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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于春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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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书籍名:《爱于春之药》    作者:毒齿舌妖


虽然身后名并不光彩,但毕竟在官在商都有诸多故交,大厅中倒也挤的熙熙攘攘各色花圈堆满了四面墙,都说人走茶凉,也该喝最后一杯残茶再奔前程。

遗体放于玻璃棺中,面目安详。展颜不敢向徐子洋多问细节,强迫自己看了一眼遗体便弹回目光。还好,没有什么狰狞伤痕。可胃里还是止不住翻江倒海起来,她不得不捕捉到这个人数众多的大厅里,有怪异的味道。不知是尸体,还是活人。她暗暗捂了胸口,简直要作呕。

天齐在她身后轻问怎么了,展颜只是摇头,这恶心一阵阵泛上来,好容易压下去。他们在慢慢挪动的队伍中,人手一支白菊绕遗体一周,做最后的告别。

他们把白菊轻轻放在周围,不论生时如何,离去时总希望能干干净净。韩天齐拥着展颜,手掌顺着她的背。展颜半靠在丈夫身上,似乎想到什么,但这个念头一瞬而过太快,她没抓住。

所有来参加悼念仪式的人最后都要向家属表示慰问,而后家属答礼一鞠躬。庄锦玫穿着黑色棉外套站于一角,冷眼旁观一切。熟人上来拍她的肩膀劝解要节哀顺变,庄锦玫竟鼻子里冷哼一声,恬美一笑算是回应。让许多来客都摸不着头脑,在哀乐戚戚的氛围中,唯一的家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抱胸立在一旁,似乎只是个过客在瞧热闹。

当她看到展颜和韩天齐朝自己走来时,脸上表情才有了点微妙的变化。这两个永远扎眼的人这么招摇的走近她,像是个无法冲破的屏障重压过来。庄锦玫眉心一痛,暗自咬紧了牙关,不去伸手捧住痛处。

韩天齐在隔的还有些距离时便停下脚步,例行公事般的口吻说,节哀顺变。

庄锦玫这次真的忍不住笑,拂了拂头发说:“我就这么像个病毒?”话刚落,眼里已经带了红。

今天这个场合,实在太需要她的眼泪来撑场,可她丝毫不觉悲伤。从小崇拜的父亲竟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个世界真的好肮脏,浸染了这个棺材里躺着的人,也毁了她的整个人生。她该痛哭流涕吗,庄卓华除了给她一副肉身别无他处,而现在连这副肉身都即将溃败。

如果可以,庄锦玫希望能削肉还父削骨还母,还有剜去一颗看似七窍玲珑的空寂心。

她不敢动,因为风一吹都能将眼眶里的泪吹落。舍了一身剐,她谁也没留住。

就在三人面面相对,庄锦玫沉浸在最后的温柔中时,门口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笃笃的高跟鞋击地声响彻整个厅堂,所有人都向逆光中的人影看去——

一个窈窕的人影款款走来,蹬着足有三寸高的细高跟鞋,戴着宽大墨镜遮了半张脸,最惹眼的是她手里捧着一大束火红玫瑰,高昂着脖子径直走向遗体。

这个紧身黑衣女子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越过众人,来到玻璃棺前站定,墨镜下的红唇微笑,将玫瑰摆放在正中,周围一圈白菊皆成了摆设。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她的指甲也是鲜红蔻丹,和烈焰红唇同种颜色。

庄锦玫僵立在原地,看着她一连串动作。真是人生如戏,这个女人跑来做什么,她连葬礼都不放过,要粉墨登场演一出与君绝吗!

她始终没有摘下墨镜,但谁都能感觉到,这墨镜后面傲然的眼神。韩天齐拉着展颜后退一步,一道道锐利的目光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小小地方。此时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有知情人开始窃窃私语。

“老头子,我来看你了,高兴吗。”她慢慢走着,手拂过玻璃棺,眼睛看向里面躺着的人,姣好的声音似是蛊惑让人不自觉沉迷。

她走到头时,俯下身,将唇贴向玻璃,闭上了眼睛。这一动作让每个人心中皆哗然,却没有人敢出声,静默的看着离经叛道的戏码。

她抬头,棺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唇印。她仍然保持着伏在棺上的姿势,朝着那张安详的脸说:“我知道,你现在最想见的人是我,我今天起的晚了,你等的着急了吗。”

“你看你,怎么穿了这套西装,你不爱这个颜色的。”

她将一侧脸贴着,继续轻轻说:“你最喜欢我给你打的温莎结,优雅极了……”涂着红蔻丹的手指像要拂过庄卓华的头发,在玻璃表面徒劳的拂动。

“老头子,还是这样好,你永远都不会再老下去了。”

在一片寂静中,每个人的心脏都仿佛和棺中人一样停止了跳动,只是被动的接收着一句句低语,就像在每个夜里情人耳边的低语。

庄锦玫突然划破这静默,再也不能装作事不关己,一个跨步上前打落那双细白的手!

