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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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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书籍名:《纸刀》    作者:高庸


语声微微一顿,又阴沉的一笑道:“罗相公,我可不是指你,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罗永湘仰面笑道:“单兄多虑了,在下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别说单兄不是指我,就算是指着我说的,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有何妨呢!”

单猛点点头道:“说的是。夜已深了,罗相公请安歇吧。”

罗永湘忙道:“单兄既要守夜,在下也睡不着,难得有个伴,何不多聊一会?”

单猛道:“罗相公想聊什么?”

罗永湘道:“随便谈谈,藉度长夜而已。来!那边有几张木椅,咱们坐下来聊吧。”

单猛也不推辞,倒提板斧,拖了一把木椅坐下——斧头着地时,“咯”地一声,竟陷入泥中五六寸深。

罗永湘心里估计,那板斧最少也有七十斤重,绝非普通砍柴的工具,倒像是件重兵刃。

当下也不说破,相对坐定,才试探着道:“此地水草茂盛,真是一片绝佳的牧场,尊府经营整顿,想必已花了不少年工夫了吧?”

单猛道:“并不太久,从先父手中开始,前后才二十年不到。”

罗永湘道:“一二十年能有如此规模,可算很不容易了。当年令尊看中这块土地,打下这份基业,眼光确有独到之处。可惜在下无缘,竟未能拜识令尊。”

单猛道:“先父故世才一个月,罗相公若能早些来,就可以见到他老人家了。”

罗永湘嗟叹了一阵,道:“在下平生最敬慕忠厚持家的长者,今日目睹尊府兄弟七人,相处如此和睦,老夫人慈祥可亲,妯娌相敬,兄友弟恭,足见分尊是位道能兼备的尊长,怎奈苍天无眼,竟木假年,唉——”

单猛似乎并无多大伤感,反而淡淡地道:“生老病死,’人所难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罗永湘忽然正色说道:“单兄,有句话在下一直闷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单猛诧道:“什么话?”

罗永湘道:“这是在下心中一个大胆的猜疑,说出来,单兄莫怪唐突失礼。”

单猛道:“有话直言无妨。”

罗永湘肃容低声道:“在下怀疑令尊并非死于痰单症,而是被人谋害的。”

单猛变色道:“你怎么知道?”

罗永湘道:“痰塞症必因哮喘而生,令尊生前既无喘病,不可能染上痰塞症。”

单猛道:“但大夫诊断,确是痰塞。而且,先父临终时,我们都亲眼看见他老人家呼吸重浊的情形……”

罗永湘道:“一个人临死之际,呼吸必然重浊,这并不能作为判断病症的依据。”

单猛道:“可是,兰州同仁堂的曹老夫子,乃是甘陕一带著名的儒医,难道他……”

罗永湘一字字道:“他也可能就是谋杀令尊的凶手。”

单猛怔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

罗永湘道:“单兄敢莫是不相信?”

单猛摇头道:“若说别人,还有一丝可信,曹老夫子和先父是多年至交,他怎么会谋害自己的老朋友。”

罗永湘道:“多年好友往往为细故反目成仇,这也是常见的事。”

单猛晒道:“那总该有个起因。这次营老夫子由兰州远道来探望先父,两位老人家相晤十分欢洽,既未反目,也没有争吵,‘成仇’二字从何说起广罗永湘道:“我想.问题就出在曹老夫子待地由兰州远道赶来这一点上。”

单猛道:“为什么?”

罗永湘道:“单兄试想,令尊甫由兰州回来,第二天,曹老夫子就接道赶到,他们在兰州刚分手,又如此急于晤面,是为了什么缘故?”

单猛道:“你说为了什么缘故?”

罗永湘微微一笑道:“据说是为了争购一幅古画。”

单猛惊道:“一幅什么样的古画?”

罗永湘缓缓道:“怎样的古画,在下也不清楚,只听说那幅画是一个外地人拿到兰州啸月山庄去求售的;当时在座有四五位买主,却被令尊以高价购得,曹老夫子对那幅古画也颇中意,曾坚请令尊割爱相让,无奈令尊不肯,因此才接膻赶到牧场来……”

没等他把话说完,单猛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沉声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罗永湘道:“兰州城中早传遍了。单兄竟不知道?”

单猛哼道:“上个月我还到兰州去过,怎么没有听到这些传说?”

罗永湘道:“单兄不相信吗?在下三天前路过兰州,还听到更可怕的谣传哩。”

单猛道:“什么谣传?”

罗永湘道:“听说三天前,有一个游方道长经过单家牧场,发现尊府上下四十多口人,全都中毒死了,而且死状十分奇怪……”

单猛扬了扬眉,道:“是吗?他们还怎么说?”

