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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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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书籍名:《解剑天涯》    作者:渐远


邵天冲也顾不得避嫌,将邵天星的事一并告诉了韦不平,然后期待地看着他,指望他能给自己指点一条明路。韦不平道:“这事我如何能替你作主?你自己得拿定主意才好。若秋渐浓是个寻常男子,那这件事便再简单不过;可是你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实在无法——唉!”

邵天冲道:“我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他束手无策地在厅内转来转去,忽尔又立定,犹豫地道:“倘若他如叶子所说,可以从此隐居,做一个平凡的人,你说——江湖中的人会原谅他么?”

“只怕不易。很多人与他有血海深仇,岂是一句弃恶从善便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再者,谁能保证他那样的人可以从此退出江湖,做一个寻常百姓?”

“二娘说他答应了她的,就一定会做到。”

“哦?”韦不平不觉诧异起来,想了一会道:“公孙姑娘与他之间确实有几分……可是就算他肯听公孙姑娘的话,那又如何?少年人的心性,我也是明白的。他喜欢的好像是公孙姑娘,而不是邵姑娘吧,勉强将他们凑合在一块,你觉得邵姑娘真能幸福么?”

邵天冲道:“天星是否幸福,那便是她自己的事了,她坚持要生下这孩子,还坚信秋渐浓会来找她,无论我怎么阻拦劝说,她只是不听。只怕于她而言,纵是那虚假的幸福,她也愿意接受。”他苦笑着。

韦不平沉吟片刻,道:“既然你已这么想,那你心中便拿定了主意了。在此事上,我虽不能劝你什么,但你意已决,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邵天冲道:“韦掌门待我之恩,我已经永世难报,哪还敢祈求你帮我做什么?”

韦不平道:“大事就没什么可帮了,只能帮些小忙。你们兄妹幼失怙持,这婚事总需父母长辈来主持,我便忝居一下你们长辈,替邵姑娘主持这婚礼罢。”

邵天冲道:“如此多谢了。”

韦不平道:“还说什么谢,我不过作个顺水人情。”他又想了一会,道:“法渡方丈对秋渐浓似乎有几分好感,我可以将此事与方丈商量一下,请他同出来替秋渐浓作证,宣告江湖同道,从此他退出江湖、洗心革面之事。周王之事全属他的功劳,总算他也做过好事,便当我韦某为了此事敬他几分。如此一来,虽不见得能搏得所有人谅解,总算是与江湖中人交代过了,此后便能少些仇家。”

邵天冲原没想到韦不平竟会替他设想到这一步,更是感激不尽。

韦不平前往少林与法渡方丈商议一番后回转,法渡方丈果然同意与韦不平共同为邵天星主持大婚。法渡方丈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思想,颇为相信秋渐浓定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因而觉得此事原是美事一件。韦不平心内虽有不同看法,但此计由他提出,他必定要一力赞同。只是心内隐隐有些不安,觉得此事总有些不妥,可是哪里不妥,他却又说不上来。

九月,菊花满庭,冷香乍起。

会贤厅内,诸人齐聚,包括不平门的弟子都好奇地凑来看热闹。琴棋书画等四人身边放着一字排开的下聘彩礼,宋琴和极为冷淡地将手中的拜盒递呈韦不平,道:“这是我家公子的年庚。”

韦不平道:“韦某忝居邵姑娘的长辈兼主婚人,便代邵家长辈收下了。”接着将印有邵天星庚贴的拜盒转交给宋琴和。

宋琴和道:“我家公子说,他不惯热闹排场,也不喜世俗礼节,因此排八字送期等繁琐之事便免了,定在三日之后便可。”

韦不平一怔:“三日?那未免太快了些,岂不仓促?”

宋琴和道:“我家公子孑然一身,既无亲朋,也无故交,邵姑娘也是无父无母,便不必准备太多了罢。”

韦不平道:“我既作为邵姑娘的长辈,便当是嫁女儿一般,怎能草率?总也要宴些宾客,十日后罢。”

“那便悉随尊便好了。”宋琴和说完,便告辞离去。行至会贤厅门口,却不期见公孙二娘前来,四人与她打了个照面。宋琴和冷笑道:“公孙姑娘,你厉害。宋某生平所见之人,无论是工于心计者,还是武功高强者,都比不得姑娘一语千均,谈笑间便能定人生死。”

公孙二娘白了脸退在一旁,默不作声。

岑画意倏地拔了长剑,在公孙二娘面前一晃,喝道:“我希望你从此在我家公子的生活中消失,否则我定与你同归于尽!”同剑在日光下闪动异样杀气。许书音用力拉了岑画意一把,四人方自离去。

韦不平见状摇头叹息,随手揭开了拜盒,瞧一下庚贴,不由一怔:“原来他是洪武元年七月生,那一年太祖建国……”

韦不平正沉思间,邵天冲却打断他的思绪,问道:“韦掌门,你何以要推至十日之后?”

