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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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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书籍名:《玉连环》    作者:高庸




他正盘算着应该如何现身,才不致使双煞过分受窘?突听梁金豪在茅屋后发出一声厉吼.高叫道:“‘大哥!有人到了!”

厅屋中梁金虎闻声一惊.翻手撤下肩后仙人掌,身体疾旋,向屋后扑去。

桑琼急忙快步绕过茅屋,掠目处,只见月光下人影倏起倏落,梁氏兄弟已和两名蒙面人杀得难解难分。

那两名蒙面人一式灰衣,面罩布巾,武动俱都不弱,长剑盘旋飞舞,紧紧缠住云岭双煞,看情形一时半刻,难判胜负。

桑琼突然心中一动,暗忖道:“趁此良机,我何不先将那老妇带回客栈去……”

谁知当他再绕回茅屋前面,推门人屋一看,竹榻上那重伤濒死的老妇人竟已不知去向了……

第十一章  各有说词

桑琼骇诧之下,转身撩起左边那间卧房门帘,探头一望着床上的人,竟连那茅屋主人也不见了。

他初以为或许是那茅屋主人不忍见梁氏兄弟酷刑逼供,偷偷将老妇救下带走了,急忙拔门奔出了屋外。

谁知找遍附近几处隐僻的地方,却未见那茅屋主人和老妇影踪,这才又开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暗忖:一个安份的善良百姓,见了这种惊心动魄的江湖凶杀之事,吓也吓个半死了,哪敢涉身其中?再说,凭他一个种田的农民,纵有这份胆量,也决无这份身手,除非另有武林高手隐伏屋中。

心念及此,复又壮胆回到屋内,略一搜寻,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卧室床下,赫然一具死尸,尸体余温犹在,断气尚不太久。

从死尸身上简朴粗质衣著推测,显见这才是茅屋真正的主人。

果真如此,那先前躲在床上,用被褥蒙着头脸的,必然是另一名贼党了,他可能是潜人茅屋意在救援老妇,因为梁氏兄弟突然来到,来不及溜走,才躲在床上假作簌簌发抖,云岭双煞一时大意,竟被他瞒过。

桑琼推断实情,不禁有些后悔,如果自己能早些现身喝止双煞,那老妇或许不致被同党救走。

但事已如此,徒悔无益,他估量云岭双煞的功力,脱身足可无虞,不欲再留,于是,二次抽身退出茅屋,仍循原路回客栈。

刚走到客栈附近,忽然瞥见一个身着黄衫的纤巧人影,正从客栈中飘身而出,低头向镇东急急争驰去。

桑琼为之眼中一亮,原来那黄衣人身法轻灵,驰行甚速,不仅身着黄衫,而且脸垂黄巾!无论身裁、装束、武功……都跟在宝觉庵中见过一面的“北宫黄燕”十分相似。

她怎会在这儿出现?

这念头飞快在桑琼脑中掠过,当下不远细想,连忙拔步便追。

前面黄衫人去势如电,片刻间便奔出数里,桑琼起步稍迟,真力也远逊那人,再加上他提足一口气,最多只能维持盏茶时间,必须不时歇下来调息,数里虽不太远,却无法一气追及,等到转出小镇东郊,早已不见那黄衫人的影子了。

桑琼迫不得已停下身来,举目四望,只见一片起伏山峦,无尽无止,附近看不到一户人家,迎面有条小河,宽约四丈,粼粼波纹,映着残月,也是那么静悄悄地。

正在迟疑不决,小河对岸忽然掠起一条人影,其疾如电,直向桑琼立身之处奔来。

这人举态颇显仓皇,举步迅捷,四丈多宽的河面,大袖一拂,便即飘身而过,正因他来得太快,桑琼欲避不及,索性负手屹立,、两下一对面,彼此都不禁微感一怔。

原来这人绸衫皮帽,手里拿着一支旱烟袋,竟是“神机堡”师爷莫金荣。

莫师爷遽见桑琼,仿佛甚感意外,身形一顿,闪着两只细小鼠目,向桑琼上下凝注片刻,然后咯咯干笑两声,拱手道:“幸会!幸会!老弟夜半踏月江边,负手临风,好高雅的意兴?”

桑琼也抱拳还礼,笑道:“想不到又在此地见到老前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莫师爷忽然眉头一皱,低声又道:“老弟已经从落凤峡回来了?”

桑琼刚点了点头,还没有开口,莫师爷已又舒眉一笑,径自抢着道:“绝地往返,竟然无恙,可喜可贺!老朽还有点急事,不克畅述,老弟倘有余暇随时请到青城龙溪盘桓几日,也容老朽略尽地主之谊。”

说完,也不待桑琼回答,双手一拱,干笑数声,大步飞驰而去。

他这般行色匆匆,倒引起桑琼无限猜疑,展顾之间,莫金荣已去得无影无踪,不禁耸耸肩,喃喃自语道:“奇怪!他这样深夜奔驰,神色仓皇,又是为了什么呢?……”

身后忽有人冷冷接口道:“有什么好奇怪的?神机堡鬼祟之物,本来就没有好东西。”

桑琼霍地旋身,不知何时江边已绰立一人,黄衫飘拂,正是自己追之不得的黄影人,也果然就是“北宫黄燕”。

他一时措手不及,十分窘迫,忙不迭斜退半步,双掌交错护住前胸。

黄燕目光炯炯逼视了他一眼,满含嘲笑地问道:“怎么?老远跟我来到这儿,却又怕我吃了你不成?”””

