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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虐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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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书籍名:《凌虐太上皇》    作者:决明


飞云……曾是官家千金,她父亲处心积虑想将她送给罗宵当妃子,那时飞云到她的寝居拜见她,说是要与她姊妹相称,希望两人能如一家人一同伺候罗宵,她震惊无比,接连几日郁郁寡欢的神情没瞒过罗宵的眼,隔没几日,她只知道飞云连同她的爹亲全让罗宵驱走,她曾追问过飞云的下落,罗宵却只是淡淡告诉她:那不重要。

而今再见到飞云,愤恨的神情、削瘦的脸庞、卑微的婢女身分,罗宵做了什么毒辣的处置,她也大概能猜到……

星儿眼见情况失控,操起几桌上的摆饰花瓶,朝飞云脑门上砸,匡鏮一声,花瓶碎落一地,飞云身子瘫软,失去意识地倒在莫爱恩身上。

“星儿!妳下手太重了啦!”白梅惊恐道。

“我、我、我……我只是想让她冷静下来。”

“岂止冷静,我看她连脑袋都破了。”白梅检视飞云的脑后,好大一个肿包,没见血,看来得痛上好几天。

“妳还有气息吗?”星儿拨开莫爱恩身上的花瓶碎片,探探莫爱恩的鼻气,幸好,还有口气在。

莫爱恩紧合双眸,本能地贪婪大口喘气,喉上还隐约感觉到指甲深陷在其中的痛楚,她听见白梅在同她说话——

“妳也别怪飞云,实在是罗宵待她一家太过分,换成是我,我定会在妳的膳食里下毒,杀了妳,为自己报仇。”

莫爱恩不敢细问罗宵究竟对飞云做了什么,怕听了,自己会羞愤得无地自容。罗宵从不善待任何人,无论男女,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还有,飞云方才是骗妳的,罗宵没死……应该说,罗宵还没死,还有一口气在。”

莫爱恩困难地张开眼,声音破碎沙哑,“还……没死?”

“他被吊在城门,已经一天一夜,不给饭不给水,任由怨恨着他的百姓投掷石块,断气了没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撑不过太久。”白梅将飞云扶起。“星儿,来帮我吧,得带飞云去看大夫,万一妳力量没拿捏好,伤了颅内就不好了。”

“哦,好。”星儿搀着飞云的右半边,将她环在自己肩上。

“再告诉妳一件事。”白梅没停步地走,续道的声音抛来,“罗宵是自投罗网,他为找妳而来。”白梅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打转。

失去的记忆正在回笼,好的、不好的、想忘的、想当作不曾存在的,杂乱涌现上来,占满她的意识。

她曾以为懦弱地逃避就能免除痛苦,所以她为了保护自己,舍弃掉所有记忆,躲进自己的心里沉睡,以为不看不听不回忆,就永远不用再伤心难过。她害怕着罗宵会变回之前冷血无情的罗宵,害怕着自己又要面对罗宵杀人或罗宵被杀的恐惧……她曾经羡慕着罗宵的失忆,正是因为那股羡慕,让她本能地以为只要忘了,就可以得到安宁与平静。

所以她忘了,将心中最最悬念的东西,牢牢关上,忘了自己,也忘了罗宵。

但事实证明,她的遗忘,不代表全天下的人也跟着遗忘,还连累了罗宵。

他被吊在城门,已经一天一夜,不给饭不给水,任由怨恨着他的百姓投掷石块——

他被吊在城门,已经一天一夜……不给饭不给水……任由百姓投掷石块……

他被吊在城门,已经一天一夜……

莫爱恩捂着嘴,却捂不住从指缝溢出来的呜噎。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别这样折磨他,给他一刀痛快吧……

她不求他生,但求死得俐落。

她会陪着他,一定会紧紧陪着,他没饭吃没水喝,她也不要吃不要喝了;他被吊在城门几天几夜,她也跟着长跪房里不起,只要他的死讯一传来,她也义无反顾从窗扇往大湖一跃而下。

莫爱恩心意已决,无论星儿与白梅威胁利诱或是好说歹说,她都无动于衷。

她不替罗宵求情,因为她知道他罪孽深重。

她不试图逃离,不做任何救他的努力,只是温驯地在等待,她心平气和,难得的心灵宁静。

“妳想陪他死是吗?!”狂怒的罗昊闻讯杀来,将双手合十面向大湖而跪的莫爱恩狠狠扯起。从白梅口中听见她不吃不喝足足三日,他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大伯……爱恩能求你一件事吗?”莫爱恩许久未进食饮水的唇瓣微微干裂,嗓音轻浅无力,但字字清晰明白。

“求我饶他不死吗?!不、可、能!”罗昊咬得牙关发疼,在她开口提出要求之前就无情拒绝她。

她淡笑,她摇首,她迎向罗昊怒红的火眸。“不,求大伯将我与罗宵一块吊在城门,让我和他——”

“住口!”

他大喝,吼得震天价响,她却好似听不见,没被他打断话语,“一块赎罪。罗宵的罪孽,我责无旁贷,我无法感化他,更甚至于有好多人是因为我的缘故才送命,我也是杀人者……”

“我叫妳住口!”

