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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黎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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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书籍名:《吸血鬼黎斯特》    作者:安妮·赖斯




即使在她淹没的叫声里,我仍意识到後面的门在动,因马瑞斯的敲击而晃动,他的吼喊与她的尖叫几乎一样大声。

她的尖叫,使得我的血从耳朵往外流,我的嘴不自禁的张着。

钳住我头部的虎头钳突然松开了。我觉得自己摔倒在地板上,四脚朝天,他的脚重重踩在我胸口上,几秒锺内,我的心脏就会被踩碎了。而她的尖叫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刺耳;从他背後,她的手臂勒紧他的颈子。我看到她紧皱的眉毛,飞扬的黑发。

是马瑞斯,我听到他在门边跟恩基尔说话,马瑞斯的话声穿透她清澈的尖叫恩基尔,你如果杀了他,我将从你身边带走阿可奇,她一定会跟我并肩作战的!我发誓!

突然的寂静无声,温热的血从我颈旁滴下来。

她走到一旁,目光朝前直视,狭窄的石头通道拍一声响了,门猛然打开,马瑞斯的身影在我面前骤现,他的双手放在恩基尔的肩上,恩基尔好像已不能动弹。

他的脚滑开来,碰伤了我的肚子,我的胸口压力顿失。马瑞斯以思维对我说话,我听到:出去呀!黎斯特。快跑!

我奋力的坐正,看到马瑞斯将他们两个缓缓赶向神龛,看到他们目光不是直直瞪视,而是凝视着马瑞斯;阿可奇紧抓恩基尔的手臂,我注视着他们恢复茫然的脸,我第一次发觉,那种茫然似是无精打采的,他们戴的不再是古怪的面具,而是死亡的面具。

「黎斯特,快跑!」他又再说一次,头也不回的,我跑了!

吸血鬼黎斯特

第七部:古老的法术,古老的玄秘16

马瑞斯终於走进灯光闪耀的客厅。我站在阳台最远的角落,身上所有的血管散着热气,好像血管自有生命正在呼吸一样。我看到远放朦胧庞大岛屿的轮廓,听到船沿着远方海岸前进的声音。脑海里转的念头是恩基尔如再来找我,我就跃过栏杆,跳进海里游泳。我一直感到他的手捏住我的头,他的脚还踩在我的胸口。

我紧靠石头栏杆站立,全身发抖着。脸上的瘀伤虽已痊愈,血仍从脸上流满我的双手。

「我很抱歉。做了这件事我很抱歉——」马瑞斯自客厅出来。我说道:「我不知道为什麽会折磨做。我不该做的,我很抱歉,很抱歉!我发誓,我真的抱歉。马瑞斯。我永远永远不会再做你叫我不要做的事了。」

他双臂交叉站立着,对我怒目而视。

「黎斯特,昨天晚上我说了什麽来着?」他问。「你这个可恶的混蛋!」

「马瑞斯,请原谅我。我认为不会发生什麽事,我确定没有事会发生……」

他作势要我安静,作势要我往岩礁而走;他翻过栏杆,走在前面。

走在他後面,对周遭的安谧感到暗暗欣喜,不过,也或许我还太晕陶,根本心不在焉吧!她的出现,恍如全身沐浴着芬香,而她根本不可能有什麽香味的,一定是烟香与花香,渗入她坚硬的白色肌肤里了;尽管她这麽坚硬,却仿佛又十分脆弱,多奇怪呀!

经过滑溜的大石头,我们往下走,直到白色的海滩。我们默默地走在一起,白色的浪涛拍打着岩石,对着平静的白沙滩翻腾而来。风在身边呼啸,呼啸的风声吞蚀了所有的激荡与声音,我长久以来的孤寂感觉又油然而生。

我的外表越来越镇静,内心却也越来越伤感越悲哀。

像卡布瑞惯常的动作一样,马瑞斯已手臂揽住我。我没注意到我们走到哪里了;当我看到我们来到小海湾口。看到一艘长船在那里抛锚停泊,船上只有一只桨,我大吃一惊。

我们停下脚步,我又嗫嗫嚅嚅:「我很抱歉做了这件事!我发誓我真的抱歉。我不相信……」

「别告诉我你感到後悔——」马瑞斯平静地说:「你对发生的事根本不後悔;你对自己的鲁莽也从不後悔。何况,现在你已安全了,你不会像蛋壳似的在地板上压碎了!」

「哦,这不是重点——」我说着,情不自禁啜泣了。我拿出手帕像一位十八世纪绅士似的,拭去我脸上的血。我感觉到她仍抱着我,感觉她的血仍在流,更感觉到他如钳的双手;整件事似在眼前重演;倘若马瑞斯没有及时来到……

