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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潋青绡锦衣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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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突变横生

书籍名:《水潋青绡锦衣染》    作者:央然


渐渐远离那个诡异的地方,锦衣却也渐渐慢下了脚步。一直到走到苏芳苑门口附近时,锦衣突然停了下来。

        本就拉着锦衣的潋绡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也停下脚步。

        “锦儿,怎么了?”

        抬头看向潋绡时,锦衣的目光沉澈而坚定,似乎决定了什么。

        “姐姐,我想跟那个人学武。”

        “什么?!”潋绡是真的惊住了,但随即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否定了,“不行!”

        “为什么,姐姐,虽然刚才那个人也许是来历不明,可是,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啊,而且,她真的很厉害,姐姐你也发现了吧?”锦衣似乎十分地坚持,这种坚持里又带着一些迫切。

        潋绡轻轻皱起了眉头。

        那个老妇人,并不是来历不明,潋绡知道她是谁的。所以,她不希望锦衣接近那个人,那会让她觉得,一切正在走向谁也无法控制的局面。

        “姐姐!”见潋绡完全没有缓下神色,锦衣禁不住又唤了声。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平时你爱怎么玩闹都随你,这件事上,绝对没得商量!”潋绡的语气非常坚定。

        锦衣忽然地沉默了,看着潋绡,许久之后才带着一些疑惑问道:“姐姐,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反应这么大?”话微顿,接着又道,“姐姐,你在怕什么?”那双蓝眸透彻清明,灼灼微芒荧亮如星。对着这样的视线,令潋绡下意识地避了开去。

        “姐姐?”这让锦衣的疑惑更重了。

        潋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锦儿,贪多不精,没有好处的。你有容则这个师傅在还不够吗?”

        提到容则,锦衣却是突然地沉下了脸色,轻轻地一哼,说道:“容则?姐姐,你知道吗?除了最开始学过的轻功外,他什么都没教过我,我学的都是跟那些侍卫一样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教过我真正的武功。容则,他除了轻功一绝外,剑术更是登峰造极,可是,他一丁点都没有教过我。”似乎是越说越生气,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而潋绡是真的怔住了,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

        “我会去问他的。”心里虽然是层澜叠起,潋绡面上依旧是平静的。

        “不要!”锦衣却是很干脆地否定了,“若要问,我早问了。他不愿教就不教好了,难道要我去求他不成!”

        “锦儿。”软下语气,潋绡轻声说道,“这个事情,让姐姐来处理。但是,不要再去琥珀苑找那个人,不要跟她接触,这点,你一定要答应我。”

        “好!”锦衣很干脆地答应了,但随即又说道,“可姐姐要告诉我原因。”

        “这事太过诡异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姐姐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沉默片刻,锦衣面色透出微微的冷意,平静地说道:“姐姐,你骗我!”他稍稍退开两步,只是盯着潋绡,目光幽深。

        这让潋绡微微有些无措,但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

        长长地叹了口气,才说道:“好!我告诉你。”稍稍整理了下思路,才继续说道,“刚才那个人,她大概不知道,我是见过她的。”

        锦衣愣了下,禁不住问道:“姐姐见过?那我怎么不认识?”

        潋绡只是轻轻一笑,才继续说道:“其实她是母后身边的人。浮香、茹嬷嬷,还有刚才那个人,都是跟着母后从镜家出来的人。不过,我见过她是很小的时候了,你大概是不记得了,我也是隐约有点印象。但后来却再也没见过,彻底地消失了。我曾经去查过,宫里根本没有这个人的记录。”这些话,潋绡没有对锦衣撒谎,只不过用所谓的小时候模糊了年纪。事实上,她见过那个黑衣老妇时,还只是个婴儿。

        而那个人,正是当年替换婴儿的另一个嬷嬷!

