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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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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书籍名:《日光微澜》    作者:浅白色




“没有,我一直在吃东西,早就吃饱了。”

“你是不是发现Juliette跟安亦卓有问题?”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边说边若

无其事地吃着一小片西瓜。

我努力压下那一刻的惊讶,语无伦次地想问她:“你为什么……”

“你们两个来机场接我那天,安亦卓开的是Juliette的车。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她。”她用小叉子扎起一片西瓜递

给我,“后来因为工作跟Juliette打过几次交道,见到她的车很面熟,也就想起来了。她老公是安亦卓的老板,你应该

知道吧。”

我不敢相信,米澜早就发现了车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借车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许他们真的只是下属跟老板娘的关系,所以我也没跟你乱

说。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很肯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

“他怎么可以一边借前女友的车来用,一边跟我谈起他们分手的事情……”我想起那天在机场,泰国餐厅里他提起

前女友。他借了她的车,带我在他们分手的餐厅吃饭,对我说起她的事。

米澜听完后若有所思:“原来你们是这样遇到的,怪不得那天他好像不太愿意说。”

“他只是跟我说,借了朋友的车来接你。”我想起那天他发来短信对我说谢谢。我想起银色钥匙扣上的两把钥匙。

前面不时响起掌声,我们背对着热闹的拍卖会低声聊天。米澜把头偏过来,身体侧向我,把背朝向另一面,不愿意

受到周围的噪音干扰。

“你不能接受的是他跟Juliette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同时又在追你。但是,你可以这样想,有一些人真的不介意

分了手以后还做朋友,还彼此关心,还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只是关系不同了……”

“我无法想象。那跟分手之前有什么区别呢?对他们来说,难道分手仅仅代表身体的疏远?那在一起又算是怎么回

事?”我不愿意相信,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转换会这么轻率。

“这么多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做不到跟对方分手之后还是好朋友,顶多能忍受做名义上的朋友。但我有一点

不理解;他既然怕你误会,就不应该坦白跟她的过去;既然坦白了,就不应该还保留着一半不说。”

“他的过去太多了,如果要一一去理解,一定会远远超过我的底线……”

“你既然跟他在一起,那就表示接受了他这个人。稳定的恋爱关系就相当于把对方的生活整个打包送到你面前,你

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拒收,要么整包签收下来;他的性格,他的爱好,他的过去,他的美德和恶习,他的家庭,他的朋

友,他的财务状况,生活习惯……还有他的未来。但是,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完全接受和包容某个人,除非你是圣母玛

利亚!在恋爱这个庞大的体系里,爱情只是相当微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乱七八糟的现实。很多人无法再一起,根本不

是爱情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在共同面对生活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所以,你不愿意把爱情跟现实混在一起?我明白,两个人是因为感情在一起,但在一起后面对的问题却多半与感

情无关。但是,不面对现实的爱情又有多少真实性呢?纯粹的爱情只会留在你心里面做纪念,而不会留在身边陪你。”

“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我们明明都知道恋爱这件事的荒谬点在哪里,选择却不一样。你爱一个人,愿意跟他在一

起,选择的是接受他的全部。其中一定会有摩擦、伤害、改变、妥协,有可能变成最适合彼此的两个人,也有可能分道

扬镳。而我只是想跟对方的某一部分有交集,不需要全部,哪怕我们把生活切分开来,彼此只拥有对方的10%也会觉得

满足。”

“你曾经说过,如果爱对方,你会无条件接受他爱你的方式。这种方式是你想要的,还是无条件从他那里接受

的?”

“我一直以为我跟路懿有这方面的默契,但是在青岛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原来我真的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有不能碰的死角。但你跟我不同,你们既然准备好要接受对方的全部,为什么不沟通清楚?”

“你觉得他会向我坦白吗?”

