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病房内的气氛稍稍好了些。
“逸飞说你住在旅馆？”妈妈的眼里满是心疼。
逸妍笑着点点头。
“你现在去把东西搬回家！”妈妈的声音中有了些严厉。
“我没事。那里挺好的，我明天再搬吧。”逸妍轻声说。
“不行！马上去搬回来！”妈妈的声音中有了些怒意，“明明有家，住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妈妈记得不知是什么原因，逸妍从八岁起突然非常讨厌旅馆，那时她的那种抗拒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她问过原因，但逸妍什么也不说，只勉强笑笑说那里条件太差，有奇怪的味道。逸妍什么时候为条件差叫过苦啊！从小就被送去去乡下外婆家读书，那里条件更差，但她从没抱怨过一句。虽然知道她在撒谎，但妈妈也没再追问过。
逸妍不喜欢旅馆的理由只有她自己说得清楚。
那年夏天，爸爸经常不回家，每次好不容易回家来了不是吵就是闹。逸妍虽然还小，但已略约懂了些事情。每次看到妈妈背着他们哭泣，她就好心疼。她决心把爸爸找回来。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逸妍看到了不远处的父亲。她高兴极了，高兴地跑了过去。父亲并没发现她，依旧匆匆向前走着。就这样，逸妍跟着他到了一家旅馆。正当她要跑上前时，一个比妈妈年轻些的女人从里面迎了出来。父亲急急向前走了两步，将那女人抱在了怀里，接着便是一场逸妍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画面。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激烈的亲吻。逸妍被吓傻了，怔怔地站在那里。激情过后，那女人看到了不远处这个呆住了的孩子。她的眼睛弯成一弯新月，嗔道，“都怨你，你看你把小朋友都吓着了。”
“是吗？”说着她爸爸笑着转过了身。
没等他走过来，逸妍就跑开了。逸妍的眼神，袁泽辉一辈子都忘不了。从那天起，逸妍就非常讨厌旅馆。虽然经过时间的涤荡，她对旅馆的抗拒少了些，但每次看到旅馆两个字时，她心里仍然不是很舒服。
逸飞有些为难地看着大家。
“妈，我们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姚文回家熬汤去了，我若载姐姐去搬东西，这里就没人了。还是明天再让姐搬吧，好不好？”逸飞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行！”妈妈的态度很坚决，“我一个人没问题，你们去搬东西！”
“这样吧，我载她去拿东西。”卢天悦主动请缨。
“这样不好吧？天悦你没事要忙吗？”逸飞是不愿麻烦别人的人。
“我向来不是忙人。”他有些自嘲道。
逸飞妈妈赶紧道了谢，并催促逸妍赶紧走。逸妍拗不过，只好跟着卢天悦出了医院。
逸妍坚持坐在后排座位上，两人沉默了很久。面对陌生人，逸妍总是话很少。
“刚才你为什么不——”
“歇斯底里？”逸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对不起。”卢天悦笑笑。
沉默了一下，逸妍轻声答道：“我从不选择不能解决问题的方式面对问题。”
卢天悦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问：“饿了吧？要不要先吃个饭？”
逸妍摇摇头。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她心里一直都是满的，哪里还有饿的感觉。
当另一阵沉默降临时，逸妍的手机响了起来。
“韩总，今天是在哪里？”逸妍淡淡地问。
卢天悦疑惑地望着她，有这样通话的吗？
“卢先生，麻烦你载我去天涯夜总会。”
“不去旅馆了？”卢天悦说着已经调转了方向。
“处理完事情我自己过去。”
“一个人可以吗？这么晚了。”卢天悦有些不理解，她这么晚为什么要去夜总会？从刚才她接的电话来看，应该是公司领导让她过去。让她去做什么？陪酒吗？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呢？怕逸妍觉得自己冒昧，他加了句，“毕竟我答应了你母亲，所以我对你的安全负有责任。”
听他这样说，逸妍笑了，如实告诉了他。“不用担心。只是老板喝醉了要我去载他回家而已。”
“这也是你的责任吗？”卢天悦对这个“韩总”不禁流露出了不满。哪有老板喝醉了还大半夜找员工当司机的？
“对。”逸妍简单作了答。
说到这件事，其中还有一段小故事。
