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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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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书籍名:《玉连环》    作者:高庸


伍一凡的事究竟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可曾有所发现?”

罗天奇一面执缰前导,一面低声回答道:“他伤势早已痊愈,自从大哥去后,我曾经按照留柬的方法试过他,竟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桑琼微怔,问道:‘用么,他对负伤经过如何解释呢?”

罗天奇道:“据他清醒后述说,当时因追敌进人落凤峡外密林,忽然听见林中有人正在谈话,其中一个女的,就是曾在‘猥族’冒充巫师的老婆子;另外一个男人,却不知是谁,只听见他们正为了落凤峡的事争论不休,好像是男的在责怪女的,后来竟动起手来;伍一凡刚现身准备捉一活口,那男的抢先遁走,林外却突然闪进一黄一紫两条人影,他措手不及,竟被打伤。”

桑琼听了这番话,不禁大感困惑,诧道:“他述说的经过,跟五燕的话居然十分吻合,难道当时紫燕和黄燕真的看错了人,把伍一凡当作那逃走的家伙了不成?”

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头陀郝飞呢?”

罗天奇苦笑道:“他整日只知喝酒,更无迹象可查。”

桑琼默然许久,叹道:“但愿真是咱们多疑就好了,如今天下灾难方兴,武林大祸不远,多一位朋友,就少一个敌人”说着,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急又问道:“杜三娘回来了没有?”

这句话,却把罗天奇问得双眉紧皱,满面愁容道:“回帮十天了。”

桑琼见他神色不对,忙道:“莫非她空去了一趟金陵,没有找到春梅?”

罗天奇道:“不!她倒是未负使命,将春梅带回了总舵,只是……大哥只怕不能从春梅口中问出当年隐情了……”

桑琼讶道:“为什么?”

罗天奇摇头叹道:“因为…春梅已经疯了!”

桑琼骇然一震,倏忽止步,追问道:“她现在何处?”

罗天奇道:“春梅来到总舵时,神志已经不清,好像是受至了什么巨大的惊骇,见了任何人都哭叫说人家要杀她,十天来从无片刻安静,我担心古墓气氛和帮中弟兄会影响她的情绪,所以在附近农家另为她租了一栋小屋,由杜三娘和珠妹妹陪伴,没有住在古墓内。”

桑琼接口道:“走!先带我去那儿看看,然后再回古墓。

两人已距古墓不远,又折转向西,桑琼嫌马匹累赘,便将马系在附近林中,催促罗天奇各展身法,疾驰而行。

行约数里,望见一条小溪边有数十户农家,点点茅舍散置在阡陌围绕下。山明水秀,一片宁静。

罗天奇领着桑琼绕过一片土岗,遥指岗上一栋依林而建的小茅屋道:“就是那栋房屋了,我对村民诓称春梅是富家侍婢,不能见容于大妇,致罹疯疾,所以到乡间借地调养。”

桑琼点头赞许,忽又问道:“帮中弟兄可知道这地方?”

罗天奇道:“知道虽然知道,但无人来过。”

桑琼略作沉吟、也没有再问,举步跨上土岗,一及至走近茅屋,才低声说道:“屋后竹林中有人窥视,你暂勿声张,待我进屋以后,仔细守候门侧,记住只须认出他的面貌就够了。”

罗天奇闻言一惊,连忙应诺、桑琼洒然叩门,门开处,却是杜三娘。

她一见桑琼,先是一怔,接着纳头便拜,叫道:“这下好啦!帮主回来了。”

秀珠在房里听得叫声,也飞一般迎厂出来,一把拉住桑琼,却不禁泪水纷落,哽咽道:

“大哥,快看看春梅,她………她…”

桑琼扶起杜三娘,颔首道:“我已经知道了。三娘长途跋涉,珠妹陪侍病人,二位多多辛苦。”

杜三娘道:“辛苦倒说不上。只是这件事叫人为难,我千里迢迢赶到金陵,好不容易打听出有这么一个人,却不料竟是个疯子,当时呀!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多亏一位李管事帮我说服了春梅的母亲,花五十两银子才把人买下来………”

桑琼突然插口道:“那李管事是不是个矮胖子,身着锦衣,手里总摇着一把蒲扇,大约五十多岁?”

杜三娘惊道:“原来帮主也认识他?”

桑琼笑笑道:“他怎么帮你说话的?”

杜三娘道:“起初,春梅她娘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带走女儿,后来那李管事劝她说:‘让她去吧!人家是一番好意,留个疯女儿在家,迟早会出祸事,倒不如卖上几十两银子,这种买卖,求也求不到。’春梅她娘仍是不肯,道:‘我女儿是从小卖给卧龙庄桑家做丫头的,立有契据,不能转卖。’那李管事却诓她道:‘放心,这位大娘就是桑家的人,你把女儿交给她,就跟交给桑家一样,准没有错。’春梅她娘半信半疑,便逼着问我‘是不是桑家派来的人?’我没法子,也只好骗她说:‘不错,我就是奉卧龙庄桑公子的吩咐,来接春梅,要不然,谁希罕拿银子买个疯Y头。’老婆子听了这话。才点头答应了。”

桑琼听得一阵心惊,但看桑三娘神情,却又不像故作试探,于是淡淡一笑道:“三娘应变机警,不愧是老江湖,连日劳累,现在请先返总舵休息,顺便转告各位弟兄,就说我已平安回帮,稍待即可与弟兄们晤面畅叙了。”

杜三娘讶道:“帮主还没有回古墓总舵去过吗?”