“等我和他过世之后,请将我们两人的骸骨交给我妹妹莫水心,我允诺她拿着我与罗宵的头颅去祭拜她亡夫及公婆。”

罗昊几乎想使劲摇晃她,他听出她恢复了记忆,恢复了痴心无悔。

“妳跟他都是蠢物吗?!”他对莫爱恩愤怒,也对罗宵愤怒,她蠢,罗宵更蠢——那时罗宵寻她而来,他与他正面对上,两人之间的对峙一触即发,但当他以莫爱恩的生命安危恫吓罗宵,那个自小到大都不曾向他低头的男人,那个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男人,那个他视为终生死敌的亲弟弟,竟然甘愿束手就擒!

蠢!两个蠢人!

莫爱恩静默地挨着骂,完全不反驳。

“若当年……妳嫁的人是我,妳也会这么痴情爱我吗?”这个问题,罗昊一直以来就好想问,他想知道,莫爱恩的忠贞,是因为对待丈夫而忠贞,抑或对待罗宵而忠贞——


“大伯,你错了,是因为罗宵这么痴情爱我,我才会这么爱他。”莫爱恩噙着婉约的笑容,回答了罗昊。

正因为罗宵深爱她,让她情不自禁回应他,他与她的爱情是对等,假使她嫁的夫君是罗昊而非罗宵,她不会是罗昊的唯一女人,罗昊分了多少的爱情给她,她也只会回应那么一部分,那会是如此深刻的感情吗?不,她知道不会是。是罗宵诱导出她所有的爱情,因为他也是那样全心全意地、毫无藏私地爱着她。

罗昊绷着脸,蓦地拉起她,她身子轻,被罗昊拖着走——

莫爱恩被迫跟上他的脚步,罗昊怒箝住她的手腕,奔出屋舍,奔下楼阶。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喘吁吁,虚弱的双足赶不上罗昊的,然而罗昊没有放慢速度。

“我不相信妳和罗宵会如此专情!”

莫爱恩随即懂了,不是罗昊好心回答她的疑惑,而是因为巨大的城门出现在眼前,她听见自己浓重而密集的呼吸声,还有鼓噪混乱的心跳声,不需要罗昊拖行,她自己已奔跑起来。

就快看到了……就快要能看到他了!

罗宵……罗宵!

城门上,悬挂着城名的高耸位置,突兀缚着一条身影,双腕缠着铁链,支持全身重量,依罗宵的武艺,区区几条铁链是绝对无法绑住他的,他是为了她才甘愿受此羞辱及折腾。

熟悉的灰布衣染上一处处红花,长发在半空中疯狂飞舞,一动也不动,就连偶尔途经城门的百姓掷起石块砸过来,也没换来任何反应。

“罗宵——”

莫爱恩低声一叫,声音细微地混杂在风中,距离仍好遥远的罗宵不应该听得见,但他动了,缚到泛成紫红的手掌震了震,指节,散发掩覆住的脸孔透过风势拂动而露出的眼眸细细瞇着。

“爱……恩……”

莫爱恩想飞奔过去,罗昊却仍擒着她。

“大伯……”

“妳站在这里不要动!好好欣赏王者的殒灭吧,妳猜他还能熬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三个月?”

莫爱恩对着罗昊下跪,“杀了他,也杀了我吧……别这样折磨我们,求求你……”

“妳跟罗宵说,说妳选择成为我的妃子,妳只要开了口,我就让人将他放下来,还能给他一口水喝,妳愿不愿意?”罗昊是故意的,他要看着罗宵绝望痛苦,而唯一能让罗宵痛苦的,只有她,她的一句话,足以将罗宵千刀万则。

“杀了他吧。在我死之后,求你杀了他吧……”莫爱恩轻道,在她笑着说话的同时,唇角汩出鲜血,字字句句从嘴里溢出,腥血同样源源不绝,罗昊大惊,扣住她的下颚将她紧咬舌头的牙关扳开——

“爱恩!拿布塞住她的嘴!去找太医!马上去找太医!”罗昊抱起她,周遭宫婢乱成一团,好几条绢子抵住她的檀口,粉色的绸布非常快速地被血染红,罗昊掉头将莫爱恩抱回王城宫殿,没人留意到缚悬在城门上的罗宵瞠着火眸,喉里发出如兽一般的低狺。

双腕上的铁链绷得好紧,罗宵左手五指握在右腕间铁环,鏮的一声清脆,徒手捏碎铁环,他身子一倾,解了束缚的右手朝左方铁链劈,铁链宛如丝线般不堪一击,他向城门坠下,脚尖只沾地一瞬间,快得令人咋舌,他追向罗昊。

“呀——”百姓纷纷走避,罗宵所到之处便是鸟兽奔散,他们以为罗宵被绑在城上,无法反抗,是泄愤也好、是报仇也罢,所以肆无忌惮在城门下咒骂他,拿石块掷打他,现下罗宵挣断了铁链,扑进街市里,面目狰狞可怕,他们担心罗宵会来复仇,一个逃得比一个更快。

然而罗宵没伤人的打算,就连城门守卫想来追捕他,他只仅是跃过他们头顶,不耗费时间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