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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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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书籍名:《解剑天涯》    作者:渐远


再看周超傻愣愣的模样,不由有几分好笑。裘好早已爬起了身来,先是看得一怔,后又为周超的失态发笑,伸手一推周超,道:“大笨蛋,你傻了?”周超给她一推,长剑落地,这才回神。忽然间便从脸上红到脚后跟,险些连站都站不稳了。

韦夫人对于众人的失色似是并无特别反应,想是她给人这般看惯了,也不打招呼,匆匆地提了裙裾,踮着细碎步子快步上绣楼去了。

裘好浑忘了前事,拍了拍周超的头,笑着唱:“大傻瓜,看闺女,看见好看的闺女忘了娘……”冷不防韦海颜那孩子又向她冲来,她一吓撒腿就跑,一大一小追逐着去得远了。

邵天冲等三人回了凌叶子房中。周超提着剑,失魂落魄地在后跟着,一路上一声不吱。进了屋,裴濯行仍在等着他们,见此情景,不由讶然:“怎么,试探出那傻姐儿没有?”

“没有。”凌叶子摇头,将自己的经过说了遍。

“那超儿呢?”裴濯行转而向周超,见他半张着口,浑不似平日干练模样,不由得大为皱眉。

“超儿!”裴濯行见周超不应,提高了声音又叫唤两声,已微有不愉之意。

凌叶子噗哧笑道:“周师兄早傻了。”

“怎么回事?”

凌叶子将偶遇韦夫人之事说了,笑道:“周师兄自见了韦夫人,魂儿便丢了,此刻你便使劲拧他,怕也没多少反应。”说着推了周超一把。

周超回过神来,茫然道:“什么?”

裴濯行见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叫你去试裘好,你试得如何?”

“我我……”

“你什么?”

周超满面通红,讷讷了半晌才渐渐恢复正常:“徒儿无用,没试出什么来。”

“嘿!”裴濯行重重哼一声,也不知是何意思,但愤然之意已现。

周超惴惴不安,偷瞧师父眼色,不敢分辩。凌叶子见他狼狈,替他解围道:“姨父,那位韦夫人确是人间绝色,也不怪周师兄见了发呆,任谁见了都是这般。我与邵大哥方才也是目不转睛地看了好半天呢。”一语说得邵天冲也是面上通红。

裴濯行哼了一声道:“你别替他说好话,瞧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周超不敢多言。裴濯行道:“既探不出来,那便自己小心,对这女子总须多加提防便是。”凌叶子与邵天冲应了,看着裴濯行与周超走了出去,方笑出声来。

“那位韦夫人纵是绝色,周师兄发愣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凌叶子咯咯地笑。

邵天冲道:“说实话,我觉得那韦夫人生来便有些……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无怪乎你当日说只见她体态便已觉其风姿动人。”

凌叶子取笑道:“莫不是你也给她迷得神魂颠倒?”

邵天冲红着脸道:“哪里有?我觉得她像山间的鬼狐精怪一般,无怪韦姑娘曾说她必是惑人的狐狸精。”他为了开脱自己,不免便说得有几分过火。

“你说那韦夫人多大年纪?”凌叶子问。

“我看不出,乍一看至少比我要大几岁。可是细看又觉得肤色娇嫩细幼,宛如少女。不过任何人见了必是先为她的艳色所慑,哪有闲心想她的年纪。”

“说的也是。不过定不超过三十岁,怎么这么年轻的姑娘会嫁给韦掌门?”

“韦掌门一代英雄,也不辱没了她。”

“你邵大侠也一代英雄,将来定要配一个像韦夫人这般绝色的女子。”凌叶子闪着狡黠之色,低笑道。

“你还在取笑我……”

洪武三十一年四月,天涯岛。

公孙二娘铮地拔一下琴弦,心神不宁。

“别再拔了,琴弦会断的。”秋渐浓道。

公孙二娘烦闷地起身,狠狠瞪他一眼。她原以为自己已麻木,但方才弹到《有所思》这一曲,却又想起了儿时的无忧无虑,公孙正的教诲,乃至于想到了邵天冲。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我可是说中了你的心事?”

公孙二娘窒了一下,默然无语。秋渐浓凝视了她良久,抬手去替她拂开额前一缕乱发,她却不由自主地一避。他手便僵在半空,终未曾拂下去。

“你这辈子,都忘不掉他?”

她轻咬牙,恨声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只有你。我巴不得要一寸寸切割了你,剁成块,方解我心头之恨。”

“你真的这么恨我?”