「马瑞斯,到底发生什麽事?你看到什麽?」

「希望他已听不到我们了!」马瑞斯疲倦的说:「我简直不敢想像,再有什麽什麽言词思维,进一步打扰他的话,会变成什麽後果。我只能让他回到冬眠状况。」

他似乎真的怒不可遏,他转过身不理我了。我怎麽能停止思想?我恨不得打开头颅,把所有的思想曳拉一空;然而,思潮硬是澎湃淘涌,就像她的血一样。她的肉内犹有心智,有欲望,有炙热的灵魂被强行困锁,她一切的热,就像液体的光,此刻却流窜在我身上。毫无疑问的,恩基尔对她拥有致命的掌控力;我恨他,我要毁他;我的脑里充塞了各种狂思奇想;也许我能想出办法,单单毁了他,却保留住她;只要她能安全,我们就不会有危险。

我太失去理性了吧,难道魔鬼不事先缠附他吗?如果这一切不事……

「别妄想了,小家夥!」马瑞斯的身影闪现。

我又啜泣了。我感到她犹在我的颈子上抚摸,舔了舔,我恍如又尝到她的血;视线朝向天空,只见星罗棋布;此时此刻,连安祥永恒的行刑,似也在威胁我,似也了无意义。尖叫的冲动,在我的喉咙致命的膨胀扩张。

她的血所产生的影响逐渐减弱,清晰的影像开始浮现,我的四肢又再次的事我的四肢。事的,我或许更强壮了,但魔力已渐褪,魔力已消失;只留下贯穿我们之间的血流记忆,不,还有更强烈某种感受,仍徘徊不去。

「马瑞斯,发生什麽是!」我越过风声叫着:「别对我生气,别丢下我。我不能……」

「嘘,黎斯特——」他说。回过身,握住我的手臂。「不要担心我的愤怒——」他说:「这并不重要,而且也不事直接对着你;给我多一些时间,让我镇定下来。」

「你看到她和我之间发生的事吗?」


他的眼光朝向大海,海水全然的漆黑,海浪的泡沫又全然纯白。

「是的,我看到了。」他说。

「我拿了小提琴,想为他们演奏,我只是想——」

「是的,我知道,当然……」

「——音乐将会感染他们,特别事那个乐曲,那支诡异、超自然的乐曲,你知道的,小提琴事如何……」

「是的,我知道——」

「马瑞斯,她给了我……她……而她也要了我的……」

「我知道。」

「他看守她看得好紧!他当她事囚犯!」

「黎斯特,我求你……」他疲倦而悲伤地微笑着。

关闭他,马瑞斯,像他们从前所做的,让她自由!

「你在做梦,我的孩子——」他说,「你在做梦。」

他掉头离开了我,并作势要我不要理他;他走到潮湿的海滩,来来回回踱着方步,海水一波波轻拍着他的脚。

我试着再次平静下来,这事真实的吗?我到过很多地方,最後来到这座岛屿上;凡人的世界远在岛外,诡谲的悲剧,乃至那些必须照顾者的恐怖,在潮湿闪亮的峭壁以外,竟无人知道!

马瑞斯终於回头走来。

「听我说——」他说:「一直往西,有一座岛,那不属我的管辖范围,岛的北端有古希腊小城,那里有水手住的客栈,通宵达旦的营业。你现在就坐船到那里,去猎食,这里发生的事全忘了吧。核估一下从她那儿,你得到多少新力量,试着不去想她或他,最重要的是,不要动脑筋想对付他。日出前,回到屋里,那不难的;你会发现成打的门和窗户都开着。为了我,现在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我微微鞠躬,天底下只有一件事,会转移我的心思,会涤除或消减任何高贵思想,那就事人类的血液,人类的挣扎和死亡。

毫无异议的,涉过浅水,我到了船上。

在小客栈肮脏的房间里,墙上有金属镜面的破片;时候还早呢,站在破镜前面,看到自己反射的身影。我看到自己穿着织锦外套,白色的蕾丝上衣,脸因为杀戮而温暖红润了。那个死家夥,就趴在桌子後面的地板上。手里还拿着刀子,那把刀准备割我的喉咙。房里还有一壶酒,酒里有迷魂药;他一直劝酒,我一直拒绝喝;半逗半推的抗拒,然後他发脾气,拿出刀来,然後他成了我的猎物死了。他的另一个同伴也死死的躺在床上。

我望望镜片里金发的浪子。

「唉!这不正事如假包换的吸血鬼黎斯特吗?」我笑了。

当我歇息时,纵有全世界的血液,也无法阻止惊骇战栗的思潮涌来。

我无法不想她。我怀疑前一晚在睡梦中,听到的是不是她的笑声;我很惊讶,她的血液竟什麽也没告诉我。我阖上双眼,思绪倏然又纷至沓来。当然,想的都事很美妙的事,也一如魔术的不相连贯。她和我一起走下走廊,不是在这儿,而是在我知道的另一个地方。我想是在德国的皇宫,海顿创作音乐的地点。她漫不经心地跟我说话,好像已说过千百次一般,她告诉我许多事,人们信仰什麽,轮子里面什麽东西在转动,这些神奇的发明事什麽玩意儿……。她戴着时髦的黑帽,帽子的宽边上饰有白色的羽毛,白纱从帽子的顶端垂到她的下颚,她的脸庞显出稚嫩与年轻。

当我睁开眼睛,我知道马瑞斯已在等我,走出卧室,看见他站在空了的提琴盒旁边,背对着靠海那面打开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