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觉得自己像条蛇,每编一句谎言,皮就脱落一层,心里惶恐着还有多少皮可以扒去?
他不留余地:“她和你一样是美人。”
“我应该认识她吗?”她在心底阿弥陀佛。
“你们年龄相仿,而且同样来自一个村庄,有什么理由你们不曾见过?”人不亲,土亲。
“身分证只登录出生地,却没有详细记载搬家的次数。”她笑得果真歉然:“我只是凑巧在美浓出生,但并不代表在美浓长大,这样的解释行得通吗?”
他眉毛纠结成愤怒的张条。“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知会警察来处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呼吸差点停止。
“你知道,我在说你有机会自首。”他的眸子牢牢捉住她的瞳仁。
“我不是小偷。”她终究红了眼眶。
他软化地:“你脱不了嫌疑。”
“你要想怎么处治我?你给我个痛快,有话明说。”她恨不得打得他满地找牙,竟然把她当老鼠兜着转,可恶到极点。
他若有所思的说:“你离开现在的工作……”
“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我现在就走,不过,我会寄支票来偿还这笔债。”她吸了鼻,却掩不住喉头哽咽。
“慢点,我的意思是,让你换个工作单位,客房服务部不适合你。”他是顾虑到小凡敏锐的眼神会吓跑了她,而留下未完的推理剧。
“我可以留下来……”她精神为之一振。
他一语双关:“我们之间是不该这么简单结束的。”
她装模作样地:“什么意思?”
“到目前为止,你的嫌疑并没有洗清,我当然要继续监视你。”
“想找到我的破绽?”
他极谨慎地:“想了解你……真正的目的。”
她喃喃地:“你会失望的。”
“是因为你没有目的而失望?或是因为你的目的让我失望?”
柳雪恨只是笑笑,眼角向下弯,又是那个清浅无邪的笑容。
赵君皓的心,猛然一缩,掉了东北西南。
“先声明,什么工作我都能做,但只限于早上八点到下午三点的时间?”
“为什么?”
“就是这样。”这个谜底,要赵君皓自己解开。
十二月的一个星期日,天气难得的晴朗,黄历上写着宜嫁娶,饭后的中餐厅像是煮开了的沸水,热闹滚滚,柳雪恨刚被调到中餐部,负责领台,可是,今天喜筵满度,端盘子的人手不足,她只好暂时充当跑堂。
这句话说的好:有口的地方,就有是非,在客房部的那段插曲,虽然当事者都三缄其口,但坏事总能传千里,像无孔不入的细菌,侵蚀着中餐部每个人的心,从大厨到洗碗的欧巴桑,却把柳雪恨看成是带菌者,讨厌她、排挤她、设计她,就连这次帮忙性质的工作,众人一鼻孔出气,故意分派她服务距离厨房最远的桌子,并且每道都菜都特别重、特别烫,摆明了整死她的意图。
柳雪恨像走在高空钢索上的表演者,战战兢兢地努力不摔跤,心知只要一个不留神,搞砸的不仅是婚礼,就连饭碗也将不保,因为,这是董事长赵老夫人的侄女办喜事,禁不起闪失。
在新郎新娘敬酒的时间里,牛小凡阴魂不散地飘到她身旁,揶揄地:
“你今天要唱什么戏?孙悟空大闹天空吗?”
她绷着脸说:“我不会唱平剧。”
“我保证你今天晚会打破盘于。”
“我保证你今天晚会打破盘子。”
“你会看相?”她打了个寒颤:“还是你做了个纸人,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刺了几根大头针在四肢上,诅咒我今晚出洋相?”
他叹气:“我的纸人,哪有你的蛊厉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不是苗疆人。”
“你是狐狸精。”
“我和你有过节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饭店里有你要的吗?”
她大方地:“当然有我要的。”
他急切地:“是什么?”