桑琼笑道:“正是,我先来此地,尚未跟弟兄们把晤。”

杜三娘大喜,道:“我这就先去报喜讯,准备酒宴,替帮主接风洗尘。”说完,匆匆告退而去。

桑琼遣走杜三娘,回顾门侧轻问道:“如何?”

罗天奇摇摇头道:“那家伙十分机警,仅在林中晃了一下,便没有再现过身。”

桑琼微笑道:“假如我猜得不错,此刻他已经不在林中了。”

秀珠不解,骇然问道:“你们在说谁?谁在林子里?”

桑琼扬眉道:“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很可能也是九灵帮中一员。不必理会他,咱们去看看春梅吧!”

第二十章  运筹肃奸

茅舍共分三间,两明一暗,虽嫌简陋,却十分整洁。

靠里一间卧室中,放着两张小竹床和简单的竹椅本几,其中一张床是秀珠与杜三娘轮流陪伴春梅所用,另一张竹床上,正仰面卧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那少女大约十六七岁,两颊深陷,枯瘦如柴,一双大而无神的眸子,直勾勾望着房顶,呼吸孱弱,神情萎顿。

桑琼轻轻掀帘走进房中,一眼就认出少女正是服侍自己爱妻的贴身丫环春梅,心里不期泛起无限酸楚,刹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卧龙庄后庄深闺,重睹亡妻音容,见到那一个个熟悉而亲切的影子。

他记得春梅从十二岁时就进入卧龙庄,最初是服侍父亲,打杂做些粗活,因为天资聪慧伶俐,甚得父亲喜爱,渐渐才做了大丫头,当他奉父命迎娶桂氏夫人,始由父亲指派侍候新少奶奶,接着,父亡、家毁、桂氏夫人也饮恨而殁,他含泪遣散仆妇,虽然知道春梅有些失常,当时只当她是这遭变故,悲伤过度的现象,谁又料到其中可能隐藏着可怕的阴谋呢?

如果不是就位九灵帮,如果不是那夜铜棺下的惊人之言,桑琼也许永远不会想到春梅,爱妻冤也将永无申雪的可能,如今,春梅虽然找到了,究竟能否从她口中间出一线蛛丝马迹,仍然是个难以预测的疑问。

目睹春梅那衰弱痴呆的神情,桑琼几乎提不起勇气开口,缓缓移步走近床前,罗天奇顺手搬来一张竹椅,他轻轻坐下,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春梅动也没动,恍如未见。

反是秀珠忍不住了,低唤道:“春梅!春梅!你看看是谁来了?”

春梅木然转过头来,两眼直视,哺哺道:“谁来了?”

桑琼强抑泪水,凄声道:“春梅,还认得我吗?”

春梅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往桑琼脸上,突然像被利刃刺中,从床上一跃而起,双手紧护着咽喉,全身卷曲颤抖,畏怯地躲向床角,同时嘶声叫道:“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秀珠连忙沉声喝道:“春梅!你再仔细看清楚;他是谁?”

春梅满脸惊惶,只顾死命抓牢自己领口,大哭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吧!”

秀珠便欲伸手去捉她,却被桑琼拦住,急痛之下,热泪纷落。

罗天奇解释道:“她只要见到陌生人,就嚷着人家要杀她,大哥,你看怎么办呢?”

桑琼叹道:“那是因为她曾被一件极其可怖的事所惊吓,终日絮绕脑中,才把陌生人都当作了凶手,这不是病,而是惊惧过度,情绪未能平复。咱们不要惊扰她,有话且到外面细谈吧!”

三人退出卧室在厅中坐下。罗天奇说道:“杜三娘说,她的疯状是卧龙庄惨变之后才发生的,或许正因庄中惨变的时候,被她看见了什么可怖之事?””

桑琼点头道:“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了。”

秀珠脱口道:“那么,桂氏夫人的死因,岂不——”语未毕,望望罗天奇,忙又住口。

桑琼眼中又飞快闪过一抹泪光,却被他一昂头又强忍了回去,凄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谅那狡诈凶徒.已距现形之期不远了。”接着又正色道:

“春梅可能是唯一见过真凶面目的人,眼前虽然问不出什么,将来指认凶手,非她莫属,我料那些狡徒必不会放过她,从现在起,咱们务必要加强戒备,尽力维护她的安全。”

秀珠忙答道:“大哥放心,我会特别谨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