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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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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书籍名:《玉连环》    作者:高庸




素娥答应着退去,桑琼又向罗天奇暗施个眼色,道:“二弟也去招呼一下移房的事,别叫她把什物弄乱了地方。”罗天奇会意,也起身跟随素娥而去。

这里桑琼虽殷勤劝酒奉菜,黄光平却显得兴味索然,勉强用了一些,便托倦各自安歇。

桑琼返回卧房,立即神色凝重附耳低语道:‘’今夜可能会有大变故,咱们必须守望整夜,以应急变,现在你务必全神监视楼上动静,随时防范秀珠,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我得去庄外跟梁金豪晤面,在我返来之前,你不可离开秀珠窗外,切记!切记!”

罗天奇一面倾听,一面颔首,桑琼嘱咐完毕,他脸上已变了颜色,颤声问道:“大哥可是觉得珠妹的言行神情,有些古怪?”

桑琼道:“岂止古怪,我怕她在天亮前,会干出意料不到的傻事来。”

罗天奇浑身一震,急道:“她会怎么样?”

桑琼摇头道:“现在还很难论断,或许她会杀人,或许她会杀死自己。”

罗天奇倒吸一口凉气,哺南道:“怎么会?她晚饭时还告诉我,叫我等候大哥回庄,假如请得神医,务必要阻止今夜诊治春梅的疯病,我不懂,问她她又不肯解释,后来才悄悄对我说:原来她已经从春梅口中探问出一些关于卧龙庄惨变的经过,只是还没有问出凶手身份,她不愿让大哥知道,想再尽一夜之力,明天再使你得到一个意外的惊喜……”

桑琼皱眉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罗天奇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敢全部相信,但最近她的神情举止,令人不解,或许她真在进行着一件暂时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事。”

桑琼毅然摇头道:“天奇,你还不够了解她,试想,她如已从春梅口中探得一鳞半爪,以她的脾气,早就忍不住要告诉你了,何况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她又怎会独自偷偷落泪呢?再说,她为什么最关切搬家的事?及至决定搬家,为什么又极力反对?等到真正搬了来,突然又改变主意,愿意住下去了?其间连续反复三次,你可曾想到有何原因?”

罗天奇迷惑地道:“我想不出原因。”

桑琼道:“一切缘故,今夜都将揭穿,那也是咱们料想不到的结果,所以,千万小心,不可疏忽。此外,素娥和竹林逸士黄光平,也要留意监视,设有异动,务必保护小楼,等我回来。”

罗天奇一颗心已悬到口腔边,连忙答应不迭。

两人各自结扎,携带了兵刃,悄然熄灯掩窗潜出,罗天奇长身掠上楼檐,桑琼却在园中迅速地搜寻一遍,展开身法,直向前面庄门奔去。

经过素娥居住那栋临墙小楼时,桑琼曾略为停步审视,楼中灯光已灭,静悄悄毫无声息,他本想登楼查看一遍,但想想素娥是个年轻少妇,故而又打消了这念头,逞自穿过楼下,越出了庄门。

山庄向左一转,行约百丈,便是一望无涯的巢湖,此时残月浮空,湖畔一片寥寂,只有微微水波,闪现出一条条一顷顷无声无息的波澜,湖中姥山和孤山;依稀仅见两团暗影而已。

桑琼在湖边停步,轻轻扣指三响,芦苇丛中应声驶出一叶扁舟,操桨的,正是梁金豪,桑琼微一提气,飘然跨上小舟,梁金豪举桨向岸上一点,小舟箭一般滑出六丈外,丝毫没有带出声响。

藉着惨淡月色,只见梁金豪神意凄恻,目含泪光,木然操桨驾舟,遥向湖心方向荡去。

桑琼见此情形,已知张得胜遭遇了噩运,心里一阵失望,轻轻问道:“致命伤在何处?

竟无法救治了?”

梁金豪摇摇头,哽咽地答道:“浑身被割七十余刀,命门穴上钉着一幅血布……”

桑琼猛地一震,哺哺道:“这么说,是他去踩探那一双男女的时候,败露了形迹?”

梁金豪又点了点头,从襟底抽出一幅褐色布巾,默默递给桑琼。

布巾满现血污,但却不是伤口淤血沾染的,而是用血水写着八个大字:

窥人私隐,特施薄惩。

桑琼凝注布上血字,双眉连掀,不期怒容闪露,重重哼了一声,道:“好狂的口气,好毒的手段。我倒要会会这两位心狠手辣的男女,看他们是什么东西变的,金豪,移舟泊岸,咱们现在就去……”

梁金豪黯然摇头道:“来不及了,属下已经去过,那竹篱破户中只留下两具尸体,下手的分明另有其人。”

桑琼骇然一惊,满脸迷悯,半晌没有出声。

梁金豪沉痛地又道:“属下请求帮主,张得胜虽未正式入帮,却为本帮而死,将来本帮在金陵扩组时,求帮主赐允让他入名英灵册。”

桑琼道:“这是理所应当,日后报复血仇,凡属为本帮捐躯之人,都要与太湖三十六位义士英魂共同受祭的。”

接着剑眉一皱,又道:“不过,咱们日间在林边发现他的时候,他伤势虽重,并未断气,事后你是怎样发觉这幅血布?他临死之际,曾留下遗言?”

