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解冻1
怎么也睡不着，逸妍悄悄起身走出房间。赤脚走到厨房，拿了几罐啤酒盘腿来到了阳台。月色很好，风也是凉凉的，怡人地迎面拂来。仰头静静地望着那月，逸妍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过得好吗？”逸妍低语着，“高凡。”
怎么会突然很想跟高凡说话呢？逸妍灌了一大酒，脸上掠过一丝自嘲。原来，他还在。现在的逸妍，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般，沉重，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只能这么承受，一个人。在别人面前，她总能将自己武装得很好，但独处时，那种令人压抑、沉闷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借着月光，逸妍回望了一向客厅墙上的表：02：31。已经好晚了！手中的手机已经开开合合很多次了。她小心地拉上了阳台的门。连她都不禁笑自己的无聊，她拨了高凡办公室的电话，静静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音乐声。这是她喜欢的曲子。她静静地听着，嘴角渐渐有了笑意，心也随之平静了许多。随着“卡啦”一声，那边传来了困倦的说话声：“你好，我是高凡。”逸妍的手抖了一下，心跳也慢了半拍。她有些慌乱，她没想到这个时间他居然在办公室！电话依旧停在耳边，但她却怔住了。
“你好！请问你找谁？”高凡的声音再次传来。高凡的教养从来就无可挑剔，即使在两点半接到这么诡异的电话，语气依旧很好，但遮掩不住的，是浓浓的倦意。
沉默。
“喂！”高凡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时他的困意已经消减了大半，“逸妍？”他也说不上自己是凭什么做的判断，——无法解释的感觉。
逸妍赶紧挂了电话，触电般将它扔到了桌上。但马上，手机就响了起来。怕吵醒屋里的人，她赶紧按了静音。看着一闪一闪的信号灯，她的心跳加速了许多。电话一遍遍固执地打来，终于，她接了电话。
“逸妍！”高凡的声音里满是喜悦，“你是逸妍！”但接着就是一阵担心的询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你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我很好啊。”逸妍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高凡的心落了下去，松了一口气，语气马上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喜悦。“太好了！太好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办公室？”逸妍说完又咽了口啤酒。
“你在喝酒？”
“喝了一点。”逸妍的眼睛瞥向了桌上那四五个易拉罐。
“发生什么事了？”高凡的声音又焦急起来。
“刚睡醒，有点渴，所以就喝了几口。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高凡只淡淡说了句：“加班。”
“本来只是想听听那首曲子的，没想到打扰了你。没什么事，你做事——。”
“我们说说话吧。”高凡抢在她挂电话前说了话。
“那，好吧。”
“在哪儿？”高凡还在惦记这件事，“你现在在哪儿？”
“在外面出差，”她只能这么说，明天要换手机号了。“你知道我住不惯旅馆嘛。”
“还好吧？”
“嗯，还不错！就是不容易入睡而已。”逸妍抬头望着月光，心底叹了口气，还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你，还好吧？”
高凡自嘲地笑笑，“无所谓好坏，等死而已啊。”说完不禁笑出声来，这是逸妍曾经的口头禅。
逸妍脸上绽出些许笑意。记得曾经念叨着要管他要学费的。
“逸妍，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就跟我说说吧，不要总憋在心里。”高凡太了解她。要不是自己接到电话，怕她又要窝在一个角落独自承受了吧。
“哪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现在过得很好！”逸妍语气轻松地答道。
“那就好。”高凡的声音明显低了很多。当初，当逸妍渐渐开始向他诉说心绪时，他是何等得幸福，可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有些困了，我要回去睡了。”逸妍只想赶快结束通话。
“那，好吧。晚安！”高凡的声音更低了。
“你也赶快去睡会儿吧，注意身体。别老加班！挂了。”说完逸妍就匆匆挂了电话。其实刚说到一半是，她心里觉得怪怪的。这些，不该我跟他说吧？所以她才急急地挂了线。
虽然没说几句话，但在这寂寞的夜里，逸妍还是感觉到了一些暖意。
……明明喝了不少，但天悦的话还是一次次在她耳边回荡，紧接着，眼眶就湿了。到底该怎么办？这是个没有正确选项的选择题，可这题，她又不能选择放弃。因为，她不想，也不能再伤那出题人。可是……
这边天悦又何尝睡得着呢？
今天如果不是情势所迫，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等到合适的机会，把那戒指给她。他知道这对她来说太难太难，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放弃。其实不管是何种理由，他都不会放弃。逸妍做不出选择，所以她想躲起来。他也知道她不想“耽误”他，所以一再地推开他。是她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天悦可以给她幸福？不管是何种理由，天悦都不能接受。他要让她知道，她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不准她再说那样的话。“逸妍，我究竟还要等多久？”
