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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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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真情

书籍名:《环泪情》    作者:摇琴


平安城内赵府中一切如昨,并未因柳云音所做而有丝毫改变,若说真有所差许是这人情淡薄许多。

        少夫人消失无踪,舞非烟夫人与钱管家莫名死去,甚于连少夫人手下丫鬟绯儿亦不知所踪。这种种虽则无人提及可总也是赵府这面上明媚生活中笼罩的抹不去的阴暗。

        天方不过破晓,赵府仆从便已三三两两起身备下一日活计。本该是这一日中较为沉寂的时刻却被人急忙奔走的脚步声打破。

        临沂手持一个暗红色锦盒在回廊上疾走,惊起檐下的雨燕,它们不满的叫闹飞至一旁的树上叽叽喳喳的抱怨着。他直直的走至书房门前并未通报径直开了门进房去。

        赵书翰抬起头来眼中有少许不满。

        “少爷”临沂低下头去手中仍是将那锦盒举在胸前,立在一旁静候。

        赵书翰见他有事要说,将账本放在一旁吹熄仅剩不到一寸的蜡烛,用手指捏捏自己有些酸涩的眼角。近些日子他始终在书房内为商号忙乱,总有几分疲惫。上次舞非烟所赠的伤口虽已愈合,却是留下难看的疤痕,无论怎么着亦是无法去除,这可算的上是种回忆?赵书翰嘴角露出清冷的笑来,问道“何事?”

        “方才有人将此物送来”临沂将手中锦盒放于赵书翰书桌上,退回去垂手立在一旁。

        赵书翰打开锦盒面色一凛寒声问道“于何处寻着?”这是他送于云音的金步摇,这花色是他刻意命人打造定不会错,当初为要她安心收下只说是遇着便买来,她岂能晓得这其中倾注了他多少心血。

        “南江城分号的掌柜方才差人送来,说是前些日子有人拿去当的”

        “是么,她已回去么。倒难怪这平安城内无她消息”赵书翰重重扣住锦盒,为何她要当了这金步摇,若是想忘记他干脆丢了岂不更是干脆?倒是奇怪,她即已回家为何未曾有消息传来?难不成她遭遇不测?“临沂吩咐下去,我即刻启程前往南江城”

        阳春三月光景总是风和日丽天气,虽说这南江城四季如春可如今此处的景色却是越加动人,漫天飞舞的柳絮好似给这四季都绿意盎然的城凭添一份冬日清冷。

        云音取过蒲团放于院中花圃边上,此处有着幽幽花香地上有草自然不冷,确是个小坐的好地方。她将绣蓝放于脚边拿出剪好的鞋样绣花,纳鞋底她确是不会可绣花总还算是拿手。花衣她太过活泼,鞋一类什物总是坏的快,谁晓得她究竟做些什么,难不成是同男孩子踢石子玩耍?

        终是绣好花样,云音将手中针线放回绣蓝内,揉揉自己酸疼的肩膀,正要起身回房便见花衣抱了一堆东西小跑过来。

        “娘”花衣将怀中新挖的笋尽数倒在地上“我刚和王哥哥去挖的笋,哥哥他还教我怎么分辨公母竹子呢,他说第一个节上有树枝的是公竹子,有两个树枝的是母竹子,母竹子下会有很多笋。我找的都是母竹子,挖了好多笋呢,娘,花衣是不是很能干?”

        “是是是,花衣最是能干”云音拉过她帮她将脸上沾染的泥土拭去,带她到井台前洗去手上你如,将笋亦冲洗干净,这才说道“晚上娘炒笋片给你吃可好?”

