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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心芽》    作者:决明




梅媻姗被他这番直接而明白的示爱给吓了一大跳。以往不是没有梅庄长工向她示好过,但她总是装傻蒙混过去,不是假装听不懂,就是当做没听到,可这一次,梅项阳吼得够大声、够简洁、也够震撼了!

“你……我是你师姊……”

“我从来没承认过,论年岁论武功,你哪一点构得著“师姊”的边?我没有一次将你当成师姊看待,”他啐道。

“但我没有一次不把你当师弟看呀!”直到今时今日,他对她而言仍是那个小阳笨师弟,一个存在於童年回忆中最好的玩伴。

“那你现在可以试著不把我当师弟看。”

“我没办法!”她想也不想就拒绝。

“梅媻姗!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她每次都这样,只要遇上了问题,她便会用“身分”来粉饰太平,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以前她用这套方法骗了梅舒迟,现在又要用这套方法来骗他!

“我没有逃避!项阳,你别闹了,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她还奢望梅项阳下一刻会立即露出“我在耍你的,你当真了对不对,哈哈哈!”的笑脸,可是——没有!他脸上的神情好认真,认真到令她害怕。

“我没跟你开玩笑,从我十岁开始,我就跟盛叔说过,等你长大,让他作主将你许给我,盛叔和盛婶都同意,会到今天才同你说,是因为我以为你心知肚明,我在等你长大,媻姗,我等了你十几年。”

“别说了——”

“为什么别说了,因为你都知道?”梅项阳不给她挣扎逃脱的机会,再逼。

“我不知道!你别说了……”

见她一张脸由红变白,他狠不下心强逼她。“好,我别说,那你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梅媻姗的回答只是不断摇头,是无话要说,也是抗拒著他的情意。

“你在顾忌什么?还是……你想嫁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那个没说出全名的“他”是谁,梅项阳与梅媻姗都一清二楚。

“我不嫁人,谁也不嫁……我早已决定,这辈子我唯一的身分就是梅庄护奇#書*網收集整理师,其余的,我都不要……”

“是梅庄护师还是专属於他一人的护师?”梅项阳今天一直在挑她语玻梅媻姗觉得自己一直不敢正视的内心被人血淋淋地剥开,让她再无遮蔽藏身,招架不祝两人陷入片刻沉默,梅媻姗不开口就是不开口,不给梅项阳任何答案和反应,平静得像是她不曾听到梅项阳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沉得住气,不代表梅项阳也行。

“你不可能一辈子为了他不嫁,你爹娘不会准的,我也不会。”他放软了声音,“媻姗,嫁给我与你想继续当护师根本没有冲突,我们都是梅庄人,替梅庄尽忠是我们的本分,你嫁了人,还是可以继续做你的梅护师,我不会阻止你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虽然我一定会吃醋,但是我清楚你的性子,你不会逾矩的……”

她没有启齿的打算,梅项阳只得再道:“再说,你认为以盛叔的观念,他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和主子有什么暧昧吗?若照现在的情况下去,三当家终究得娶妻生子,那你呢?继续死忠地跟随著他,连他的妻子孩子也一并拚死保护下去?”

梅媻姗只是垂著头,看似专注地盯著桌面,实则空洞茫然。

“你该替自己打算些,不要什么都以他为优先,媻姗。”

“我已经失去我的小迟哥,现在你们连主子都不愿意给我吗?”静默了良久良久,梅媻姗终於开口,却只是一句气虚的指控。

她沉痛地闭上眼,那年强迫自己舍弃掉小迟哥的梦魇一直都在,那是剖心一般的疼痛,现在……他们要她再尝一次吗?

“主子永远是主子,你永远不会失去他。”

梅媻姗又是摇头,这回力道极校

她知道如果她嫁给梅项阳,她会失去梅舒迟,会连主仆关系都就此瓦解,即使她可以猜到梅舒迟会用笑容祝福她,但是,被伤了心的人,要如何再面对那个狠狠伤他的人?她不敢再想下去……她所能做的,只是摇头。

第八章

“为什么摇头,你不愿意?”

床榻上那张血色尽失的苍白俊颜有著太多病後的憔悴,披散的黑色长发包覆著他颀长的身躯,身上刺眼的白衣让他看来更清瘦,缠绕在额心的白长巾隐隐约约还透出混杂著土黄药粉的血红伤口。

“不可以,你是主子。”嗫嚅的樱唇有些迟疑及哭音。

小粉娃的回答让榻上的大男孩微微惊讶,怀疑自己是不是昏迷过久,连睡梦和现实都分不清,才会误将眼前的小粉娃瞧得这般陌生。

“不是说好了,私底下只有咱们两人时,不当我是主子吗?”

