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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凤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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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龙飞凤五》    作者:决明




她脑中瞬间浮上的,不是三杯凤凰,不是咕咯肉,不是凉皮春卷,不是挂炉烤鸡炸蛎黄绣球海参烤大虾梅干扣肉宫保鸡丁……娘子。

明明知道是咒术,才会让他喊出那两字,她却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老爱逗着他,听他多喊几回。

妳的模样就像个萱葱年华的姑娘……很好看。

他弯着眸,嗓音温柔,沉而低,眸里清澄的颜色,她一辈子可能都忘不了。

娘子,我爱妳……他喃着,声音就在她耳边,贴得好近好近。

路上当心。

他淡淡的,彷佛不经意的,要她当心自身安全,关心她这只没有天敌的凶兽。

刀屠。

他的模样、他的容颜,击败她所吃过的任何一道佳肴珍饥,在她临死之前,占据她的意识。

“哎呀,早知道,昨夜睡前应该要再玩一次……”挣不开金刚绳的饕餮悠悠一叹,悔不当初。

龙飞刀划过她细白脖子——预期中的疼痛……没有来临。

她直挺挺的被缠在四道金刚绳中央,缠得像根麻花,比她脸孔还要宽的大刀彷佛一根遇上铁杆的小黄瓜,瓜遇铁杆的下场!啪哩哩哩哩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傻住。饕餮如此,闻磷一族也是。

龙飞刀,闻磷一族口中的龙飞刀,眼下只剩刀柄还握在微微颤抖的闻磷长姊手中,其余部分全碎成废铁,犹如雪花匡匡当当从饕餮脖间坠落,好几块铁屑沾在她右肩、锁骨和胸前,她一点也不觉得疼,好似被一根细葱挥打到而已。

碎片中有一块铸刻着这柄刀的名,正好卡在她脸颊和肩颈边,她以牙将大碎片咬近眼前,看得仔仔细细。

龙非。

“龙非?我记得龙飞刀的‘龙飞’两字,是大龙飞升的龙飞吧?这把刀是武罗不识字刻错了,还是它根本就不是龙飞……”饕餮问出在场所有妖兽心里浮现的疑惑。

“大姊”大小闻璘愕然望向呆若木鸡的闻磷长姊。

被好几对眼睛盯着瞧的闻磷长姊结结巴巴,“这……我、我没注意看刀身上的字……”

那时找到这把刀,欣喜若狂,一群闻磷只急着寻找饕餮的下落,谁也没想过要将刀从锦布里拿出来端详,光听到同音的“龙非”,亢奋过头的闻璘一族,哪还有、心思仔细观察小不隆咚又模糊不清的刻字?谁会在乎此“非”非彼“飞”?

饕餮吓白的脸逐渐恢复血色,现在换闻磷一族一只只抖着身躯等死,脸色比她方才还要白十倍。

她瞇细双眸,扫过闻磷一族,问得好轻好柔:“你们拿假刀想斩我这只饕餮?”

“别怕!她挣不开金刚绳!趁现在使出所有绝学击毙她!”闻磷长姊丢掉刀柄,双臂冒出数以千计的毫针,那是毛发,也是武器,朝饕餮颜面直击!

饕餮被打偏脸,而闻磷长姊付出手臂骨折的代价。

“会痛耶!”饕餮气呼呼地转回脸,虽然刀剑无法对她造成伤害,但被打到时也不是文风不动,简言之——打蚊子时,自己的手和脸也是会痛的好不好!

“换我!”闻磷二哥也拿锋利毫针对付她,这次将她的脸打往左边。

“我也来!”闻磷三弟用脚踢她,她的脸又撇回右边,闻磷长姊改执武器挥打。

左边右边左边右边左边右边左边右边左边右边……“呼、呼、呼、呼……”闻磷一族打得好喘,中场休息,猛烈吐纳声响彻天山。

“这只死饕餮完全找不到死穴……”闻磷二哥喘息声最大。

“可恶,又功亏一篑吗……”闻磷三弟不甘心,奈何他浑身上下的毫针全数断光光,连脚都扭到,却伤不了她,好呕!

“打够没?”饕餮双颊微微泛出粉红,像桃花般好看,没有见血,没有淤伤,有的只是她累积到顶点的怒火。

她的脾气绝对是四凶中最随和的一只,她不爱与人争与人吵,但不代表她能站直直任人殴打还维持笑脸!

“打够也该轮我还手吧?”饕餮仍受缚于金刚绳,双手无法使用,不过无妨,她向来是动口不动手。

圆圆小姑娘的皮相像吹饱风的羊皮囊,越来越鼓、越来越膨,缠住她的金刚绳越绷越紧,但没有被挣断,不过也没能阻止眼前那诡异的胀大!

“糟糕!二弟三弟小妹快逃!”闻磷长姊惊觉异状,当初兄长被吃掉时的情景,在此时重现。

饕餮恢复原形,要吃人了!

