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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黎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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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书籍名:《吸血鬼黎斯特》    作者:安妮·赖斯


」我说:「我办不到,正如你也绝不能再陪着我一样。」

回到开罗的路途当中,我一再沈思,在那些痛苦的瞬间,我究竟想什麽。站在沙漠巨像前,我在已认清却没有表白的思绪。

对我来说,她早已失去了,失去好多年了。在我走出房间下楼时,在我为尼克的永别而黯然魂销时,当我看到她在等着我时,我就彻底大悟了。

好些年以前,在城堡的地穴里,其实以某种形式来说,她已明确表达了意向。她曾表示不可能付出我想要她付出的东西;她无意做的事,我根本不能勉强她;最糟糕的一点是,她根本不需要我的任何东西。

她之会请求我一起去,乃是因为她觉得有这个义务,还有觉得我可怜、可悲,或许也是原因;然而她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之身。

我们回到城里,她陪伴着我,但是却一言不发。

我的心情越沈越低了,沈默着,发楞着,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袭。迹象即明显又恐怖,她将要告别了,而我束手无策。什麽时候我会尽失理性?什麽时候我会无法控制放声大哭?

至少不是现在。

我们点亮小屋的灯火,屋里的五颜六色猛袭着我。波斯地毯上繁花似锦缤纷细致,编织的帐篷闪耀着百万亮晶晶小小镜片,笼子里振翅拍击鸟儿的鲜艳羽毛,在在淹没了我。

我四处寻找罗杰可能寄到的信件,却什麽也找不到。我骤然大怒,他早该来信对,我非了解巴黎的情况不可。大怒过後,我又惊惶失措六神无主。

「法国到底该死的变成什麽样子了?」我咕咕嚷嚷:「我得出去找找其他欧洲旅客,找英国人最好,他们消息最灵通,不管到哪里,印度茶和《伦敦时报》总随身携带。」

看她静静站在那里,简直令我七窍生烟。就好像房间有什麽会发生,那种慌乱、紧张和预期心期;正如在地穴时,阿曼德说他的长故事之前,一模一样。

没有事会发生,只不过她要永远於我分手,她将永远溜进时光隧道,而我们彼此再也找不到对方。

「该死!」我说:「我在等信呀!」没有仆人,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返家。我想派人去雇请音乐家来家里,我饱啖一顿,身上暖和有劲,我告诉自己,我想好好跳舞。

她突然打破自己的沈寂,开始蓄意在室内大步走动。出乎意料的,她迳向庭院走出去。

我注视她蹲在小池塘旁,在那里,她掀起两块铺地的砖头,取出一个小包,刷刷包上的灰,带过来递给我。

就在她交给我之前,我已经知道那是罗杰的来信。这封信早在我们到尼罗河上游之前,就已送达,她竟把信藏起来。

「你为什麽这麽做!」我大怒咆哮着。一手抓过小包,把它放在书桌上。

我怒目而视,我恨她,从来没这麽恨过;即使在最自我中心的孩童时期,我之恨她也不如现在剧烈。

「你为什麽把信藏起来?」我气冲冲问道。

「因为我想再要一次机会。」她低语着,她的下巴抖着,下也在哆嗦,我还看见血红的眼泪。「然而即使没有这封信——」她接着说:「你也已经做了决定。」

我拿起信,撕开小包。信滑了出来,包在一起的还有折好的英文剪报。打开信,我的手抖个不停。

「先生,此刻你一定已经知道,七月十四日那天,巴黎的暴民攻进巴斯底监狱。整个城市已陷入大混乱。法国各地暴动此起彼落。好几个月来,我一直试图联络你的家人,期盼能尽量让他们安全离开国内,但是终於徒劳无功。

总算在星期一,我接到消息说,农家於佃户全起来反抗侯爵於你们家人。你的兄长、嫂子和侄子侄女,还有任何想防卫古堡的人,在真正劫掠开始前,已悉数遇害。只有你的父亲逃脱出来。

一些忠心耿耿的仆人,在围困期间掩护着他,後来又送他到海岸。就在今天,他已抵达纽?良城,法国先前的殖民地路易斯安那。他请求你去帮助他,他身在异地,举目无亲,悲痛难忍,他至盼你能去见他。」

信上还有一些,诸如道歉啦,保证啦,特别啦……等等不合情理的话。

我把信放在桌上,我瞪着木头,瞪着油灯映照的火光。

「别去找他!」她说。

在沈寂中,她的声音显得微细而又毫无意义,反倒沈寂本身,却有如巨吼。

「别去找他——」她又说了一次。眼泪流下来,她的脸好像小丑斑纹涂彩,另外两条小红溪,犹从眼眸流出。

「出去——」我低声说。声音逐渐消失却又猛然变高:「滚出去——」语声似仍回响不停,一直到我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叫:「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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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在魔鬼之路,从巴黎到开罗4

我做了一个有关家人的梦。

我们彼此拥在一起,连穿着天鹅绒衣服的卡布瑞也在。古堡被焚烧得一片焦黑,所有我送回家去的珍品不是烧熔了,就是早已化成灰烬。到头来,有什麽不化成尘土呢?有一句老话不就是说什麽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吗?