虽然睡得很晚，但逸妍依旧六点钟就准时醒了过来。摇篮里，子晨依旧静静地睡着，脸上不时闪出些或困惑、或兴奋的表情，逸妍不由得看得入了迷。“早上好啊，子晨。”逸妍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照例跟儿子打了“招呼”。每次看着或想起子晨，那甜甜的笑似乎就定格了，——那是她的幸福。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跟子晨相处的时间少了好多，也因为如此，她珍惜能跟他相处的每一秒。
子晨准时地睁开眼睛，看到逸妍，呵呵地笑了起来。每天他最先看到的，就是妈妈。这是逸妍给他的承诺。他的小手不老实地在空中舞动着，小脚不断地踢腾着，嘴里发出些只有逸妍和陈佳听得懂的声音。“儿子，醒了？早~！”逸妍先开心地冲他招了招手，然后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韩昊一大早卡着点过来了。手里拎着早饭，嘴里叫着：“我来蹭饭。”脸吧，笑嘻嘻的。本来还客气得打着招呼，谁知一见子晨，把东西塞到陈佳手里就飞奔而来。“干儿子，干儿子！来，干爹抱！”看他那饿虎扑食的样子，逸妍将子晨死死地搂在了怀里，一脸戒备。“韩总，您这是要吃人呢？”
“啊？哈哈……”韩昊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圈，旋转回去，落到了自己头上，“误会，一场误会！哈哈……”
“哈哈……”子晨倒是很开心，看着韩昊直笑。其实他见谁都笑成这样的，可是韩昊不明白啊，他以为这是干儿子看上他了。只见他如同得了金牌令箭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子晨夺了过去。“逸妍，你不能分开我们父子俩！”说着就把子晨举过了头顶，乐得颠儿颠儿的。
逸妍一脸黑线。立马想到了韩董，他们父子俩，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无语啊。
“父子俩？分开？”陈佳嘟囔着。她只见过韩昊一次，印象中好像他不是子晨爸爸吧？上次他是跟他太太一起来的啊？她一时间忘了干爹这茬事了。
逸妍知道她开始脑内了，赶紧敲了敲，忍着笑说道：“喂，刚醒就做梦啊？”
“嘿嘿。”陈佳摸摸并不痛的脑袋，“我们吃饭，吃饭。”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我带的东西多，叫卢天悦过来蹭蹭呗。”韩昊瞥了眼梓茉。
陈佳听到这话时，早就冲过来巴巴地望着逸妍了。
“随便。”逸妍的语气淡淡的。
虽然很想见她，但天悦还是拒绝了。
“怎么那么多啤酒罐？”看着陈佳手里的垃圾袋，天悦的眉头皱紧了。他大概猜得出什么。
陈佳撅着嘴，一脸无奈。“早上起来在阳台上看到的。不知怎么了，姐昨天回来好像不太对劲。我睡觉轻，所以知道她半夜起来过，这些，大概是那个时候喝的吧。”说着嘴朝袋子努了努。
“你告诉逸妍，今天不要去上班了，让她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子晨，就麻烦你了。”天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陈佳却莫名的觉得有些伤感。
不解决掉这件事，韩昊是不会安心离开的。吃过饭，他就拉着逸妍出了家门。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望着公园里做晨练的老人，韩昊一脸沉静，“有多少人可以错过呢？”
逸妍知道他的所指，低下了头。
韩昊扭头看着逸妍，不由得轻笑两声。“干嘛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
“你说吧，我听着呢。”逸妍低声道。她知道韩昊跑来不是只为了聚餐。
“不否认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吧？”
点头。
韩昊的目光重新落到远处晨练的人身上，“说实话，第一次见时我并不怎么喜欢他，因为他的目光一直随着你。当然，后来知道了些事情就明白了。张晓烟绊倒你的那一瞬间，还有你往外走时因虚弱而倒地的那一刹那，卢天悦脸上的表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有担心，有痛，也有自责。把一个人放在心上这么多年，而感情却始终没变，这一点，我佩服他！你的心远远没有你的表情那么冷，”韩昊转头望着逸妍，“所以你才会痛苦，会难过。也正因为这样，逸妍，你是喜欢他的！如果是一个无关的人，如果是一个你不在意的人，你早就处理掉他了，不管对方追得有多紧。可对卢天悦，你做不出。你只会让他离你远点儿，让他赶紧离开你的世界。逸妍，不要压抑自己。卢天悦是卢天悦，袁泽辉是袁泽辉。因为袁泽辉去疏离卢天悦，这对他，太不公平了！他没法选择！在他出生之前，这一切已经注定了。他无法改变！”
“路有很多条，不是吗？”逸妍抬起头，一脸苍白。
“可适合自己的，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的，只有一条！”韩昊回答得斩钉截铁，“如果卢天悦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但却不幸福，你，会安心吗？”
“又有谁能肯定跟我在一起他会幸福？”
“不要自欺欺人！你有没有注意过他看你时的表情？”
“……”
“逸妍，别只想着躲起来了。他会等，可是，你要让他等多久呢？”
“……”
“那个赵彦——”韩昊的话有些犹豫。
“人有时候很让人无法理解。”逸妍笑道，脸上是无法抹去的苍白，“为什么像卢天悦、赵彦这么有选择权的人偏偏——”说到这里，逸妍顿住了，无力地摇摇头。
“感情这东西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更何况，”韩昊歪着头，迎着逸妍的眼睛，脸上挂着不羁的笑，“怎么能说‘偏偏’呢？不要太低估自己呦。你不赖的！”说着拍了拍逸妍的肩头。本来想说“喜欢上你是自然的”的，但话到嘴边，还是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