刚毕业时逸妍到处找工作，但每次都被以“没有经验”为由给拒绝了。这对她不能不说是个打击。她不明白那些招聘单位为什么将经验看的那么重。人品、上进心这些她珍惜的东西在他们面前统统一文不值。
有家单位说的好：“人品？你说好就好吗？上进心？只要给钱，谁都会有的！”
所以后来去应聘她第一句话就是：
“我是个应届毕业生，所以没有什么工作经验，所以如果贵公司只是按工作经验取人，那么请告诉我现在可以走了。”
有一次，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担任面试主考官的韩昊抬起了头，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如果我们不以工作经验取人，那你认为应该以什么取人呢？”
“如果所有单位都以工作经验取人，那像我们这些缺少经验的人该从哪里获得机会积累一个经验呢？是不是因为‘经验’我们就该被所有单位拒之门外？”她不抱被录取的打算，所以干脆说出压抑了很久的想法，“经验固然重要，但并不是一切。性格、人品、上进心、工作潜力等等都是应该考虑的因素，而且我个人觉得这些比工作经验更重要。当然，人品、性格不是我说自己好就好了。但我认为，作为一个面试主考官，你们应当具备看人的基本眼光。而不能说出‘你说好就好吗？’这样失水准的话。每次都以‘缺少工作经验’作为理由，那也太肤浅了吧？深层次的东西难道就一点都不值得考虑吗？”
本来已经被面试搞得晕头转向的韩昊的情绪突然高涨了起来，笑眯眯地望着逸妍。“你说的没错，但是卫小姐，用人单位有用人单位的考虑。如果有一个人我们一拿来就可以投入使用，而另一个人我们却要给她很长的适应期，你认为从经济效益出发我们应该用哪个呢？”
“相信您听过‘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句话吧？即使再有工作经验的人，她之前所在的单位跟贵公司也存在这各种不同，比如企业文化，比如经营机制等等。怎么能说他们就不需要适应期呢？我并不想压低有经验的求职者，因为他们在某些方面确实比我们有优势，但也无法接受用人单位简单地凭经验就完全否定我们。我觉得我们并不比他们差。”
听完她的话，韩昊又低头看她的简历，过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你上大学前学过计算机吗？”
“因为家庭条件关系（那时母亲一个人真的无法照顾过来两个孩子，只好把逸妍送到乡下。这样也可以减少一些上学的开支。），我初高中都是在乡下外婆那里读的，所以上大学前没接触过电脑。”
“就她吧。”他对身边的其他两个人说。
“可是——她毕竟没有经验，而且还有其他面试者等在外面。结果还是再商量比较好。”
另一个人也点了点头。
“是我找助理又不是你们！”韩昊并没看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逸妍。“我给你两个月时间，你就当是无薪实习。如果可以胜任，我们再进入试用期，正式录用后我会再补发你那两个月的薪资。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逸妍没有丝毫犹豫。她对自己有信心。
“如果试用期你不合格，我还是一样可以炒掉你。”
“可以！”
看她一直“可以可以”的，韩昊突然得意地笑了笑，故作严肃地问道：“如果我因为应酬喝醉了酒，不管什么时候，时间有多晚，接到电话时你都要负责开车送我回家。接受吗？”
“可以！”逸妍一样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她知道自己必须珍惜这个机会。否则不知何时她才能找到一个职位。
后来逸妍问过韩昊为什么当场决定录用她？她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那番话起了作用。韩昊笑着摇摇头。“你那番话只是让我觉得好玩儿而已，当然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因为我又重新看了一下你的资料。你有没有注意到，大学期间你的计算机成绩是直线上升的？”说完还又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我的眼光向来不错的。”
至于最后的那个要求，本来是韩昊的玩笑话，没想到她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了。韩昊觉得好玩儿，所以有一次半夜喝醉了就恶作剧似的给她打了电话，谁知逸妍还真就来了。之后，韩昊还真的每次喝醉了都找她。所以逸妍只要深夜接到韩昊的电话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