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你也瘦了。”逸妍打量着天悦，挤出一丝苍白的笑。
打从逸妍打开门的那一刻起，天悦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他的心嗵嗵地跳着。虽然看着她，但心里的思念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重。
他们就那么对视着，在着对视中，天悦看着她倒了下去。
“逸妍！！！”
“姐！！”
这一睡就是两天。
在这两天里，天悦一直守在病床边，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逸妍的噩梦一直没有断过，天悦的眉头也一直没有舒展过。每当她痛苦地摇着头，说着自责的话时；每当她因疼痛蜷缩在一起，去拍打心口时，天悦的心就像被刺穿了一样痛着。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一次次唤着她的名字。他恨自己，明明说要好好照顾她，说不让她再伤心、落泪，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看着她在痛苦中沉沦、挣扎。
隐隐约约，逸妍知道耳边有人在跟她说着什么。那声音离她好远，根本听不清楚。她好着急。到底是谁在跟她说话？他要告诉她什么？好难受，她想睡下去，可是那声音一直在。每当她看到高凡、张晓烟、袁泽辉……当她头痛欲裂时，自己就被另一种温暖给环住了。手似乎被紧紧抓着，耳边依旧响着那声音。渐渐的，她依恋上了那个声音，那种温暖。她强迫自己努力去听他到底在说什么。断断续续……
“……逸妍……我在……”——等你……
“……你忘了吗？……照顾你……”——我答应过你妈妈……
“……子晨……”——在找妈妈。
……
他在说什么？他到底要说什么？逸妍的眉头紧皱着，为什么我都听不清楚？
又过了好久，她终于捕捉到了。
“我叫卢天悦……”
卢天悦？逸妍努力回想着。首先蹦入脑中的是一句话。“我叫卢天悦，29岁，家住A市，未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薪资还不错。”这话——？紧接着，所有事都涌了上来。
突然，天悦感觉手被一个微弱、冰凉的力攥住了。迟疑了一下，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在逸妍额上印下一个吻，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天悦……”逸妍的声音很低很低，天悦却听得清清楚楚。
“逸妍，我是，我是天悦。”他的声音颤抖着，心总算落了地。尽管是在梦里，但她在叫我，她记得我。“逸妍，”他将她的手贴在脸上，凝视着她的脸，“求你，快醒过来，我说过要守你一辈子的。逸妍，我在等你。逸飞在等你。子晨在等你……”
随着天悦的话，逸妍的泪顺着眼角，滑落。
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逸妍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是哪里？想要起来，却抽不出右手。侧身，她看到了卢天悦。天悦也正一脸柔情地看着她。
“这是哪儿？”逸妍说着又看了看四周。
“医院。”
想到了什么，逸妍的泪汹涌而出。她攥着天悦的手，一脸惊慌与绝望。“天悦，妈妈死了，怎么办？我该，我该怎么办？是我害死她的！”
天悦俯下身，将她拥入怀中。“逸妍，伯母的死跟你没关系。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渐渐的，逸妍安静了下来。
……
“你多久没睡了？”逸妍望着一脸疲惫的天悦轻声问。
“没多久。”天悦笑笑，将一勺粥送到了她嘴边。
“什么没多久？”逸飞撇撇嘴，“从姐你把自己关起来起，哥就没睡过了。”
本来想说“对不起”的，可话到了嘴边，终于没说。天悦说过的，他要的不是这个。“你老了好多。”逸妍眼中掠过一丝心疼，伸手摸了摸他消瘦的脸。
天悦笑着握着她的手：“这样正好，省得你再说比我大。”
病后的逸妍，不再脆弱。但有些东西，已经改变。
“张晓烟？”天悦和逸飞都难以置信地望着逸妍。“为什么？”
“你确信不是袁泽辉他们给妈妈写的信？”逸妍望着天悦。
天悦点点头：“是！”
“子晨的事，除了家里人、韩总和唐岚她们，只有张晓烟知道。先是高凡妈过来，接着高凡就到了。你们说谁能让他们两个赶在一起？我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但我总感觉跟她有关系。”
“那袁泽辉呢？这两件事明显是连在一起的。”逸飞提出疑问。
“这件事我答不上来。”逸妍轻轻摇摇头，“不用费脑筋，我去问就知道了。”
“什么？”姚文有些吃惊，“可是姐，就算是她做的，她也不一定承认啊，而且她会不会来见你都还不知道呢！”
“不问她，我问高凡就知道了。”逸妍淡淡地说。
“不准去！”天悦抛出一句话。
“迟早都要面对的。孩子的事我也要先跟他商量一下。”
“逸妍。”高凡心疼地望着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妈年纪大了，做事没分寸，请你不要跟她计较！”
“可是我妈死了。”逸妍的声音冷冷的。
“这些都是我造成的。”高凡的声音透着憔悴与自责。
“是张晓烟，对不对？”逸妍盯着高凡。
高凡没有答话，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为什么？”逸妍的声音高了许多，“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要说恨，应该是我恨她才对！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她现在在哪儿？”
“走了。”高凡无力地摆摆手，“离婚了。”
逸妍怔住了。这事太出乎她的意料。“为什么？那，孩子怎么办？”
