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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特(伊利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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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书籍名:《伊利亚特(伊利昂记)》    作者:荷马




他的兄弟和乡亲会替他举行隆重的葬礼,

筑坟树碑,接受死者应该享受的尊仪。”

听罢这番话,阿波罗谨遵父命,

从伊达的岭脊上下来,进入浴血的战场,

抱起卓越的萨耳裴冬,从枪械下面,

来到远离战场的地方,用清亮的河水净洗,

抹上神界的膏脂,穿上永不败坏的衣裳,

交给迅捷的陪送,两位同胞

兄弟,睡眠和死亡,带往

富足的乡区,放躺在宽阔的鲁基亚。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对着奥托墨冬和驭马大喝一声,

杀向特洛伊和鲁基亚人的队伍,心智已变得迷迷糊糊。

好一个糊涂的人——倘若听从裴琉斯之子的命告,

便可能逃脱这次险恶的悲难,幽黑的死亡。

然而,宙斯的意志总是强过凡人的心智,

他能吓倒嗜战的勇士,轻而易举地夺走

他的胜利,虽然他亦会亲自督励某人战斗,

像现在一样,催鼓起帕特罗克洛斯的狂烈。

在神明把你召向死亡的时候,帕特罗克洛斯,

谁个最先倒在你的枪下,谁个最后被你宰杀?

阿得瑞斯托斯最先送命,接着是奥托努斯和厄开克洛斯,

墨伽斯之子裴里摩斯,以及厄丕斯托耳和墨拉尼波斯,

然后是厄拉索斯,慕利俄斯和普拉耳忒斯。

他杀死这些壮勇,余下的全都吓得惶惶奔逃。

其时,要不是福伊波斯·阿波罗出现在筑造坚固的

壁墙上,盘划着把他置于死地,助佑溃败的特洛伊人,

阿开亚战勇或许已经攻克城门高耸的伊利昂,

凭借帕特罗克洛斯的勇力,后者提着枪矛,冲杀在队伍的前头。

一连三次,帕特罗克洛斯试图爬上高墙的

突沿,一连三次,福伊波斯·阿波罗把他抵打回去,

用他那蓄满神力的双手击挡闪光的盾面。当帕特罗克洛斯

发起第四次冲锋,像一位出凡的超人,

阿波罗高声喝叫,喊出长了翅膀的话语,令人不寒而栗:

“退回去,显贵的帕特罗克洛斯!这不是命运的意志,

让高傲的特洛伊人的城堡毁在你的手里,用你的枪矛;

就连阿基琉斯也创不了这份功业,一位远比你杰出的战勇!”

他言罢,帕特罗克洛斯退出一大段距离,

以避开远射手阿波罗的震怒。

其时,斯卡亚门边,赫克托耳勒住风快的驭马,

纷理着忐忑的思绪:是驾车重返沙场,继续战斗,

还是招呼他的人马,集聚在墙内?就在他

权衡斟酌之际,福伊波斯·阿波罗前来站在他的身边,

以凡人的模样,一位年轻、强健的壮士,

阿西俄斯,驯马者赫克托耳的亲舅,

赫卡贝的兄弟,杜马斯的儿子,

家住弗鲁吉亚,伴着桑伽里俄斯的激流。

以此人的模样,宙斯之子阿波罗对他说道:

“赫克托耳,为何停止战斗?你忽略了自己的责职!

但愿我能比你优秀,就像实际上比你低劣一样!

如果这是事实,我就会让你知道,狼狈不堪地逃离战斗,会受

到何样的罚惩!

振作起来!赶起蹄腿坚实的驭马,直奔帕特罗克洛斯的近旁!

你或许可以杀了他——阿波罗或许会给你这份光荣。”

言罢,他阔步离去,一位神祗,介入凡人的争斗。

与此同时,光荣的赫克托耳招呼聪慧的开勃里俄奈斯,

扬鞭催马,投入战斗。其时,阿波罗

蹚入人群,把阿耳吉维人搅得七零

八落,把光荣交人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手中。

赫克托耳丢下其他达奈人,一个不杀,但却

赶起蹄腿坚实的驭马,直扑帕特罗克洛斯。

在他对面,帕特罗克洛斯跳下战车,双脚着地,

左手握枪,右手抓起一块石头,

粗莽、闪光的顽石,恰好扣握在指掌中,猛投出去,

压上全身的力量。石块不曾虚投,没有偏离

预期的目标,击中赫克托耳的驭手,

开勃里俄奈斯,光荣的普里阿摩斯的私生子,

其时正紧握着驭马的缰绳。棱角犀利的石头击中前额,

砸挤进两条眉毛;额骨挡不住硕石的

重击,眼珠爆落在地上,脚前的

泥尘里——他扑身倒地,像个跳水者,

从做工精致的战车上;魂息飘离了他的躯骨。

其时,你,车手帕特罗克洛斯,出言讥讽,喊道:

“好一个耍杂的高手,瞧他多么轻捷、灵巧!

