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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特(伊利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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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书籍名:《伊利亚特(伊利昂记)》    作者:荷马


干吧,这一回,我要让他尝尝枪尖的滋味。

这样,我们就能确信无疑地知道,

他是否能从那个地方归来——生养万物的泥土是否

能把他压住——土筑的坟堆可以埋葬世间最强健的兵汉!”

阿基琉斯一番思谋,站等不动,而鲁卡昂则快步跑来,

惊恐万状,发疯似地抱住他的膝腿,希望躲过

可怕的死亡和乌黑的命运。然而,卓越的

阿基琉斯举起粗长的枪矛,运足力气,

试图把他结果,但对方躬身避过投枪,跑去

抱住他的膝腿,弯着腰,枪矛从脊背上飞过,

插在泥地里,带着撕咬人肉的欲望。

鲁卡昂一手抱住他的膝盖,恳求饶命,

一手抓住犀利的枪矛,毫不松手,

开口求告,吐出长了翅膀的话语:“我已抱住

你的双膝,阿基琉斯,尊重我的祈求,放我一条生路!

我在向你恳求,了不起的壮士,你要尊恕一个恳求的人!

你是第一位阿开亚人,和我分食黛墨忒耳的礼物,

在你把我抓住的那一天,从篱墙坚固的果园,

把我带离父王和亲友,卖到神圣的

莱姆诺斯,为你换得一百头牛回来;

而为获释放,我支付了三倍于此的赎礼。

我历经磨难,回到伊利昂地面,眼下只是

第十二个早上。现在,该诅咒的命运又把我

送到你的手里。我想,我一定受到父亲宙斯的痛恨,

让我重做你的俘虏。唉,我的母亲,你生下我来,

只有如此短暂的一生,劳索娥,阿尔忒斯的女儿,

阿尔忒斯,莱勒格斯的主宰,嗜战如命,

雄踞陡峭的裴达索斯,占地萨特尼俄埃斯河的滩沿。

普里阿摩斯娶了他的女儿,作为许多妻床中的一员。

劳索娥生得二子,而你,你会割断我们兄弟

二人的脖圈。一个已被你杀死,在前排步战的勇士中,

神一样的波鲁多伊斯,经不住枪矛的投冲,锋快的青铜。

现在,此时此地,可恶的死亡又在向我招手——我想,

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因为神明驱我和你照面。

虽说如此,我另有一事相告,求你记在心间:

不要杀我,我和赫克托耳并非同出一个娘胎,

是他杀了你的伴友,你的强壮、温善的朋伴!”

就这样,普里阿摩斯光荣的儿子恳求

饶命,但听到的却是一番无情的回言:

“你这个笨蛋,还在谈论什么赎释;还不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不错,在帕特罗克洛斯尚未履践命运的约束,战死疆场

之前,我还更愿略施温存,遣放过一些

特洛伊军汉;我生俘过大群的兵勇,把他们卖到海外。

但现在,谁也甭想死里逃生,倘若神祗把他送到

我的手里,在这伊利昂城前——特洛伊人中

谁也甭想,尤其是普里阿摩斯的儿男!所以,

我的朋友,你也必死无疑。既如此,你又何必这般疾首痛心?

帕特多克洛斯已经死去,一位远比你杰出的战勇;

还有我——没看见吗?长得何等高大、英武,

有一位显赫的父亲,而生我的母亲更是一位不死的女神。

然而,就连我也逃不脱死和强有力的命运的迫胁,

将在某一天拂晓、黄昏或中午,

被某一个人放倒,在战斗中,

用投枪,或是离弦的箭镞。”

听罢这番话,鲁卡昂双腿酥软,

心力消散。他放开枪矛,瘫坐在地,双臂

伸展。阿基琉斯抽出利剑,挥手击杀,

砍在颈边的锁骨上,双刃的铜剑

长驱直入。他猝然倒地,头脸朝下,

四肢伸摊,黑血横流,泥尘尽染。

阿基琉斯抓起他的腿脚,把他甩进大河,

任其随波逐流,喊出长了翅膀的话语,高声炫耀:

“躺在那儿吧,和鱼群为伍;它们会舔去你伤口

上的淤血,权作葬你的礼仪!你的母亲已不能

把你放上尸床,为你举哀;斯卡曼得罗斯的水流

会把你卷扫,冲入大海舒展的怀抱。

鱼群会扑上水浪,荡开黑色的涟漪。

冲刺在水下,啄食鲁卡昂鲜亮的油膘。统统死

去吧,特洛伊人!我们要把你们追杀到神圣的伊利昂城前,

我在后边追杀,你等在前面逃窜,就连你们的长河,

银色的漩涡和湍急的水流,也难以

出力帮忙,虽然你们曾献祭过许多肥牛,

把捷蹄的快马活生生地丢进它的水涡。

尽管如此,你们将全部惨死在枪剑下,偿付

血的债仇——在我离战的时候,你们夺走了帕特罗克洛斯

的生命,在迅捷的海船边,残杀了众多的阿开亚兵勇!”