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压倒性的掌声,同桌和邻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往前看去。大约是拍卖会进行到了尾

声,拍出了某样压轴的艺术品。

再回过头来,米澜已经把外套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挽着包,拍拍我:“走吧?不然一会儿散场了又撞见一大堆熟

人,一人聊一会儿就不用回去睡觉了。”

我点点头。

她拉着我走出了大厅,夜晚的空气有点冷,长安街上的灯光密集但不热烈,宽阔得有点空荡的路面被灯光晕染上一

层模糊的颜色,让黑夜看起来更像清冷的白昼。

正走着,米澜“哎呀”了一声,抱过自己的包翻了翻:“坏了,忘带杂志了!”

“要不陪你前面报亭买一本?”

“我才没时间看家居杂志呢。我是怕一会儿Juliette或者他们公司的人路过座位,看到杂志没带走就不好了。你等

等我打个电话。”她说着拿出电话开始翻电话簿。

当晚同桌的人都不太熟,来打过招呼的朋友太多,米澜一时想不到请谁帮忙带走杂志比较合适,于是依次翻看电话

簿上的名字,希望撞到合适的人。

她的拇指不停按住向下键,屏幕上笼罩着人名的光标一格一格往下移动。翻了一页又一页,

光标骤然停在某个名字上一动不动,米澜站在原地,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艰难地闭上。

屏幕上那个名字是“路懿”。

如果不是从头往下翻电话簿,她不会知道自己手机里存有路懿的电话号码。

点开他的名字,里面存了两个号码:第一个号码是00641开头,第二个是国内的手机号码,11位数字刺得米澜眼睛

里起了水雾。

原来早在奥克兰,路懿就已经悄悄在她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号码。那时候他的Working  Holiday  Visa就快要到期,

而一直到回国她都没用打给他。

在青岛再见面后,他再一次把电话号码存在了她手机电话簿里。

米澜拨出那个11位号码,将手机贴在耳边。从拿起电话拨号到按下Send键,再到接通,这几个程序之间只有不足三

秒钟的空白,米澜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她终于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夜晚的长安街璀璨又冰凉,米澜握着电话站在空荡荡的街上,夜空像被灯火蒙上了一层暖色的薄纱,月亮有些昏

黄,像一摊融化了的蜡。

她想起奥克兰的傍晚,他一边倒退着离开一边问:“你信不信我们还会再遇到?”

她想起青岛的早晨,她问他以后会在青岛吗?他说项目很快要结束了。

她知道他终于离开了青岛,而下一站目的地不祥。

时间用一支锋利的笔穿过微凉的夜晚,在这两个号码前划下一条细线,那些被阻隔在细线之外的部分像旧信纸卷起

了角,越来越皱,直到字迹模糊不清。

Chapter  7

北京    霜降

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一场精力充沛的角逐,

他隐瞒一些,坦白一些,付出一些,又保留一些,

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却也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担忧。

我不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却开始猜测字迹是不是他唯一的对手。

chapter7

北京的秋冬交替短暂却明显。在某个早晨醒来,发现一夜之间玻璃窗上已近有了稀薄的水雾,这就是冬天了。

我穿上厚外套走进地铁站,领口灌进的风有一点凉,更多的是干燥的水泥味道。

亦卓今天下午会回来,我上完上午的课就去帮他收拾家。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和枕头罩,把换下来的塞进收纳桶,

丢到洗衣机边,扫干净地上的灰尘。书桌上的长玻璃杯里有株不知名的绿植,换水的时候,我看到它底部长出了豆色的

细跟。多云的天气里阳光时有时无,偶尔透过窗玻璃在白墙上映出一格一格橙红色的光,转眼又消失了。

房间已经干干净净,我坐在大窗边翻着他书架上的杂志,不多久,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他说他马上就要到家了。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也是这里的主人。

这幢楼在小区最里面,安静得连风声都能听清楚。楼下由远及近响起汽车引擎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不由自主

地把脸贴近玻璃窗,想看看会不会是他——引擎声响在那一刻停了,我看见他打开门从车里下来,又打开后座的门拎出

行李袋,再关上门绕到前面对着车窗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话,接着挥手告别,样子很愉快。

那并不是出租车。我呆呆地看着Juliette的车慢慢倒到一边,掉过头驶出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