桑琼脸上一阵红,重重咳了一声,才板着睑道:“在下正要请教姑娘,半夜窥探客栈,意欲何为?”。

黄燕嗤地一笑,道:“那真是太巧了,你要找我,我也正要找你呢!”

桑琼一怔道:“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

黄燕作了个不屑的表情,哼道:“是另外有人找你,像大帮主这种是非不分、翻脸无情的人物,我才懒得理睬;偏偏世上有那死心眼的人……”

语声至此一顿,冷冷向对岸一指。道:“桑大帮主。请吧!”

桑琼也是一身傲骨,被她连番讽刺讽驾,本已准备拂袖离去,却因黄燕手指四文宽的河面,神态语气中大有嘲弄的意味,似乎笑他未必纵得过面前这条小河,一气之下,撩衣提气,当先向对岸跃去。

他一口真气虽然勉强提聚起来,终因心脉未曾痊愈,每次提气仅可维持盏茶时间,而且只能发挥三成功力,身形才离河岸,胸腑微感隐痛,刚掠出三丈左右,突然真气一散,直向河水中落了下去。

心里一急,正欲鼓袖奋力冲过前面不足一丈的河面,猛觉身后劲风迫体,把自己向前一送,身不由己,飘落对岸。

桑琼一阵屈辱羞惭,转过脸来,只见黄燕正用惊讶的眼光注视着自己,同时诧异地说道:“你一身武功,真的已经……”

桑琼傲然一仰面孔,冷冷道:“在下武功虽然不高,头脑却很清楚,自信还足以应付天寿宫的鬼蜮伎俩!”

黄燕慧狡黠地笑了笑,没有再开口,领着桑琼向右方一座林子边奔去,才到近前,林中闪出一人,乃是紫燕。

双燕互换一瞥眼色,黄燕低声道:“大姊见到姓莫的老混蛋没有?”

紫燕点点头道:“他好像很不死心,一直在附近逡巡不去,要不是五妹拦着我,真想赏他一剑。””

又转头望望桑琼,笑道:“公子请进吧,五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桑琼举步又止,迟疑地道:“我……我想……还是不再见面的好……”

黄燕微怒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固执,千错万错,咱们五妹待你有什么错?你……”

紫燕笑道:“四妹,别责备他了,时间不早,五妹等着有要紧话跟他说呢!”

黄燕哼道:“对这种没良心的人,也只有五妹还那么痴,换了我呀,哼……”话没说完,紫燕已拉着她飘身而去。

桑琼一阵惆怅,其实,他心里又何尝真的不愿再见欧阳玉儿,只是事情演变证明欧阳天寿越来涉嫌越重,为了私仇公义,迟早有一天,他必将和北宫翻脸为敌,假如欧阳玉儿痴心不死,将来的痛苦,势将更甚眼前,他家毁妻丧,此生已不属于自己,大丈夫挥慧剑,斩情丝,必须毅然绝断,因循苟且,只会误己误人。

迷惘之中,只觉细碎脚步声穿林而出,停在林边,好一会,又闻得一声幽怨的叹息……

他不必抬头,也知道来人必是欧阳玉儿,也不难想象此时欧阳玉儿脸上,是如何一种哀怨悲伤的神情,但是,他一横心,故作未闻。

又过了片刻,欧阳玉儿终于忍不住凄然开口,道:“琼哥哥,你真的那么恨我?连再见我一面也不愿意?”

桑琼暗暗鼻酸,却极力使自己平静地答道:“我跟玉妹是童年知交,何来仇恨?但是,为了令尊,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免得他日相对,徒增痛苦……”

欧阳玉儿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事,会对爹爹这么痛恨,难道说为了当年他老人家曾经刁难过你,或是……”

桑琼脱口道:“当年之事,早已淡忘,不错,我说的,是他阴谋铲除东庄南谷,甚至西堡,以遂独霸武林的狂妄野心。””

欧阳玉儿悠悠道:“你怎可这样肯定是他老人家呢?”

桑琼剑肩一掀,道:“南谷麦家兄妹误人落凤峡,险些全师覆亡,这还不够说明吗?”

欧阳玉儿叹道:“你一定要这么想,那就不是言语所能解释的了,但我总相信爹爹不果那种人,老实说,他老人家如真有独霸天下的野心.大可赁藉武功,又何必使用这种暗算手段?”

桑琼冷冷道:“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北官声誉,人才虽众,但若同时与天下为敌,却也未必便能稳操胜券。”

语声微顿,接着又道:“玉妹相召,如果就为了这件事,愚兄无礼,这就告退了!”

他一直没有抬过头,话一说完,一抱拳,便欲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