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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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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书籍名:《玉连环》    作者:高庸




何冲道:“李兄留居第三分宫甚久,此去北宫,如被潜伏燕京的魔党识破,只怕,………”

桑琼笑道:“请放心,我正欲借重李兄清除那些魔崽子,待抵达燕京的时候,自有安排。”

三骑骏马冒着雨后清新并辔离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距离酒店不远处,有一栋茅棚,棚中正有两人在相视点头微笑。

茅棚搭在田野之中,原是农夫看守瓜田所建的瓜棚,这时候,棚内两人据席对饮,其中一个正是那诱导飞天鼠李明弃邪归正的老叫化;另一个却是个胖子,一身锦衣,挺着大肚皮,面团团如富家翁。

老叫化目送三骑去远,白果眼向上一翻,轻吁了一口气,含笑道:“酒鬼,现在你服气了吗?不是老要饭的夸口,只要我出头,事无不谐,准保不会再蹈南谷覆辙。”

胖子耸肩道:“还早哩!事未成功,我劝你少吹一些,当心牛皮吹炸了,咱们都得受野和尚的讥笑。”

老叫化傲然道:“姓桑的娃儿颇富机智,加上他和四燕的感情,再有飞天鼠李明为辅,你以为他们会胜不了火灵官?”

胖子道:“胜火灵官不难,难在如何清除北宫潜伏魔党而不激发变故,更要严密消息外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破去宫内炸药,方能说得上全胜。”

老叫化晒道:“这有什么困难?你太小看姓桑的娃儿了。”

胖子道:“可是你别忘了,那些炸药埋藏在什么地方?除了陈童和夏玉珍,其他人纵知部分,无法得窥全豹,而埋药位置和引线所在的详图,却存在火灵官陈童手中。”

老叫化微微一怔,道:“大不了我老要饭再辛苦一趟,去五台山把图弄出来就是……”

胖子冷冷道:“何不索性由咱们三个去阿儿汗宫找曹克武拼个生死存亡,省得让些小孩子受苦?”

老叫化道:“这并非办不到,咱们为的是四大世家声誉,必须由他们自己重新振作,同时,应劫历难,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别人代替不得。”

胖子接口道:“这不就结了吗?如果事事都由咱们代办,又何必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老叫化,默然良久,哺哺道:“如此说来,咱们还须跟去燕京,看他们如何处理这件辣手的事才行……”

胖子摇头道:“要去你去,我是不去。”

老叫化沉声道:“为什么?”

胖子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上次南谷之失,怪我去晚了一步,事后你是怎么喧排我的?这一次,我是全看你的,恕不参与。”

老叫化双瞳一落,道:“你是料定老要饭办不妥当,存心想看我的笑话?”

胖子道:“打赌是你说的,事情也是你搅的,咱们早有约定,东庄南谷归我,西堡北宫归你,谈不上谁看谁的笑话,你请便吧!我还有我的事要办哩!”

老叫化负气地道:“好,咱们就各干各的,老要饭天生穷命硬骨头,你当我真会求你?”

声落,一探手,抄起席上酒葫芦,身形微仰,人已射出瓜棚外。

胖子沉声叫道:“假瞎子,慢着——”

那老叫化身形已单出十丈外,闻声一顿,空翻了个筋斗,一式“燕归巢”,掠飞而回,手串青竹杖向瓜棚前一插,全身如“卜”字般斜挂杖上,眯着眼问道:“还有什么话说?”

胖子笑道:“我想问问你,准备往哪里去?”

老叫化脸色一沉,道:“废话,当然是去燕京,这还用问?”

语毕,竹杖暴点,形复又冲天拔起,向西北驰去。

胖子耸耸肩,自语道:“我就猜到准有此失,假瞎子自负聪明,看来却傻得可怜,此时燕京有桑琼和四燕去又何益?换了我,一定先往崂山把人妖看住,别让那贱物坏了大事……”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注意老叫化的身影,果然,话声未落,那飞驰的人影已经改变了方向,绕过田垄,转向东南方去了。

胖子掩口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掸了掸尘土,跨出瓜棚,迈步经奔向西北。

口口口

每当写寅丑之交,曙色未露,长夜过半,也就是一夜里最黑暗的时候。

这一段时间中,夜已经将尽了,天色却没有亮,已睡的好梦正甜,未睡的也精疲力竭,无论精神和体力,都在最松的状态之下。

耸立在燕京郊外永定河畔的天寿宫,这时正灯熄人静,宫门前长夜高挑的两只号灯,也刚由一名阿欠连天的巡夜人摘取下来。

转眼就要天亮了,值夜弟子都暗自吁了一口气,等着交班下去睡回头党!