想一想吧,要是在鱼群拥聚的海面上,

这家伙可以潜水捕摸海蛎,喂饱整船的人。

他可从船上跳到海里,即便气候阴沉险恶,

就像现在这样,一个筋斗,轻巧地从车上翻到地下!

毫无疑问,特洛伊人中也有翻筋斗的好手!”

言罢,他大步跃向壮士开勃里俄奈斯的躯体,

像一头扑跳的狮子,在牛栏里横冲直撞,

被人击中前胸,被自己的勇莽所葬送。就像这样,

帕特罗克洛斯,你挟着狂烈,扑向开勃里俄奈斯。

对面,赫克托耳亦从车上跳下;两人

展开激战,围绕着开勃里俄奈斯的躯体;

像山脊上的两头狮子,凶暴悍烈。

饥肠辘辘,为争夺一头被杀的公鹿拼死搏斗。

就像这样,两位勇士急于交手,为争夺开勃里俄奈斯的遗体,

帕特罗克洛斯,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和光荣的赫克托耳,

迫不及待地想要撕裂对手,用无情的铜矛。

赫克托耳抓住死者的脑袋,紧攥不放,

而帕特罗克洛斯则抓住他的双脚,站在另一头;

战场上,特洛伊人和达奈人杀得难解难分。

正如东风和南风较劲对抗,

在幽深的谷底,摇撼着茂密的森林,

橡树、样树和皮面绷紧光洁的山茱萸,

修长的枝桠相互鞭打抽击,发出

呼呼隆隆的吼声,断枝残干僻啪作响一样,

特洛伊人和阿开亚兵壮互相扑击,

你杀我砍;两军中谁也不想逃退;溃败意味着死亡。

众多犀利的枪矛投扎在开勃里俄奈斯身边,

许多缀着羽尾的利箭飞出硬弓的弦线,

一块块巨大的石头砸打着盾面,一场鏖战,

围绕着倒地的躯体。开勃里俄奈斯躺在

飞旋的泥尘里,偌大的身躯,沉甸甸的

一片——还有什么车战之术?早被忘得一干二净。

战场上,双方的投械频频中的,打得尸滚人亡,直到太阳

  爬过中天的时分。

然而,当太阳西行,到了替耕牛卸除轭具的时候,

阿开亚人居然超越命运,在战斗中占了上风,

从特洛伊人的枪械和喧嚣声下拖出壮士

开勃里俄奈斯的遗体,剥下铠甲,从他的肩头。

帕特罗克洛斯杀气腾腾,扑向特洛伊人,

一连冲了三次,以阿瑞斯的迅捷,

发出粗野的呼嚎,每次都杀死九名战勇。

现在,他第四次扑进荡击,似乎已超出人的凡俗;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死亡已迫挤在你的眉头:

激战中,福伊波斯行至你的身边,

带着灭顶的灾愁!帕特罗克洛斯不曾见他

前来,后者潜隐在浓雾里,向他逼进,

站在他的后面,伸出手掌,拍击他的脊背

和宽阔的肩头,打得他晕头转向。

随后,福伊波斯·阿波罗捣落他的帽盔,

带着四条冠脊,成排的洞孔,滚动在马蹄下面,

碰撞出卿卿嘎嘎的声响;鲜血和泥尘

玷污了鬃冠。在此之前,谁也不能用泥秽

脏浊这顶铜盔,缀扎着马鬃的顶冠,

保护着神一样的阿基琉斯,保护着他的头颅

和俊俏的眉毛。但现在,宙斯把盔冠给了赫克托耳,

让他戴在头上——赫克托耳,他自己的死期亦已近在眼前。

那枝粗长、深重、硕大的枪矛,铜尖闪亮,投影修长,

在帕特罗克洛斯手中断成几截,盾牌从肩头

掉到地上,连同护片和德带——

王者阿波罗,宙斯之子,撕剥了他的衣甲。

灾难揪住了他的心智,挺直的双腿已撑不住他的躯体。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受到一个达耳达尼亚人的袭击,

从他背后,就近出手,锋快的枪矛扎在双胛之间——

欧福耳波斯,潘苏斯之子,同龄人中

枪技最佳,驭术最好,腿脚最快。

虽然初次车战,甫学搏杀的技巧,

他已击倒二十个敌人,从他们的战车上。

他第一个投枪击中了你,哦,车手帕特罗克洛斯,

但没有把你放倒,只是抢走(木岑)木杆的枪矛,

快步回跑,钻人自己的营伍,不敢面对

帕特罗克洛斯,其时已赤身露体,近战拼搏。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已被枪矛和神的手掌打得半死不活,

朝着己方的伴群回移,试图逃避死的追捕。

然而,赫克托耳眼见心胸豪壮的帕特罗克洛斯

试图回逃,带着被尖利的铜枪挑开的豁口,

迈步穿过队伍,逼近他的身边,出枪捅入

他的肚腹,铜尖从背后穿出。帕特罗克洛斯

随即倒地,轰然一声,惊呆了所有的阿开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