韦不平回过神来,道:“总不能让婚礼冷冷清清罢?宾客总还是要请几人的。”

邵天冲叹道:“来得再多又有何用?至多不过更多人看些热闹罢了。”

九月末,不平门内遍地鹅黄菊蕊,韦不平所发二百多张贺贴中,只到了百余人。婚庆喜宴虽也吹打得热闹,但包括不平门弟子与来宾在内,人人脸上俱是古怪好奇神色,泰半还带着看热闹的心情,笑意难免诡异。因双方都并无家宅在郑州,迎新娘一节便省了,连八抬的花轿也不用雇了。喜乐吹打声中,新郎自是如期前来,于是数百人便伸长了脖子翘首望着。

秋渐浓仍是一身的白衣,衬得愈发冷峭,整个人除了鬓发外便是一尘不染的白色,面色也是苍白素冷,与这吉庆喜宴的气氛极不相符,若说奔丧倒还更像些。众宾客便开始窃窃地议论,许多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地微笑。只是这嵩山脚下,不平门内,却无人敢过于放肆。

鼓乐鞭炮声响得甚欢,韦不平与法渡方丈便立在会贤厅外相迎。法渡方丈道:“老衲生平首次参加此等宴席,实在有些怪异莫名。”

韦不平心道:“由少林方丈来主持婚礼,想不怪异也难。”他忙着招呼往来宾客,诺大的会贤厅内江湖中人济济一堂,噪杂之声更甚七月间共商声伐秋渐浓那一次。两个月间,韦不平由广邀武林同道对付秋渐浓转变为成为他的主婚人,简直是来了个乾坤逆转,连韦不平自己也觉尴尬可笑。

凌叶子在屋内替邵天星换上大红绣金嫁衣,戴上凤冠霞帔,眼见新人如玉,她却怎么也无法开心。整个不平门上下,唯一笑得出来的,怕只有邵天星自己。她百事不知,只是如同寻常少女一般,满心喜悦,面带羞涩地梳理长发。

韦明月在园内四处走动,见人便想要发火。韦海颜偏生不识趣地在她眼底奔跑玩耍,她一怒之下给了弟弟一记耳光,骂道:“死小鬼,一边呆着去。”

韦海颜却不哭,大声叫了起来:“娘!娘!姐姐打我!”

韦夫人闻声赶来,抚摸着儿子的面颊,轻声道:“乖孩子,别惹姐姐生气。”

韦明月顿足道:“连你儿子也欺负我!”语带委屈之意,便要哭出来。

韦夫人拥着儿子,淡然道:“许多事自有天命,岂是人力可以改变?自古女子的命运便是这般,不如顺应了天命。”

韦明月道:“我才不会如你一般,一辈子只知顺应天命,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能让他娶别的姑娘为妻,我定要将他的喜宴闹成丧宴不可!”

韦夫人惊道:“明月姑娘,你要做什么去?”

韦明月头也不回地道:“不用你管,除非我今日死了,否则他别想娶那邵姑娘!”

喜宴上众宾已落座,新郎总算在白衣外系了红色缎带,看上去不至于太象奔丧。红烛高燃,大红喜字鲜血般夺目,新娘在凌叶子搀扶下,蒙着红盖头娉婷踏入喜堂。

司仪正欲开口,厅堂内却冲进一个孩子,大声叫:“我要看新娘子!”举座轰笑,一时便冲淡了厅内的凝肃。韦不平沉下脸道:“一啸,带师弟下去。”

张一啸忍了笑,对韦海颜道:“小师弟,乖乖去后园玩。”

“不去!”韦海颜执拗地道。

“颜儿!”略带惊惶的呼叫之声在喜堂门口响起,原来韦海颜悄悄溜出母亲的掌控,偷偷跑来喜堂。韦夫人遍寻不获,担心这孩子来喜堂捣乱,便亲自寻了过来。韦夫人的声音虽略带惊意,却仍是不改娇柔。韦海颜见母亲寻来,滑溜地朝宾客席中钻去。韦夫人踏入便见喜堂中满是宾客,登时觉得有几分尴尬,目光流转一圈便欲离去,忽然之间,脚下却如生根一般,站在厅门不住颤抖起来,连衣袖罗裙都止不住地簌簌而动。众宾客虽无法得见她黑纱之下的容颜,但亦可想见她心内情绪是如何波动。

厅内与她一般变了颜色的,却是正要做新郎的秋渐浓。两人目光对峙中,韦夫人立足不定,后退一步扶住会贤厅的门框,渐渐地满堂人亦都觉得两人神情有异,一时安静下来。

“这位看来便是韦夫人了?幸会幸会。”秋渐浓冷笑道。

“不……不是我……我不是……”韦夫人的回答令人莫名其妙。她终于能站稳了身子,很努力地转身想要离去,对她而言,双腿如同灌铅一般,转一下身也是困难。

“站住!”秋渐浓喝了一声,也不顾自己今日是何身份,身形便疾射而出,落在韦夫人的面前。他身手何等之快,一手轻探,韦夫人的面纱便即落地,她惊惧无已地回首,一张面无人色的俏脸便露了出来,满堂宾客均屏住了呼吸,盯着那张几疑是九天玄女贬谪凡尘的容颜。

韦不平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