谁知就在这五鼓鸡鸣天未明的时候,宫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剧的车轮声,一霎眼,由燕京城那一方,驶来了一辆双辕马车。

车上雨篷密垂,不知内载何物,驾车的是一个青衣壮汉,风帽低压,遮住大半个面孔,其余半张脸,也被汗渍尘土所掩,两匹套马通体大汗,就像刚从水里捞出米的一样。

显然,这辆马车是经过长途疾驶,连夜赶到天寿宫来的,如此急迫,自然是有紧急事故。

车到宫门前,那驾车大汉猛地勒住革缰,人未离座,就在车辕上以手拢唇,大声向门楼叫道:“开门!开门!请快些开门!”

门楼上值夜弟子刚坐下歇息,登时被呼叫之声惊起,扶着楼栏向下张望,黑黝黝又看不真切,心里都老大不悦。

其中一个厉声问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驾车大汉答道:“小的是保定府源通车店的伙计,特地为大寿宫送两位客人连夜赶来,请开门接接手。”

值夜弟子喝道:“什么客人?怎不见下车答话?

驾车大汉答道:“两位客人都负了重伤,现在还昏迷未醒!”

值夜弟子本就一肚子不高兴,听了这话,勃然大怒,破口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这是什么所在?半夜弄来两个死人,你是存心触霉头是不?趁老子没开门,你他妈的能滚多远快滚多远,别叫老子捉住割了你的舌头。”

驾车大汉道:“小的说的是实情,这两位客人都是宫里的朋友,在保定府附近被人打成了重伤。”

门楼上叱道:“去你妈的蛋,没名没姓,咱们天寿宫没有这种脓包朋友,趁早拖回去!”

驾车大汉道:“客人在伤发之前,曾说过他姓桑……”

门楼上骂道:“姓柳也不中,咱们不认识这一号朋友——”

但旁边另一名弟子却忽然心中一动,连忙拦住道:“老林,先别急躁,既是姓桑,别是金陵卧龙庄来的,让我仔细问问他。”

先前一个晒笑道:“你甭听他胡诌,卧龙庄桑庄主是何等人物,会被人家打成重伤,还用马车送到燕京来,这话谁信?”

那人道:“无论是不是,问问总不要紧。”

两人正议论着,身后突有人冷冷叱道:“什么事在这儿争论喧嚷?”

两名值夜弟子回头一看,都不禁打个寒噤,原来墙垛上不知何时挺立着一条纤细人影,紫衫飘扬,背插长剑,竟是素以御下严峻出名的紫燕欧阳情。

两人亡魂出窍,急忙抱拳躬身道:“回姑娘的话,宫外来了一辆马车,声称是载送两位重伤客人而来,并且说其中一位客姓桑,小的们不敢遽信,正在盘问。”

欧阳倩轻“哦”一声,“人呢?”

值夜弟子答道:“现在门外车上。”

欧阳倩娇躯微闪,掠至前楼,俯首向下一望,略为沉吟,便挥手道:“亮灯!开门。”

刹时间,号灯复明,宫门也缓缓启开,紫燕欧阳倩亲持一盏夜明灯,侧身立在门旁。

那驾车大汉抖动长鞭,一声吆喝,驱车直冲了进来。

欧阳情纤手一探,迎头挽住马口环,娇喝道:“站住!”

香肩微沉,真力遽发,两匹健马竟被他硬生生扯得停了下来,空自扬蹄嘶鸣,无法移动半分。

驾车大汉暗暗咋舌,低声道:“姑娘,救人要紧,两位客人都快咽气了。”

欧阳倩充耳不闻,自顾凝目问喝道:“车由何处来?你怎知道负伤客人是天寿宫的朋友?是谁雇你载送到这儿来的?”

驾车大汉答道:“小的是保定府源通车店的把式,因为送一车货物去石家庄,回程时发现两位重伤客人倒卧路边,客人说:“他们是燕京天寿宫的朋友,嘱咐小的将他们送到燕京来,小的就连夜赶来了。”

欧阳情听罢,黛眉微皱,低喝道:“挑起车帘,让我看看。”

一名弟子应声上前掀开车帘,另一名掌灯凑近,紫燕门目向车中一望,花容顿变……

那车把式说得一点也不错,车内果然蜷卧着两人,其中一个用厚毯紧紧裹着身躯,蜷曲在角落里,人貌无法分辨,但紫燕却一眼认出那仰卧着的一人,正是桑琼。

这时,桑琼双目紧闭,面如死灰,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苍白中又透着乌青,气息微弱,几不可辨。

紫燕欧阳倩心里一阵惊颤,急忙回对一名值夜弟子吩咐道:“掩门,不许声张,赶快飞报各位姑娘和于总管,请他们尽速到练功室来。”

说完,垂下车帘,向驾车大汉招招手,亲自领路奔向二进院落的练功密室。

马车循着园中小径,越过几道月洞门,便是桑琼初入大寿宫,由欧阳天寿为他“移血疗伤”所住过的那座国形练功密室,此地位于全宫中枢,不仅屋宇建筑特殊,戒备亦最严密,四周警卫弟子见倩姑娘亲领一辆马车深夜驶人机密要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纷纷现身听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