蔼的阳光,而且立刻把影子投射在大地上。最主要的是,斯加丹利斯的影子显示着清晰的山脊;它也和发光的天体一同慢慢地移动着。

叔父一直追随着影子。

中午,当影子最短的时候,它柔和地照耀看中间洞口的边缘。

“那儿!”教授喊道,“就是路!通到地球中心的路!”他用丹麦语加了一句。我看着汉恩斯。

“往前走!”向导镇静地说。

“往前走!”叔父回答。这正是下午一点十三分。

第十七章    开始真正的旅程真正的旅程开始了。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在行动,没有碰到困难,现在,每走一步都会碰到困难。

我还没有往下看我即将进入的那个无底洞,可是现在这个时刻已经来到。现在我仍然可以决定到底是参加这次旅行,还是拒绝尝试。然而在向导面前退回去,我会觉得很惭愧。汉恩斯正在这样镇静、这样毫不在乎、这样不顾危险地接受这项冒险的旅行,当我想起我不如他勇敢时,我的脸也红了。没有别人的时候,我可以提出一连串大道理,可是和汉恩斯在一起,我就只好不说话了。我一面想着我那可爱的格劳班,一面向着喷烟口走去。

我已经说过这个喷烟口的口径有一百英尺,圆周有三百英尺长。我靠着一块突出来的岩石往下看——不禁毛发也竖了起来!那种空虚使我非常害伯。我觉得我的重心在移动,好象喝醉了似的,头也晕了。没有一样东西比这个无底洞的吸引力更令人难以抵抗。我快要跃下来了,可是一只手拉住了我;这就是汉恩斯的手。显然,我在哥本哈根的教堂里受到的训练,还没有到家呢。

虽然我不能长久地往喷烟口里看,可是我已经看出它是什么样子了。几乎笔直的岩壁上也有许多突出的部分,我们可以把它们当作立足点;如果说不需要梯子,那末扶手是无论如何要找的!有一根绳子拴在上面就解决问题了,可是到了下面,我们怎样把绳子解开呢?

叔父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个困难。他解开一捆大约有大拇指那样粗、四百英尺长的绳子;起先他放下一半,在一块坚硬而突出的熔岩上绕了一圈,然后再放下另外一半。于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抓住这绳子的一半下降;我们下去了大约二百英尺时,便放开一半,抓住另一半把绳子收回来,再没有比这更方便的事了。这个办法可以无限制地重复下去o“现在,”叔父做完了这番准备工作之后接着说,。我们来看看行李;这些行李必须分成三包,每人背一包——我只是指容易碎的东西。“

这位大胆的教授显然没有把我们这三个人也算作容易碎的东西。

“汉恩斯,”他说,“负责管理工具和一部分粮食。你,阿克赛,拿另外一部分粮食和枪;我自己背剩下的食品和精致的仪器。”

“那末,”我说,“衣服和绳索、梯子呢?”“它们自己下去。”“您怎么说?”我惊奇地问、“你看着吧。”

叔父做事麻利泼辣,而且从不犹豫。汉恩斯听了命令以后,把不容易碎的东西捆在一起,干脆就从喷烟口里掷了下去!

我听到了空气移动而发出的又响又急的声音。叔父身靠着喷烟口,满意地注视着那些行李被掷下去,他站着看得楞住了。

“好,”他说,“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让任何一位诚实的人告诉我,听到了这几个字是否可能不害怕。

叔父把仪器的包裹背在背上,汉恩斯背起了工具,我扛起了枪。我们开始依次下降——先是汉恩斯,然后是叔父,最后是我。我们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下降,只有小块岩石掉下去的声音划破了这一片寂静。

我一手拼命抓住了两根绳子,一手用一根尖头包铁的棍子使身体稳定,就这样下降。只有一种思想占据了我——恐怕有些地方没有立足点。这根绳子似乎不够我们三个人用。我尽量少用它,象完成奇迹似地使我自己在突出的熔岩块上得到平衡,我的脚尽量象手那样地工作着。

每当汉恩斯脚下滑了一步,他就静静地说,“小心!”

“小心!”叔父重复说。

半小时之内,我们全部到达了坚实地伸入喷烟口里面的一块岩石的表面。

汉恩斯拉住了绳子的一头;另外一头飞了上去,穿过上面突出的岩石又掉了下来,跟着也飞下了一阵象雨点、甚至于可以说象冰雹的碎石子。

从我们的小平台的边缘上往下看,我还是看不见底。

绳子的运用重复着,再过半小时,我们又下降了二百英尺。我不知道我的这位如此热爱地质学的叔父在往下爬的时候是否还想研究一下周围土地的性质。反正我对这些一点也没有加以注意,管它是新地层、古地层、铅质的、沙质的……我毫不感兴趣。然而教授却显然在观察,在注意,因为有一次在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他对我说:“我越向前走,就越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