        “好”花衣扑进云音怀中来回蹭着撒娇,许是想到什么猛的抬头说道“不好不好,爹说过不能要娘累着,而且笋要用刀切,王哥哥说娘你不能动刀”

        “是么?那如何是好,这笋可该怎么着好?”云音装出为难的模样来逗弄她

        “种在院子里么,那以后家里就有竹子了再不用上山去挖了”

        “花衣果真聪明”云音点点她的鼻头,这小东西她可晓得这笋是种不得的“那同娘回放去拿铲子可好?”拿起地上的绣蓝同蒲团,云音方欲回房便听得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她回头去看却只见马蹄扬起的尘土倒看不清人,待到那人离着院落约莫有半舍时,她终是看清来人,竟是赵书翰。

        云音的手出奇的稳,身体亦未曾有丝毫颤抖。她晓得此刻她仍有花衣在身侧,她不晓得赵书翰将如何动作,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保住花衣安全才是。

        花衣未曾觉察出丝毫异样,走在云音前方口中不住说着要将笋种于树下陪着她的小鸡。

        云音缓缓跟在花衣身后一切如常,她不住提醒自己不可换乱。进了房门云音急忙将门闭上紧紧闭上。她不想看,看不着自然便不晓得,既不晓得也便没了所谓烦恼,眼不见心不烦。

        她走至花衣身前蹲下身去笑着同花衣说道“花衣,娘有些累陪娘睡一阵可好?待娘醒了再与花衣一同种笋可好?”

        “好”花衣常听王哥哥说,娘要好好休息,方正笋便在院中也跑不了,待娘醒了再去也成。她乖乖的脱了外衣爬上床等云音为她盖好杯子,搂着云音的手臂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云音自然难以入睡,她不清楚此刻是何种境况,不知赵书翰是否仍在门外或是已进了院中,不知他是否会闯入屋中,亦不清楚他方才是否看清自己。他究竟是如何寻到此处,又是为何前来?

        再不想多加思量,云音小心的掰开花衣紧紧搂着她的手,下床走至窗前将窗纸戳破看外面情形如何。

        赵书翰已下马手中拿着缰绳远远的立在院外,却仅是站着并不上前一步,也未曾有再进一步举动,只遥遥望着院落中一切并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他是在看这院中是否当真有她柳云音的踪迹,或是他在等她出去?不清楚,亦不想清楚。

        云音再看了一阵确信他不会进房来,终是放下心来安心的躺回床上,看着花衣嘴角浅浅的笑她心中更是静了许多,如今这孩子并不仅仅是他华凯文的宝贝,更是自己的珍宝。

        “花衣,爹回来了,快出来看看爹给你带了些什么好东西”华凯文推开院门见院内冷冷清清,怕是她们正午睡便再不叫喊将东西放在大厅,去云音房内寻她们。

        “云音,你睡下了么?”华凯文站于门前轻声问询

        “进来吧”云音开了门让他进房,多一个人在身侧总是安心许多。她用眼角余光望去,赵书翰仍站于远处总是太远看不清他此刻神情。

        “花衣睡了么?”华凯文帮花衣将棉被拉拉,上次发烧至今日虽是有些日子,可总是怕她好的不彻底因此时时小心对待。背对云音他用最是平常的语调问道“那人可是来寻你的?”

        “是”云音苦笑怎能看不到,岂能隐瞒。

        “去看看吧,他已站了有好一阵吧?”

        “不”

        “那人满身灰尘该是自极远出赶来,难不成纵使如此你亦不肯去看看他么,这是何必,何必如此对自己?”华凯文最后那句说的极小声好似说给他自己听一般。

        “我不过……”云音不晓得要如何作答,该面对总是得面对,何况赵书翰他总立着亦不是法子,到这会儿他已站了越么有三个时辰了,若是他肯定会长久站下去,这又算怎么着。

        “去看看他,无论如何总是将话说清了好”华凯文的双眼始终放在花衣身上,他未曾回头。毕竟他仅是花衣的爹,仅此而已,他何来权利挽留?

        赵书翰定定的望着面前的院落,房屋结构简单布置却很是精细,院中虽无亭台楼阁,可那小小的花圃及郁郁葱葱的树木都将主人的用心彰显无疑。方才他来时虽是未曾看清,可那背影定是云音无疑。他亦看到一个孩童,这倒是为何?