她开怀大笑:“工作,我靠这份工作挣钱。”
他义愤地:“我会查出来的。”
“你只会白忙一场。”她的笑容愈来愈薄。
“我站在你身边,是不是妨碍了你的把戏?”见她迟不行动,他顿悟地。
“你妨碍的不是我,而是那几桌的客人没得吃。”
她眸底飞逝一抹不自在的心虚,只有那么一点点的闪失,但还是牛小凡捕捉到了,可是只这么一点点,尚不足以构成入狱的铁证。
“好好表演,别让我看出破绽。”带着较量的心情,牛小凡邪气的说。
看着牛小凡的背影,柳雪恨足足停了五秒钟,感觉到他在她心上绑了铅,这份沉重并没有随着他走开而减轻,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管心情如何,她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这边,挂名总招待的赵君皓,即使在最忙碌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也不忘偷瞟那纤细的倩影,正面的、背对的,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感觉到她走路的样子很特别,不像是走在乎地上,倒像是走在坑洞与泥淖满布的陷阱中……他不明白,这么的地毯可能凹凸不平吗?他决定一探究竟。
也是感觉,第六感使他逼近了她,倏地,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不知是手上捧的甜汤太烫,还是血流的速度太急?就在他轻唤她名字时,象征早生惯子的桂圆莲子汤竟从手心滑了下去,溅了邻近的客人和她自己一裤子的黄渍,刹那间,凶声载道。
她求助地看着他,连向客人对不起的力气都没有。
“有没有被烫到?”他弯下腰来审视她的衣服,亲密地像是情人。
所有的人都惊诧赵君皓的动作——忘了其他人的存在?!
她羞怯地低下头,轻拉他的衣袖,嚅嗫地:“我没事。”
他急得说错话:“还说没事,你的裤子湿了一大片,快脱下来,免得烫伤了。”
她瞪大眼睛。“我想,这场酒席不需要我跳脱衣舞娱乐佳宾吧厂
“我是说快找个有浴室的房间,一边冲水一边脱。”
“是,总经理。”
“不对,要把裤子剪开来,免得它接触伤部,磨擦到水泡。”他高喊着:“谁快到厨房拿剪刀或刀子来。”
她脸红到了发根。“汤只是有点热,不很烫。”
“是温的。”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吃味的声音,熟悉地令人惊心。
“你跟我过来。”赵君皓态度坦然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服务生和大老板消失在喧哗中,流言蠢蠢欲动了起来。
第三章
柳雪恨被动地跟在他的背后,在电梯间时,那封闭、有限的四方里,只有他和她的呼吸声在流息,而他们的心跳不觉都被压抑了,为了某种模糊且不易辩识的原因……就像男与女的第一次约会,太多太大的声音都是不雅的表现,静谧则是一种绝对的礼貌,没有道理的定律。
电梯门在第五层打开,进来一对金发碧眼的男女,当门一阁,他们便视若无人地亲热起来,女郎伸出双臂套住男友脖颈,男伴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摸她的丰臀,嘴唇相扣,不时发出啃西瓜般的吸吮声,情到浓时,呻吟如热浪排山倒海而来。
快到十一楼时,洋人像踩了紧急煞车般停住逗嘴儿,用英文交谈着……
“这一次大概搞错了,他们可能不是情侣。”
“从神情来看,应该不会错。”
“如果是,他们就是最失败的一对,那男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见得,你看他手放在裤子里,太不自然了。”
“哦,他的克制力压抑了性冲动。”
“中国人是不懂得享乐的民族。”
“文化束缚了他们。”
原来他们是对研究生,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实验,然而因为听得懂英文,一脸忍耐到了极限的表情,但他不明白柳雪恨潮红的云朵从哪里来的?难道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不可能,赵君皓很快地否绝她的耳力,一个服务生,听英文会话应是鸭子听着,那么她涨红的双颊,大概是受到限制的影响,一定是的。
电梯到了十五楼,赵君皓和柳雪恨走了出来,洋人则随着电梯走上去,继续狩猎。
光看这穿廊的挂一排灯饰,她立刻知道这里是所谓的总统套房区,一般小职工禁足的圣地,立在标示一五O一的门牌前,赵君皓从皮夹里取出一张磁卡,刷了一下,他伸手轻轻一推,她的视野立刻亮了起来,门里豪华的装璜令人咋大。
“为了美丽着想,烫伤的皮肤要赶快冲凉降温。”
“其实并不很热。”
“进去检查一下也好。”他语调温柔如催眠曲般:“如果真的没事,换掉这脏了的衣服,让我叫人送一套新制服来,在这等待的时间里,你不妨清洗一下身上残留的甜渍。”
她倔强地:“我去员工更衣室换就好了。”
“老是和总经理唱反调,当心收到资谴费。”他威胁道。
“任意开除员工,当心工会扣你剥削的大帽子。”
“是不是要我帮你放洗澡水?”
她扮了个鬼脸,不情不愿地做个听话的女孩。
在浴室里,她意外地发现洗脸上台上的瓶瓶罐罐,全是男性用品……这是赵君皓的房间!快逃的念头迅速闪过她的脑海,拉开了卧房门,却看见赵君皓裸着上身的背部,还有只穿了一条单薄内裤的臀部……
天啊!他想干什么?性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