没关系,我已经回家了;而去把家人全变成吸血鬼。所以我们这一家,狄赖柯特之家乃是吸血鬼之家!大家全是白森森的美人,就连襁褓婴儿,躺在摇篮里,站在旁边的妈妈不是喂他喝奶,而是喂他尾巴蠕动的老鼠呢!

我们又说又笑又吻,一起穿过灰烬。我白森森的哥哥,他们白森森的夫人,加上白森森的小鬼们,嘻嘻哈哈的在谈猎杀於受害者。我失明的父亲——他像极圣经上描述的人物,突然站起来大叫:「我看得见了!」

我大哥手臂环着我,身上穿着正正经经的衣服,他看上去十分潇  ,我从未觉得他这麽好看过。吸血鬼的血液使得他的脸显得瘦削,表情却充满了灵性。

「你能回来施用幽冥法术,实在是该死的太好了。」他开心的大笑。

「幽冥法术,老天,幽冥法术!」他的太太在一旁念念有词。

「如果不是你——」他接着说:「我们现在全死翘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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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在魔鬼之路,从巴黎到开罗5

房子已经空了。

大型皮箱已先交运,船在两晚之後就离开亚历山大港口。在船上,身为侯爵之子是必须衣着考究的。我随身将只拿一个手提箱,当然还有小提琴更须随身携带。

卡布瑞站在花园的拱门旁,穿着白棉长衫,显得玲珑有致,帽子下的头发散垂披肩。

长发披肩,那是为我如此吗?

我更加黯然神伤,对所有失去的,死去的未死的之思慕意念,如浪潮冲击过来。

潮来潮去,只有沈落的感觉钉牢着;世事如梦,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小舟能不在海上随波逐流吗?

她的闪亮长发不正是一串金雨吗?当你凝视深爱之人,想起古老诗句的描绘,你能不赞叹诗的描述合情合理、维妙维肖吗?是的,她真是可爱,棱角分明的脸庞,爱憎分明的樱  .「母亲,你对我有什麽需求尽管吩咐。」我安详的说,这个房子毕竟是文明世界!书桌、灯、椅子还在;所有颜色亮丽的鸟儿全送走了,大概都在市集拍卖吧。灰色非洲鹦鹉据说可以活得像人一般老;而尼克却只英年叁十!

「你需要从我这里拿钱吗?」

她的脸泛起美丽的红潮,眼眸光泽闪烁,似蓝又紫,在那瞬间她看起来一如常人;我们恍若回到老家她的房间里,堆积的书,潮湿的墙,壁炉的火。她那时是有人性的吗?

她低下头,帽沿把整张脸遮住了。不可思议地问:「你要去哪里呢?」

「一间小房子,在纽?良老法国城区的杜曼街——」我严谨而冷冷地回话:「不过,在他平安长眠之後,我的计划是什麽,则还没打算。」

「你真要这麽做。」她说道。

「我已经订好紧接亚历山大港後的下一条船——」我说:「我将去那不勒斯,转往巴塞隆纳;然後从里斯本航向新大陆。」

她的脸似乎变窄,棱角更加分明;她的微微抖索,但是一言不发。我看到她星眸盈泪,感到她情绪激动已传到我身上。我转移视线,让自己在桌上忙碌着,然後又紧紧握住双手,免得手发抖起来。我想着,尼克双手复原跳进火里,实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我只好先回巴黎索取他的手,能蹋上新的路程。

「可是你不能去他那里呀!」她低低说着。

他?哦!我的父亲!

「那又如何呢?我反正是得去的。」我回答说。

她轻轻摇头,走近书桌,脚步比之阿曼德之轻灵更有过之。

「我们的同类,曾有谁这麽横跨大西洋吗?」她屏息问着。

「我不知道有没有。在罗马时,他们都说没有。」

「也许横越大西洋是办不到的。」

「办得到,你知道可以的。」我们就曾经在棺木包上软木塞,航过海了。倒是想巨船如海怪,令我颇为忐忑。

她走得更近——低头看我,脸上再也难掩悲伤之色。她可真是勾魂摄魄,为什麽我不曾让她穿上华丽舞会之装,戴上缀饰羽毛或珍珠的精致帽子?

「你知道在哪里可以联络上我。」我说道,苦涩的语调并无说服力。「知道伦敦和罗马银行的地址,这些银行都古老一如吸血鬼的不死,它们一迳会在的。这些你都很清楚,你总是很清楚……」

「别说了——」她屏息说:「别跟我说这些。」

多麽滑稽,多麽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