        他岂能贸然前往只能在此等候,他坚信云音终究会出来。他方才见一名男子,这人又是谁?难不成……不,不会!云音怎会那般做,她定不会如此狠心。赵书翰狠狠的甩头将自己脑中浮现的想法甩去,再次将目光放回院中,此时他见一扇门被打开,自门中走出的便是云音,是他一直想见的云音,自己的妻。

        “云音”他仍立于原地,他看清了云音的收拾她并不想他上前。

        “你来做什么?”云音冷冷的开口,这个男人,她今生都不想再见这个男人!

        “云音,同我回去可好?”赵书翰并非听不出她的愤怒,可他仍要说毕竟这女子是他所深爱之人。

        “赵书翰,你可是癫狂?回去?如此言语你竟能说出口来?”云音紧紧的将手握成拳,她的指节已发白却仍在隐忍。

        “我清楚一切皆是我的过错,可这一切既已受了应有的惩罚,难不成你仍是无法将我原谅么?回去吧,纵使不为你为孩子亦可。难不成你要这孩子自出世便没了父亲么?”

        “赵书翰,你可晓得这孩子是假的?”他所说句句皆是夸耀他的宽宏大量,皆是要自己向他屈服,孩子,哼,他所关心终究不过是这个孩子罢了。

        “孩子是真的。我晓得你用药使自己看来好似有身孕一般,你被舞花追杀那日我便晓得了。人人皆告诉我胎儿无异,这才使我起了疑心。我于你随身香囊内寻着药粉换了它,之后你的身孕便是真的。如今你是当真有了身孕,有了我赵书翰的骨肉”赵书翰捉起云音的手握住“你可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给我个照顾你终身的机会可好?纵使不为你为孩子亦可”

        “不必,赵书翰纵使无你这孩子亦不孤单”它根本不会存在于这世间,如此一个承载所有怨恨的生命怎能存活。难怪总是困倦,难怪停药许久小腹却是越发明显,原来这孩子是真的么。又如何,若是以往她必定难以承受,可如今她身侧有花衣同华凯文伴着,她已不怕。

        “难不成你已……”赵书翰方要开口便见院内跑来个小小的身影,自身后抱住云音的腿。

        “娘,你要走么?你要去何处?你不是说你要一直留在花衣身边么?娘,你不能走,你若是走了爹要怎么办那?娘……”花衣紧紧抱住云音的腿,这是她的娘唯一的娘,谁都不能带她走。

        “这孩子是?”娘,她已是这孩子的娘么?难不成他猜的不错她当真已嫁人了么?可她未曾拿到休书怎能改嫁?哈,赵书翰你真是痴傻,她是柳云音,是以柳云音的身份活于世间,再非萧琴韵。

        “花衣莫哭,娘哪都不去,娘一直陪着你”云音转过身将花衣抱起,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赵书翰,你不是担心我腹中胎儿无人照看么,你怕是多虑了,我已嫁人而夫君他很是疼我,是真心怜惜。正是疼我才要我出来自己将过去了结而不出书阻拦,他要我自行选择,可其实我岂有出来必要,我选的是他及这可爱孩童。如今你可死心?”

        “是么?”赵书翰脸上露出凄惨笑来,很是无助的说道“是么?”许久许久,久的好似他生命已是终结,他自袖中取出一块玉牌来递于云音“若是今后有事可持它来寻我,无论何人无论何事,只消我能力所及必当竭尽全力”

        云音并未伸手去接那玉牌,倒是花衣接过放入自己怀中说道“你走吧,娘不喜欢你,花衣亦不喜欢你,这东西花衣替娘拿了,娘不想同你说话”

        赵书翰望望云音见她脸上一副厌恶神情,凄凄一笑跨上马绝尘而去。

        云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将花衣放在地上,今后便当真是再无瓜葛了。这玉牌不该收下啊,不该啊!

        “娘,回去吧,爹等着呢”花衣扯扯云音衣角要她回家去。

        “恩”她自然清楚华凯文在等,这男人竟想到用花衣留住自己,这样的人怕亦非等闲之辈,罢了,他总无恶意。

        云音会过头望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远方,心如刀绞却是无泪。

        曾经我们那般深爱彼此,却是错过,在世间的洗涤中仅有恨在身边,蓦然回首终是明白连这恨亦是多余,这一切一切终究只是惘然。

        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