罗水湘道:“据说牧场内他们还看起来十分安详,大人在工作,儿童在游戏,只是都在原地断了气。”

单猛仰面大笑道:“罗相公,现在你亲眼看见了,咱们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罗永湘道:“现在亲眼目睹,当然了解那是谣传。可是,当我昨天还在牧场栅门外面的时候,我也同样怀疑里面有没有活人。”

单猛把肩头一耸,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咱们总不’能为了这些谣言,把天下的人都请到牧场来看个明白吧?”

罗永湘道:“但无风不起浪。谣言因何而起?造谣者有什么居心?我觉得尊府实有追究澄清的必要。”

单猛却淡淡笑道:“谣言止于智者。嘴巴生在别人脸上。爱怎么说,就随他们说去好了。”

他似乎对这一惊人的谣言,既不感到意外,也不愿多作辩解。仰头望望天色,接造:

“天快亮啦,罗相公请回房休息吧,我也该去牛栏那边瞧瞧了。”

罗永湘道:“单兄请便,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单猛也不勉强,点点头,提着板斧大步而去。

罗永湘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立即起身上前,将他适才坐过的木椅附近,仔细检查了一遍。“,

四周都是松软泥地,那个被斧头劈成的土坑足有半尺深浅,然而,椅脚着放处,却看不见丝毫痕印。的

一个像单猛那般粗壮高大的汉子,身体当然不会如此轻,除非他的内功已练到极精纯的境界。

这无异表露单家牧场中人,可能都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罗永湘心中疑云更浓,蹑足绕过木屋,凝目眺望,只见后山头上一片宁静,也不知袁大牛是否已经得手离去了?

等了一会,便悄悄退回房里,准备略作调息。

谁知他刚躺到床上,忽然发觉颈项下面有个冷冰冰、滑腻腻的东西,正在编蠕而动。

那是一条蛇。

罗永湘不禁机伶伶地打个寒降,连忙闲住呼吸,直挺挺仰卧着,不敢移动分毫——他知道,那必定是一条毒蛇,此刻正蛰缩在枕下,尚未受到惊扰,只要自己再移动一下身子,准会被狠狠咬上一口,倒不如静卧待机,还有一分脱险的希望。

渐渐地,他感觉那条蛇开始由枕头下缓缓爬出来了,冷冰滑腻的身躯,从他颈旁滑过,爬向咽喉。

罗永湘心头如小鹿般狂跳,遍体冷汗,却只能屏息僵卧不动,眼睁睁望着屋顶,静待那生死一发的变化。

这时候,任何一点声音,一丝惊动,都会使罗永湘惨死在毒蛇口下。

又过了片刻,那蛇已经由衣领钻进他的前胸。

罗永湘更紧张了。

他虽能闭住呼吸,却无法按捺住心头的狂跳,偏偏那蛇又正在左胸部位道巡不去,万一被心跳的震动而激怒,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死,他并不惧怕,但像这样躺着不动,等待死亡来临的滋味。却令人难以忍受。

他的身体几乎全部瘫痪,唯一能转动的,只有两颗眼珠。

他真想放声大喊,真想跳起来狂奔,甚至恨不得变成一炉火、一锅油……索性让自己跟那可恨的毒蛇一齐烧成灰烬,炸成焦骨。

可惜他办不到,因为他此时早已骨软筋酥,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罗永湘心里一急,更觉喉干、舌燥,汗出如浆……顷刻间,浑身衣衫全都湿透了。

咦!奇怪得很,那蛇竟然又从衣衫内自动游了出来,沿着枕边婉蜒而行,似有离去之意。

现在,罗永湘才看清那是一条最毒的“竹叶青”。

蛇性喜凉畏热,想必是适才他那一阵大汗,使它耐不住农底炽热,才有离去的打算。

罗永湘刚松了一口气,突听“嘈”的一声轻响,窗口忽然出现一条人影。

人影高大租壮,仿佛有些像单猛,只是直挺挺站在窗外,既不动,也不说话。”

可是,那条正欲离去的“竹叶青”却被声响所惊,迅速地又缩退回来、顺着枕边,爬上了罗永湘的面颊。

这一次游行的速度也较快,冰冷的蛇身,从罗永湘嘴角滑过,舌尖伸缩闪扫,已经触及他的鼻孔。

罗永湘骇然大惊,几乎要直跳起来。树

蛇类在受惊的时候,不外两种反应,一是噬敌自御,一是迅速逃避。

噬敌自御,罗永湘必然首当其冲,如果那蛇竟把他的鼻孔当作了躲避的洞窟,那岂不更糟?。

罗永湘知道已到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必须冒险求生,否则就只有待毙一途了。

他运足平生之九气凝唇边,眨也不眨注视着那蛇的动向。

直等到那蛇头已至鼻孔边,“七寸”接近唇旁,他突然张口,“呸!”地一口真气,对准蛇颈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