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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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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书籍名:《香罗带》    作者:高庸




梅花铺距内乡县城很近,柳寒山不住县城,偏偏选中梅花铺这座小镇,主要原因,是为一入外方山区,便是红石堡的势力范围,以免太过招摇,引入注意。

镇上有一家名叫“梅花居”的客栈,听说是官宦人家路过没宿,巴结得不得了,出动全体伙计,赶到店门口牵马扶轿,一片吆喝声,几乎把全镇都惊动了。

这时,正巧有老少三人,由店前经过,被马匹轿子所阻,只好驻足街檐下,顺便瞧瞧热闹。

三人中,一个灰衣老人,左脚微跛,一个粗壮结实的少年,浓眉大眼,带着几分憨气,另外一人,身襄厚砧,头戴一顶阔沿笠帽,半勾着颈脖,脸上涂满药膏,像有病的样子。

许多路人都在街边看热闹,那粗壮少年尤其看得出神,一面喷喷称羡,一面不停地问道:

“爷爷,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家里怎会这样有钱?”

灰衣跛脚老人随答道:“你没听见吗?人家是做官的,当然有钱。”

少年道:“做官就有钱呀?那咱们何必打鱼,咱们也做官,不好么?”

跛脚老人笑道:“真是个傻小子,做官也能由你自己愿意吗?那得费多少年苦读工夫,经过多少宦海风浪。”

少年道:“咱们打鱼。不是一样要费工夫,一样要经风浪?干嘛咱们就该受穷,做官的就该有钱?瞧那老大婆,一个人竟要四个丫头服侍。”

跛脚老人摇头笑笑,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反正再怎么解释,傻小子也不懂。

少年却不肯罢休,又道:“爷爷,你瞧,那穿红衣的是干啥的?”

跛脚老人不耐道:“那是管家。”

少年道:“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跛脚老人烦透了,沉声道:“当然是男人。石头,你少问几句不成么?”

少年道:“我不懂嘛,男人干嘛穿红衣服,脸上还涂着粉,弄成不男不女的模样……”

那戴笠帽的人,本来一直垂着头,听了这话,突然仰起腔掀起了帽沿。

只见他涂满药膏的脸上,暴出两道精芒,飞快地向店门扫视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道:

“前辈请留意,那是‘花蜂’柳寒山和手下‘翠蝶四姬’……”

跛脚老人微微一怔,道:“真的么?老朽只听过他们的名号,还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些人都是什么来路?”

戴笠帽的还未来得及回答,眼中突然现出惊骇之色,急忙拉下了帽沿,转身便走。

憨少年诧异地道:“傅叔叔,你说谁是花——”

“住口!”

跛脚老人举手掩住他的嘴巴,也急急退出人群。

三人转过街角,戴笠帽的才低声说道:“咱们也找一家客栈住下吧,今天不能走了。”

跛脚老人讶道:“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戴笠帽的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不敢断定是怎么的一回事,不过,那刚从轿子上下来的老夫妇俩,一定跟六哥有关系……”

跛脚老人吃惊道:“你是说他们与郭老弟有关?”

戴笠帽的道:“不惜,我认识那老头子束发用的青花缎带,正是六哥之物。”

跛脚老人道:“相同的束发缎带很多,你怎确定那是郭老弟的东西?”

戴笠帽的摘去帽子,解下自己的束发缎带,说道:“老前辈请看,这是六哥送给我的,青缎绣花,是当初咱们在金陵时订制,同式两条,与普通现成缎带不同,我这一条上面绣着‘强’字,六哥的一条绣着‘风’字,有这暗记,决不会认错。”

跛脚老人看了看,皱眉道:“奇怪,郭老弟的东西,怎么会系在那老头子头上呢?”

戴笠帽的道:“不仅缎带在他头上,更有柳寒山和四姬同行,此事,显然颇有蹊跷,咱们得设法弄明白那老夫妻的来历才成。”

跛脚老人道:“最好能不动声色,暗中将人弄出客栈来。”

憨少年接口道:“这容易,今天夜晚等他们都睡熟了,我偷进客栈去,一手一个,挟着就走……”

跛脚老人低喝道:“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戴笠帽的道:“小兄弟的主意倒可以试试,咱们趁夜潜入客栈,由老前辈现身诱敌,将柳寒山引走,在下设法挡住翠蝶四姬,小兄弟力气大,负责救人,足能胜任。”

憨少年笑道:“别的我不敢吹牛,像那种又瘦又小的老头子老太婆,我一次能扛起三四个。”

跛脚老人笑骂道:“你也只是干粗活的材料。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先填饱了肚子,好好把精神养足,晚上才好下手。”

老少三人也不再没宿客店,只寻了一处面摊子,饱餐一顿,便动身出镇。

离开梅花铺里许,找个静林子,席地小憩,等到将近午夜时分,各自结扎妥当,折返镇中,直趋“梅花居”客栈而来。

这三人,不用说,正是随后往红石堡接应的小强和田继烈祖孙。

抵达客栈墙外,田继烈先嘱小强和石头在外暂候,自己亲自越墙入内踩探了一遍。

不久,又悄悄退出,与二人计议道:“后院共有四间上房,由柳寒山和两名护院汉子分住左右,四姬和老夫妻俩,则住在正中两间卧房,看情形,戒备颇为严密。”

小强道:“有没有守夜的人?”