“是啊,我恨你,我时时刻刻都忘不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活着便是为了想要杀了你,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迟早会杀了你。”她咬牙切齿地说,忽然又希望激怒了他,索性被他毙于掌下倒也罢了。

秋渐浓仍看着她,她眼中有一丝仇恨的火焰,明亮地在他心中灼烧,那种不明的痛楚又令他觉得呼吸困难。他问:“你每日在我身边,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为何从不动手?”

“你的武功那么高,人又警觉,纵然是每天同床共枕,我也杀不了你。可是我只要活着,就一定有机会。”

他再沉默。然后一字字地道:“如果你真是这么恨我,一定要杀了我,迟早你会如愿以偿的。”他说了这句话,似耗尽了气力,然而每一字都坚决如铁。

“哼!”她只冷笑一声。

秋渐浓缓步走出去。

宋琴和在门外轻叩一下半开的屋门,公孙二娘冷眼斜视他一下。宋琴和道:“公子命我送公孙姑娘回中原,即刻启程。”

公孙二娘这一惊几乎要跳了起来,一双眼瞪得比铜铃更圆。


“姑娘收拾一下便动身罢,棋风他们已去准备船出海,我在门外相候。”宋琴和见她犹自怔怔发呆,又说了一句。

“你家公子——叫你送我走?是何用意?”她狐疑地道。

“琴和不知。公孙姑娘想知道应该去问公子。”

公孙二娘又愣了半天,迅速转身取了一套洗换衣服,便踏出门去。

“公孙姑娘收拾完了?”

“我没什么可收拾。不过我要见一下你主子。”

沙滩边,腥咸海风吹得公孙二娘秀发缕缕拂面,宋琴和等人早上船相候。

“你还不上船?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一天么?”

公孙二娘的手微微颤抖:“你真的放我走?”

“……”

“可我们当日的约定……”

“我既让你走,便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已取消。”

公孙二娘陡震,正欲张口,却听他又道:“但你并未毁约,我也会信守我的诺言,永远不会去找你的天冲哥哥。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伤害他。”公孙二娘愕然,惶惑不解地看着他。

“去吧。”他缓缓道。

她疑惑地步步退后,忽听他又道:“等一下。”

他解下腰间的剑,放在她手中,道:“这把剑送给你,好生珍重。”便即回转身离去,意态潇然,背影却泛着几许孤傲凄清。

公孙二娘呆立了不知多久,方低头看那剑。她知道秋渐浓有一柄软剑,从不离身,因剑身柔软之极,故可藏于腰带之内。她从未见过这剑出鞘,也从未见他用过,如今捧在手中,方觉这剑份量极轻,简直不似金铁。她好奇地拔出剑来,只听铮然一声清响,宛如龙吟,剑锋其薄如纸,反射着日光,光芒令她无法直视。她缓缓将剑回鞘,见鞘上所嵌玉石光滑,剑鞘镌着“离情”二字。

船起航出海。公孙二娘坐在船舷边,来去心情判若两人。来时若说麻木,尚还带着丝丝的痛意,去时这分痛意,却已转化为一丝丝怯意。此时她方知“近乡情更怯”之意。虽乡还未近,情已怯了。

“公孙姑娘,船舷边风大。”许书音立在她身后道。此番送公孙二娘回中原的人,除了宋琴和、魏棋风与许书音之外尚有柳家姐妹,八人中倒有五人相随来了。

许书音一眼瞥见她手中的离情剑,又看了她一会,轻声道:“公孙姑娘,这剑——”

“他说送我。”

许书音道:“姑娘可知道,我家公子对你与别的女子不同?”

“——”

“姑娘,我家公子身边甚少有女子,这么多年来,我也见过许多,从未在他身边多留一天。无论对哪个女子,只不过一夜风流而已。”

公孙二娘忽然觉得隐隐想吐,泛起一种恶心的感觉,冷冷道:“你想告诉我,他有多少禽兽般的行为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书音忙解释道。顿了一下,又说:“也许姑娘觉得恨他,我也知道他对不起姑娘,可是……可是我相信公子对你是真心的。”

“哈哈!”公孙二娘讽刺地冷笑,“好一个真心!”

“姑娘,我说的是真话,从未有哪个女子在他身边留过第二天,他更是从未将任何

任何女子带到这岛上来。姑娘知道,我们公子仇家众多,从不轻易相信人。他将你带到这岛上来,便是将性命都悬在你手中了。这半年多来,难道他百般讨好你,你竟无半分感动?”

公孙二娘深深闭了下双目,方睁开,以一种冷淡得透心凉的目光看着许书音:“我知道你对我无恶意,可是你说的这些,纵然都是真的,对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许书音哑然。

“你可知道,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当初他强行要拆散你和魏大哥,你们二人尚觉痛不欲生,若是再有人强逼你离开魏大哥,再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又会怎样?”

许书音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