“请你马上出去,出去!”

这个女人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盯着庄锦玫说:“你是卓华的女儿?长的真像,不愧是父女俩,生气时候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她慢条斯理说着,毫无畏惧的看向面色苍白的庄锦玫。

“你给我出去!”刺耳的破音响起,那个“出”字岔了音,漏了所有底气。“你不配在这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假惺惺什么!”

“都是你!害死了他!”庄锦玫抬起胳膊指着来人,用尽所有力气控诉。

红唇边的笑倏然凝固,片刻又松弛下来,她仍旧曼声说:“是吗,你确定?为什么不问问在精神病院里的女人,都和你父亲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说了那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情妇早早做了人流正在享清福!什么天长地久的鬼话他也信!”

“哈哈!他连死都在想着你,你赢了!赢的彻底!我爸死了,我妈疯了,我家败了,你该高兴了吧!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不及你肚子里没成形的胚胎,结婚三十年的发妻不及用八十块一张的处女膜骗取幸福的贱女人!什么贫穷的女大学生,什么清纯的陪酒小姐,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只有这个死人会上你的当!”

大厅里回荡着嘶吼的声音,满是浓烈的爱与恨。她已经深陷泥淖,只有一颗头颅还能活动,这剧烈的挣扎只会将她往沼泽深处拖,灭顶之灾就在眼前。可她管不了了,即使只剩一双眼睛,庄锦玫也要用最后的眼神杀死面前悠然自得的女人。

“小庄,请容许我这么叫你。说到假处女膜,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个女人走近,胳膊肘指向庄锦玫的胸脯,笑说:“前几日李医生说你的检查报告似乎不太乐观,怎么,老头子东窗事发所以当时你没来得及做修补术吗?”

“就让我这个惯用假处女膜的人告诉你,想要让假变真,你可得下足功夫,半途而废就前功尽弃了。”

众人再也憋不住,惊诧的表情显在脸上。庄锦玫居然隆过胸?还失败了?!这就是平日高傲的庄锦玫背后的故事?!世界不可谓不奇妙啊。

黑衣女子推了推墨镜,拨正脖子上耀眼的钻石吊坠。那副淡然的神情让这个气场高下立见,庄锦玫此时就像落败的公鸡,灰败了容颜站在那里,在这个光彩照人的女人面前老了几十岁。像是秋末的花,以不可抗拒的速度枯萎。

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朗声说:“好了,不陪你玩了,看完老头子我还要去做脸。”这个女人回转身拢了拢开的热烈的红玫瑰,在庄卓华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娇艳的嘴角还挂在美丽的弧度上。

“老头子,咱们宝宝在天堂口等你,慢慢走,别着急。”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还是逆光中从容不迫的身影。墨镜未遮住的侧脸巍然不动,像是坚毅的石头冰冷决然。

这样一闹,原本戚哀的灵堂更增添了一分诡异。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待那个妖冶的背影完全消失,人们未与庄锦玫告别便悄然退场。

韩天齐和展颜就这样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近距离见证整个过程。展颜不忍再看,掉过头想尾随众人离去。可胸口翻滚的恶心又上来,她捂住嘴来不及说话,挣脱了天齐的手跑向侧门。

天齐忙提步跟上,一路穿过厅堂、树荫、台阶,展颜总算找到了女厕,扑在洗手台上呕个不停。天齐在外面的日头下焦急的等着,拍着门连声问到底怎么了,是吃坏了东西吗。

展颜直起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蓬松,面颊也有些浮肿。突然有些害怕,手摸上自己的脸,却又一阵恶心忙埋进洗手台。

韩天齐在外面听见她说:“韩天齐你到大厅等我吧,大概是闹肚子,我收拾一下就出来哦。”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告别仪式都结束了,一些亲朋好友散了场都涌出来。他一个大男人站在女厕前,已经接受了多个女宾的注目礼。没办法,他敲了敲门叮嘱展颜几句,原路返回。

而此时厕所内的展颜却咬着嘴唇偷笑,她手里的手机正翻在日历页上,掐着手指头算算,搞不好……是有小Nimo了!韩天齐这个笨蛋!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想着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确诊一下,给韩天齐这个大大的惊喜!

不过……要是空开心一场,那也算了,别让他知道,今后继续努力!

正对着镜子傻笑,一阵马桶冲洗声,有一个人走到她旁边洗手抹脸。展颜本没注意,但余光中瞥见那人的红指甲!

手边是那副宽大墨镜,展颜张大嘴从镜子里看着旁人。

这个女人……是在哭吗?

黑衣女子还在洗着手,正在将肥皂泡冲去。几缕凌乱发丝垂在眼前,一双杏眼肿的厉害,睫毛上还挂着疑似泪珠的液体,眼底有深重的黑眼圈。这样一看,她是要比庄锦玫大上几岁。她的脸上粉扑的好厚,被泪水冲的满是沟壑,现在她拿了纸巾细细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