阿基琉斯如此一番说道,河流听了怒火中烧,

心中盘划谋算,思图阻止卓越的阿基琉斯,

中止他的冲杀,为特洛伊人挡开临头的灾亡。

其时,阿基琉斯手提投影森长的枪矛,

凶狂扑击,试图杀死阿斯忒罗派俄斯,

裴勒工之子,而裴勒工又是水面开阔的阿克西俄斯

的儿郎,由裴里波娅所生,阿开萨墨诺斯的

长女,曾经欢情水涡深卷的河流。其时,

阿基琉斯向他冲去,而后者跨出河床,

趋身迎战,手提两枝枪矛,凭靠珊索斯

注送的勇力——河神愤恨阿基琼斯的作为,

恨其宰杀年轻的壮勇,沿着他的水流,不带一丝怜悯。

他俩迎面相扑,咄咄逼近;

捷足的战勇、卓越的阿基琉斯首先发话,嚷道:

“你是何人?来自何方?竟敢和我交手——

不幸的父亲,你们的儿子要和我对阵拼打!”

听罢这番话,裴勒工光荣的儿子答道:

“裴琉斯心胸豪壮的儿子,为何询问我的家世?

我从老远的地方过来,从土地肥沃的派俄尼亚,

率领派俄尼亚兵勇,全都扛着长杆的枪矛,

来到伊利昂地面,今日是第十一个白天。

你问我的家世?那得从水流宽阔的阿克西俄斯说起,

阿克西俄斯,奔腾在大地上,淌着清湛的水流。

他的儿子是著名的枪手裴勒工,而人们都说,我是裴勒工

的儿郎。现在,光荣的阿基琉斯,让我们动手战斗!”

听罢此番恫吓,卓越的阿基琉斯举起

裴利昂的(木岑)木杆枪矛,但阿斯忒罗派俄斯,

善使双枪的勇士,同时投出两枝飞镖,

一枝打在盾牌上,只是无力彻底

穿透盾面,黄金的铺面,神赐的礼物,挡住了它的冲扫。

但是,另一枝枪矛击中阿基琉斯右臂的前端,

擦破皮肉,黑血涌注;投枪飞驰

而过,深扎在泥地里,带着撕咬人肉的欲望。

紧接着,阿基琉斯,挟着杀敌的狂烈,对着

阿斯忒罗派俄斯,投出直飞的(木岑)木杆枪矛,

但投枪偏离目标,扎在隆起的岸沿,深插进

泥层,钻进去半截子(木岑)木的杆条。

裴琉斯之子从胯边抽出锋快的铜剑,

猛扑上去,卷着狂烈,而对方则伸出粗壮的大手,

奋力拽拔河岸上阿基琉斯的样本枪杆,不得如愿。

他一连拔了三次,使出浑身的解数,而一连三次

都以不达目的告终。第四次,他又竭尽全力,

拼命扳拧,试图折断埃阿科斯后代的(木岑)木杆枪矛,

无奈枪杆不曾崩断,阿基琉斯却已冲到跟前,一剑结果了他的

性命,捅开肚子,脐眼的旁边,肛肠和盘滑出,

满地涂泻,浓黑的迷雾蒙住了他的双眼——

他大口喘着粗气,呼吐出体内的魂息。阿基琉斯踩住他的心口,

剥掉他的胸甲,得意洋洋地嚷道:

“躺着吧!瞧,和克罗诺斯不可战胜的

儿子拼斗,决非易事一件——就连神河的后代也不例外!

你声称是水流宽阔的长河的子孙,

而我,告诉你,我是大神宙斯的后代!

家父统治着众多的慕耳弥冬子民,

裴琉斯,埃阿科斯的后代,而埃阿科斯是宙斯的骨肉。

正如宙斯比泻人大海的河流强健,

宙斯的后裔也比河流的后代骠悍。

眼前便有一条宽阔的大河,他能帮你

什么忙呢?谁也不能敌战宙斯,克罗诺斯的儿男。

强有力的阿开洛伊俄斯不能和宙斯对抗,力大

无比的俄开阿诺斯,以它深急的水势,亦无力和宙斯拼搏,

俄开阿诺斯,水的源头,所有江河、大洋,

所有溪泉和深挖的水井,无不取自它的波澜。

然而,就连它也惧怕宙斯的闪电,

那可怕的雷鸣,当空炸响的霹雳!”

言罢,他把铜枪拔出河岸,丢下

对手的尸体,聊无生气的僵躯,

伸散着四肢,瘫躺在沙地上,浸没在昏暗的河水里。

鳗鲡及河鱼忙着享食他的

躯身,吞啄肾脏边的花油。其时,

阿基琉斯冲向头戴马鬃盔冠的派俄尼亚人,

后者仍在四散奔逃,沿着水涡漩转的长河——

他们都已看到,本队中最好的战勇已经

死在袭琉斯之子手下,倒在激战中。

他一气杀了塞耳西洛科斯、慕冬和阿斯图普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