“你终究做不了坏人。”高凡笑笑，转而又有些神伤，“孩子流掉了。”
逸妍沉默了。
“我们的孩子，”高凡犹豫着措辞，“叫什么名字？”
“子晨，卫子晨。”逸妍的语气极淡。
高凡脸上写满笑意。“很好听的名字。他是凌晨出生的？”
逸妍点了点头。
“逸妍，”高凡向前探了探身，眼里有一丝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子晨的事？”
“一开始打算告诉你的，在你告诉我要离婚的那个晚上。”逸妍的眼角湿了。最近似乎脆弱了好多，怎么动不动就想流泪。逸妍有些不满现在的自己。
“你当时想跟我说的事就是这个？”高凡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伤她，远比他想得要深。
逸妍盯着高凡，一脸坚毅。“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在子晨的事上，我绝对不会让步！高凡，如果你觉得你有立场，你尽可以跟法院要孩子的抚养权！不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应战！”
高凡苦笑。“你说，我有立场吗？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妈做出什么事！她也不会做出什么事了。可是——”他望着逸妍，“爸妈年纪大了，可不可以，允许他们定期看看子晨？”
“不行！”逸妍当即回绝，“她是害死我妈的凶手之一，所以我决不允许！”想到高凡爸爸，她又有些犹豫。“伯父，还好吧？”
逸妍，你做不了坏人！高凡叹了口气，缓缓地说，“爸病了，被我和妈给气的。妈她现在很痛苦，每天都在做梦。逸妍，我不求你原谅她，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放下这一切，好好地生活。逸妍，你最应该得到幸福。”
逸妍别过脸去，不想被他看到眼中的泪。正因为她把事情想得太透，太为别人考虑，所以她才没有办法恨。不用高凡说，她自己也知道高凡妈是被利用的，所以她想恨，但却恨不起来。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她又觉得那个人很可怜。虽说有些滑稽，但这是真的——高凡妈信佛教。她那么自私、尖刻，但她信佛，信因果报应。现在的她，怕是不好过吧。
“那天，在病房，那个人？”他记得那个人就是很久以前在酒会上抱着逸妍冲到医院的人。
“天悦，他叫卢天悦。”说起天悦，逸妍脸上有了些笑意。
“你们——”高凡问这话时心里有些疼，“会在一起吗？”
“不知道。”逸妍笑着摇摇头，“随缘吧。”
“子晨毕竟也是我的孩子，求你，允许我尽一份责任。”说着高凡将一张卡推到了逸妍面前。他心里有些没底。逸妍如果不接受，他无话可说，可那样他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逸妍收下了。
收到张晓烟的信，逸妍没有一丝意外。
现在感觉怎么样？很痛苦吧？对，我就是不想让你好过！也许你已经想到了，或者也许高凡已经告诉你了，那些事都是我做的。给你妈写信，然后告诉高凡家人你有个儿子。也许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恨你。可是，我就是恨你，很恨很恨！
第一次见到高凡，是在我工作的酒吧——我跟他说我是幼师，没想到他居然信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于是我就过去了。我天生喜欢过富足的生活，而他，可以给我那样的生活。
不知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只在一起过一次——在你家卧室。如果这件事可以再给你一些刺激，我想我会更高兴。那是我刻意选的地方。高凡喝醉了似乎很好说话呢，我说去你家，他居然就同意了。或者也许当时他只是想气你一下，看来你当时真的惹他生气了呢。即使在□□时，他还唤着你的名字。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讲，他没有真正地出轨过。看到这里，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如我所愿，我真的怀上了孩子。只不过我至今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他的。不过没关系，反正已经没了。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成为女主人居然没有费我太多力气。不知是你傻还是你太有自知之明了，居然就放了手。
一开始我的动机是不纯，我就是想占有他。可是渐渐的，对他，居然也有了点感觉。可是他从来都不想看我一眼。每次我想重创一下你时他都极力维护着。至今也不知道你是真有那么好，还是他只是为了维护一个美好形象。
从结婚到离婚，他一直睡在客房，没有碰过我一次。你说，我能不恨吗？更可恨的是，他每次喝醉了都会叫你的名字。我居然下贱到把自己当成你，想因此跟他在一起。可是醉得一塌糊涂的他居然能发现我不是你。当他将我推开，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时，我恨死了你！
对，我发誓不让你好过！凭什么？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你就可以得到一个男人这样的爱。还有那个卢天悦，你明明只是个离了婚还带着个孩子的女人，为什么你就可以得到他的爱？为什么？
上天对我不公平，那我只能自己争取一点平衡了。只是没想到后果蛮严重，你妈妈因此死掉了。本来只是想让你失去孩子，又失去卢天悦的。阿弥陀佛，愿神宽恕我的过错！
看完信，逸妍颓然地陷在了沙发里。
天悦从她手里接过信，看了好久。他紧紧攥着那封信，皱着眉头望着逸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