晚膳时辰已过,嚷着要捉凤凰的饕餮没有回来,刀屠有些心神不宁。

四喜楼最热络的客潮已渐渐散去,丫鬓们忙碌地清洗碗盘竹箸,灶里柴薪未还等着应付晚食的客倌上门,不过几名厨师已经放下菜刀,在厨房外闲聊起来。

刀屠将鲜鱼放入灶锅里清蒸,忍不住又瞧向外头天色。

反常。

平时这时候,她老早就挨在他身边,东问一句“鱼什么时候熟”,西问一句“还不能吃吗”,喋喋不休,除非他先塞给她一些小零嘴才能让她安静。

现在,清静过了头,清静到……他不习惯。

被她缠成惯性,时时都能看见她朱红色身影,突然这么长时间见不着她,他真的不习惯。

下意识分心在寻找她。

刀屠坐在灶前小矮凳,添些柴,眼眸又瞟向门外。

“刀头哥,刀嫂子去挑布料还没回来呀?”陆妹子洗完一批碗,在围裙上擦拭湿濡双手,看见刀屠频频瞧屋外,带些焦虑模样。

他不好直言饕餮去打野味,只用逛布行的老套借口来搪塞众人询问“他家那口子”怎么没像只跟屁虫尾随在他身后。

“嗯。”刀屠淡淡颔首。

“我下午去饼铺买了些软甜糕,本想分些给她,要不,我拿过来,你和刀嫂子当夜消吃?”

“谢谢妳。”刀屠浅笑。软甜糕,饕餮一定爱吃,虽然不够她塞牙缝,但拿来开胃,她会乐上好半天,没见过有谁像她,如此容易被食物收买。

然后,她会大声说——我爱你。

明知道这三字无意义,她喊出来时,还是会让他胸口一震。

一日听上数十回,早该要麻木,为何还是有莫名波澜在心里翻腾?

“软甜糕的钱,让我来付。”刀屠不占人便宜。

陆妹子摇摇手绢,笑道:“不用啦,刀头哥,就当是礼尚往来嘛,拜刀嫂子之赐,我们最近也很有口福吃些饺子和酥饼呢。”

今天天热,尤其厨房更不是人待的地方,陆妹子待没一会儿已经满额热汗,刀屠则是一贯长发扎辫,因为闷热,他将长辫甩在胸前,让背部一整片汗湿的衣裳透透气。

后颈露了出来,薄薄的汗水,濡亮黝黑色的肤。

陆妹子站着的高度,正好俯视他露出衣领外的脖颈末端。

“咦?刀头哥,你脖子上有雕青耶,是字,雕些什么呀……龙!”才看见一个字,刀屠迅速起身,高大身体一挺直,矮他大半个头的陆妹子自然哈也瞧不见。

“软甜糕我等凤五回来时,再过去找妳拿。”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刀屠话说完,又佯装忙碌地切洗食材。

陆妹子当然也无意探索,只是一时好奇,怎会有人刺在那般隐密之处?若不是长发撩开,根本不会去注意到。雕青刺字不是哈稀罕大事,楼子里的二灶士弘可是左肩雕青龙右肩刺白虎,老是裸着上身炫耀给大家看呢。

“好的。那我先去忙了。”陆妹子笑笑离开。

刀屠直到她往水井方向的身影远去,才伸手抚摸后颈,那深入骨髓的痕迹……“小刀——呜呜呜!小刀——呜呜呜呜——”

熟悉的叫法,不熟悉的啜泣,传入他耳里,刀屠收回后颈上的右手,旋身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眨眼间,饕餮回来了,“弹”进他怀里!的确是用弹的,她走不了、跑不动,四肢被金刚绳缠绕缠绕再缠绕,只剩下脖子还能左右转动。

见她平安归来,他终于放心地吁叹,但看清她的狼狈假哭模样,他失笑。

“妳不是去抓凤凰吗?”眼下看起来,被抓的人是她吧。怎么回事?凤凰不甘被吃,反过来对抗她吗?

“我遇上仇家……”她好委屈。

“回房去再说。”刀屠抱起她,幸好厨房此时人不多,省去向楼里众人解释她这副被缚的惨状,说不定还被大伙误以为他们夫妻俩有异于常人的欢爱癖好,要是真教人撞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进房,落闩,他找把剪刀要剪绳。

“我没有啦,小刀,这是金刚绳,弄不断……我以前被绑过一次,让我吃足苦头,我可是饿满一年才瘦成皮包骨,从绳圈里爬出来……呜,糟糕了啦,我这次又要饿一年……”不能吃不能喝,看着美食掉眼泪,对她饕餮来说是最可怕的折磨,她不想再挨一次饿,呜呜呜……刀屠还是以剪刀试试,诚如她所言,剪刀压根金不进金色绳索里,绳索坚固如钢,他一使劲,剪刀应声而断。

呜呜呜,这次被绑起来更惨,不能吃食物,也不能吃小刀,缠成这样就不能做快乐的事了!

臭闻鳞!你们害我最后一餐吞下超鸡吃的玩意儿!更害得我将有一整年无法拥抱小刀,可恶!

“别乱动,会被割伤。”刀屠按住她的身子,食指探进她月金刚绳之间,鹰眸一凛,刷地划断了金刚绳,她一身紧绷的束缚瞬间从身上滑落,在脚边散成一圈圈绳状涟漪。

饕餮脸上挂着为自己接下来一年必须禁食禁欲而哭的眼泪,双眸愕然地望向刀屠,他用同一根指头替她揩去眼泪,温暖指腹带有粗糙的刀蕴——也只有刀蕴而已,为什么能轻易弄断金刚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