梁金豪长叹声道;道“这要怪属下大意疏忽,也恨那姓黄的不肯即时施救,当时在林边发现他身受重伤,衣衫破烂,遍体血污,竟未及仔细检机伤口,血布又钉在背心命门穴,以致没有察觉,后来属下带他急奔镇上求治,途中他忽然清醒过来。用手指着背部,呻吟叫道:‘骨钉!骨钉!’属下才撕开他的破衣,看见这幅血布,被一枚犀骨长钉钉在他命门穴上,命门本是死穴,他竟支持着没有断气,不能说不是一桩奇迹……”

桑琼颔首道:“长钉钉入死穴,自是难以救治了,不知他临死前清醒的刹那,有没有提到探查破屋的结果?”

梁金豪道:“他只说了一句话,可惜语气断续,其意不全。”

桑琼道:“他怎么说?”

梁金豪道:“他先是哺哺念着;‘神医!神医!”两个字,突然身子一抖,大叫一声:

就是他!顿时就咽了气。”

桑琼沉吟道道:‘神医?就是他?晤…这话令人费解。”说着说着,忽然眼中神光暴射,沉声问道:“是不是你在他低声念着‘神医’两字时,替他拔出了背心长钉?”

梁金豪点头道:“是的。属下见他口里频呼‘神医’,脸上又呈现出十分痛苦的神情。

只当他难熬长钉楔穴之苦;急欲求医拔出长钉,所以就替他把骨钉拔了出来,想不到钉子一拔出,他却反而咽了气………”

桑琼击掌埋怨道:“他必有未尽之言尚未说出,竟被你打断了!唉2可惜可惜!那枚骨钉呢?让我看看。”

梁金豪惭愧追悔无已,连忙从怀中取出“骨钉”。

那枝“骨钉”长约四寸,形状十分奇特,整个钉身,满布尖细倒须,钉尾却镂到着小巧精致的“狼头”模址,骨质坚硬通铁,色呈牙黄,上面看不出一丝血渍。

桑琼反复审视,越看脸色越凝重,忽然问道:“你从张得胜背心拔出这枚骨钉后,有没有用水洗涤过钉上血污?”

梁金豪摇头道:“没有,连拭抹也没有、”

桑琼笑道:“这么说,此钉并非普通牛骨,而是用一种罕有的犀牛骨制成的,或许倒是件难得的证物。”

说着,小心翼翼将“骨钉”收入囊中,凝思片刻,忽又问道:“你可曾骑了马来?”

梁金豪道:“属下是驾车来的,车辆藏在林中,另备了这艘小船照帮主的吩咐守候湖边……”

桑琼挥手道:“走!咱们必须到镇上去一趟。”

梁金豪一面掉转船头驶返湖岸,一面诧异地问道:“帮主欲去镇上何处?”

桑琼道:“你先别问,只要快一些,时间不多,咱们还须快去快回呢!”

梁金豪不多问,运起全力操桨,小舟迅若箭矢,不一会儿。已返抵湖岸。

两人飞身登岸,仍将小舟藏人芦苇丛中,展开大步,奔进林子,林中果然停放着一辆双辕马车。

梁金豪刚欲跨上车辕,却被桑琼摇手止住,一指车前两匹拖车的黑马,低声道:“解下来,咱们各骑一匹,反较驶车方便快捷。”梁金豪猜不透他何以如此急迫,又不敢询问,只得如命而行。

不须臾,两骑无鞍黑马,飞也似穿林而出,直向镇上去了。

就在这时候,湖边水花一翻,冒出一个人影。

此人蹑足登岸,纵目望着两骑黑马绝尘而去,嘴角泛起一抹冷峻的狞笑,哺哺说道:

“你虽然看出破绽,但等你回来,一切都太晚了。”

语毕,一长身形,宛如轻烟般飘进了“湖滨凶宅”

斗转参横,夜阑如水。

一阵急剧地马蹄声,划破寂静夜空,止于“三河镇”街口外。

桑琼揪紧马鬃,两腿用力一夹,硬生生将奔行中的无鞍马勒停了下来,然后挥挥手,和梁金豪双双跃落马背。

静夜小镇,人们早已沉沦梦乡,青石铺的大街上,空荡荡不见人影,家家灯烛熄灭,一片黝黑。

桑琼目如冷电扫了镇街一眼,低声吩咐道:“把马匹系在这儿,不要惊动了居民。”

梁金豪系好马,忍不住问道:“帮主,咱们究竟要到哪里去呢?”

桑琼道:“去看看那竹篱破户中两具死尸。”

梁金豪诧道:“死尸有什么可看的?再说,又在半夜………”

桑琼冷冷打断他的话,扬国道:“不用多问,带路。”

梁金豪憋了一肚子疑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在前领路,两人一先一后,进人了大街。

三河镇本不甚大,总共只有一条石板大街,其余皆是狭窄小巷,房屋零乱错落,极难辨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