“……不可以,你是主子。”这句话的音量像是她在告诫自己。

大男孩坐直身,“娃儿,我昏睡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没道理他一觉醒来,小粉娃就转了性子。“还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这个可能性最大。

小脑袋晃了晃。

“是不是有人责骂你了?是我大哥还是你爹?”他揣测著让她态度大变的原因。?
小脑袋又是左右晃动了数回,“虽然媻姗该骂,但没人骂我。”

她只是……在适应完全摒除他是小迟哥,全心全意将他当成主子来恭敬爱戴,只要她做得到,他也势必要认清他与她的云泥之别。

“不要再摇头了,看得我头也跟著昏了。”他阻止小粉娃企图晃掉脑袋的自虐举动,“娃儿,过来。”

“是,主子。”她走近,但维持著相当距离。

“坐到榻上来。”他拍拍自己枕边的空位。

“不妥吧。”


“你不过来就换我过去找你。”他淡淡说著,一句实为强迫的话经由他嘴里吐出竟仍是温柔。

顾及他头上的伤势未愈,小粉娃只得乖乖听话,坐在床沿,一颗螓首压得低低的,好似正专心在数地上有几颗灰尘。

“没人该骂你,相反的,我还得向你道声谢,谢谢你那时拚了命想护我安全。”大男孩轻轻抬起她的脸蛋,暖声说道,瞧见她右颊上留下的伤痕时,不免皱起眉峰。

“到底是谁真正拚了命的保护人?我才该向你道谢……”

“可是你道谢的方法竟是……疏远我?”他淡笑问道,深黑如墨的眸子不放过她脸上的丝毫表情。

嗫嚅的唇瓣想替自己的行为解释,但话到了嘴边也只能硬生生吞回肚里。她如果跟大男孩说出她的决定,他定有方法可以说服她,将她失眠了好几天的挣扎全给化为乌有,而她说又说不赢他,心底深处更巴不得他真能有办法让她不用失去心爱的“小迟哥”,如此一来,她是不是又会将他推入“公私不分”的危险境地呢?

不能同他说,不能。

她知道,只要她什么都不肯说,他也不会逼她,因为他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就算他急於明白真相,也只会搁在心上猜测。

“我没有。”

“你没有?”如果没有的话,见他醒来,她不早扑到他身上,缠著问他还疼不疼、痛不痛的,至少不会像现在,忽远忽近、扑朔迷离。

“我只是怕你刚醒来,身体还不太舒服。”

“能醒来就表示没事了。”

突然插入的沉嗓,让内室的两人同时转向门扉,正巧瞧见大男孩的大哥跨进门槛,仍显年轻的脸庞强端起当家主子的威严,本该是格格不入,但兴许是经年累月所堆积出来的神态已几近浑然天成,竟让他无论是架式或能力都名副其实。

“大当家。”小粉娃赶忙跳下床榻,抱拳揖身。同样是主子,她畏惧著梅庄大当家的威严,在他面前从不敢放肆。

“门外候著。”梅大当家赶人。

“大哥!”

“还不出去?”不理会三弟的阻止,他冷眼扫向小粉娃。

“遵命!”拳儿再抱,她旋身快步离开,在梅家老大补上一句“将门带上”的命令时略略停顿,再折回来关上门。

“大哥,你——”

“兄弟说话本来就不用外人在旁边听著。”他拉来一张鼓凳落坐,摊开手上帐册,先将方才某条有错的款项给勾出来。

“你……”想反驳她不是外人,却又找不到立场这般回话,大男孩仅能憋著一口轻怨,琢磨半晌,浅叹道:“大哥,你老实说,我卧床这些天,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后,不只错一条,连下头这笔帐也记错,梅福真是欠人教训了。

“你是不是骂了她什么?”

“是该骂。”这么大的款子少填了个字,当然该骂,不只该骂,就算处罚也是天经地义。

“她这么尽忠,你还骂她,这样岂不告诉全庄里的人:“下人尽了最大努力替主子拚命,结果还是逃不过被责备的下郴,如此一来,庄里谁还愿意多付出分心力?”脑後的疼痛随著他每一个激动的字眼脱口宛如针刺,即使如此,他还是一口气说完不平。

梅家老大从帐册上抬头,“我说该骂的人是管事梅福,你说不该骂的人是谁?”他虽分心在看帐,但也能听出三弟打抱不平的对象不是梅福。“是刚才被我赶出去的盘缠吧?”

“媻姗,梅媻姗,不是盘缠。”他纠正道。

“我记得当年是替她取名叫盘缠呀。”当年梅盛抱著小粉娃,说还没取个合适的名儿,希望他替娃儿赐名,当时他正在处理手下送牡丹上京的盘缠问题,随口便这么唤了。

“你没记错,你的确是替她取名叫盘缠,不过一个女孩子叫盘缠很难听,而且还是“没盘缠”这是凶兆,所以我替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