田继烈道:“院子里有一名壮汉守望,中间卧房内还有灯光,翠蝶四姬中,两人跟老夫妻在一起,另外两人休息,好像是轮流值夜的样子。”

小强道:“那老夫妻俩睡了没有?”

田继烈道:“老朽远远隔窗看了一眼,那夫妻俩已经睡了,但房中灯火未灭,两名值夜的,却携带着兵刃,分坐床头,寸步不离,倒像看守犯人似的,丝毫不敢松懈。”

小强皱眉道:“这么说来,难道那老夫妻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石头道:“别管它是不是,只要把人弄出去,还怕问不明白。”

小强沉吟了一下,道:“咱们只有三个人,行动必须密切配合。老前辈请设法将柳寒山和两名护院汉子一并诱离客栈,如能出手制服其中一二最好,否则,也要尽量缠住他们,半个时辰内,绝对不可让他们脱身回来。”

田继烈点头道:“放心,老朽虽然断了一条腿,对付三两个人,自信还能办得到。”

小强又道:“小兄弟先去后院窗外埋伏,无论院子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理睬,只听我大声说‘时辰到了’!你就进屋里背人,其他都不干你的事。”

小强道:“对!你只管背了人就跑,其余的事,自有咱们应付。”

田继烈道:“小强,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能够运气动手吗?”

小强道:“一点外伤,碍不了什么事,翠蝶四姬武功有限,不难对付。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半个时辰后,大家到镇外林子里见面。”

田继烈应一声:“好!”

作势腾身欲起。

石头突然低道:“等一等,你们得替我把客栈后门打开才行呀!”

田继烈怔道:“开门干什么?”

石头指着客栈院墙道:“墙这么高,我怎能过得去?等一会背着人,怎能出得来?”

田继烈忍不住笑了,道:“说你傻,这件事你倒想得蛮周到嘛?”

探手架住石头的胁臂,一提真气,凌空拔起,双双飞落院墙内。

小强紧跟而入,轻轻拔去了后院的门栓。

田继烈先将石头送至上房窗外藏好,然后和小强蹑足绕到院侧,各自纵身登上屋脊。

由房顶望下去,院中一片宁静,左右房里灯灭人寂,只有正中上房内隐隐透出灯光,一名背插长刀的壮汉,正蹲在院角屋檐下。

一点火星,时隐时现,敢情那壮汉感到守夜太无聊,居然躲在屋角抽着旱烟解闷。

田继烈向小强颔首示意,身形微闪,飘然而下。

别看他断了一条腿,当年“千里追风”的美誉并非虚名,单腿落地,点尘不扬,真比四两棉花还要轻盈。

田继烈轻轻挨近他身后,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低声道:“老兄,借个火!”

那汉子毫不迟疑,就把烟袋递了过来,再回头看时,才发觉不妙,急忙挺身欲起……

田继烈可不跟他客气了,左手接过旱烟袋,右手揪着他衣领,顺势一掀,早把那汉子翻倒在地,旱烟袋掉过来,恰好敲在他老兄头上。

这一记,敢情敲得不轻,只听一声闷哼,那汉子便僵卧地上,再没有爬起来。

房内听到声响,一个娇滴滴的语音问道:“马大哥,有什么事吗?”

田继烈冷冷道:“没事,马大哥去见马姥姥了。”

上房内惊道:“你是谁?”

田继烈道:“我是阎罗王,专管这些牛头马面。”

话犹未完,上房内“呼”的一声,灯火立即熄灭,“呛呛”连响,兵刃纷纷出鞘……

田继烈挺胸突肚站在院中,大声道:“姓柳的,滚出来吧,债主临门,躲也没有用啦!”

两侧房门“砰”然而开,柳寒山和另一名姓马的汉于大步跨了出来。

可是,两人全都不认识田继烈,照面之下,不觉同时一怔。

田继烈也不认识柳寒山,翻着眼睛道:“你们谁是花蜂柳寒山?”

柳寒山一抱拳,道:“区区就是,敢问朋友高姓大名?指名要见区区在下,为了何事?”

田继烈冷笑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明白,镇外有几位朋友要见你,跟我去一趟吧!”

柳寒山诧道:“在下与朋友素不相识,彼此并无过节,为什么……”

田继烈道:“你去了自会知道,现在何须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