        而且,恐怕也是这个世上,唯一真正清楚一切来龙去脉的人。

        其实,潋绡想查清楚锦衣的身世,却不从茹嬷嬷那下手,还有部分原因是,她不知道茹嬷嬷到底对锦衣的身世知道多少。

        潋绡记得,当年替换婴儿时,从她们的对话里,潋绡知道,锦衣是这个黑衣老妇带来的。而在见到婴儿时,茹嬷嬷对锦衣的蓝眸十分惊讶,但却没有细问。

        后来,那个嬷嬷的消失,让潋绡怀疑过是茹嬷嬷做了什么,但一直未发现任何破绽端倪,所以只能作罢了,然后也渐渐放下了那些疑虑。

        可现在,本以为已经消失了的人,却是突然地出现了,甚至,那个人有可能其实一直都在这宫里,从未离开过。

        潋绡知道锦衣的身世,可是她知道自己绝不会做出任何对锦衣不利的事的。蓝鸢或许也是知道的,但以她的性子,即使知道了,也会永远埋在心里。茹嬷嬷同样是知道的,可这个看着他们长大的老嬷嬷,潋绡是了解的,她是个口风极严也很忠诚的人,所以无需担心。

        可现在这突然出现的不确定因素,这个或许知道一切真相的人,真的让潋绡禁不住烦躁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涌上了杀意,想要让这个人彻底地消失。哪怕,也许会因此永远都查不出锦衣的身世来。

        “既然是跟着母后从镜家出来的人,那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啊,姐姐担心到底是什么?”锦衣微微蹙着眉头。

        “当年,她完全消失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没有人知道。而她为什么还在这宫里,也没有人知道。锦儿,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说我可能让你去接近那个人吗?”其实,潋绡真正担心的是,如果真的是茹嬷嬷下手让那个人消失的,而那个人又很幸运地活了下来,那么,现在她还在宫里的目的是什么?伺机报复吗?她说要教锦衣武功的目的又是什么?

        “可是,如果那个人真的危险的话,以她的武功,哪天想要取我们的性命,并不是难事。避开的话,反而是造成了敌暗我明的局面,为什么不干脆接近她呢?也许反而查出什么来?”

        “不行!”潋绡干脆地否定了。让锦衣与她接近,万一那个人把锦衣的身世告诉了他怎么办。其实,潋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让锦衣知道自己的身世,仔细想来,也许,只是因为……害怕没了这身份的束缚,本就不喜欢这宫廷的锦衣,终究会离开的吧?如果真的知道了,他……会吗?

        “你打消这念头吧,我绝对不可能同意的。”潋绡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转圜的余地。锦衣是了解她的,所以,此时也没再说什么了。

        可是,潋绡仍是不太放心。

        “锦儿,告诉我,你不会去接近那个人。”

        轻抿着唇,嘴角稍稍扬起,微微一笑,锦衣回答道:“恩,锦儿答应姐姐,不会去接近那个人的。”

        这才让潋绡松了口气。

        “都这么晚了,早点回去歇着吧。”说完,潋绡便独自转身离开,朝苏芳苑走去。

        而仍站在原地的锦衣,神色变幻间隐隐透出迷惑之色,轻轻垂下眼睑,似乎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抬眸朝潋绡的背影看了眼,微微地一笑,但眼底却藏了一些谁也看不懂的幽深。

        ..

        绕着苏芳苑的院墙,钻进一小片竹林子,然后可以看到一扇小门隐在竹林后。

        本来,这门几乎是废弃的,上了锁,也从来没有什么人进出。然后,也就成了潋绡与锦衣暗中进出的“秘道”。

        缓缓推开木门,发出很轻的“吱——”一声。

        只是开了个门缝,潋绡便走了进去,可是,身后突然的脚步声让她禁不住一僵。

        一晚上被吓两次,让她几乎想要诅咒出声了。

        霍然转身,不远处,安然静立的身影,透着熟悉的凌厉气势。

        “公主,这么晚了,仍未安歇吗?”是容则!

        潋绡真的没想到居然会被逮到,而且是被这么个麻烦的人物逮到。心里镇定如常,可太过冷静反而容易惹来疑心,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所以,面上露出了惊慌之色。

        这几乎下意识的反应也仅仅只是转瞬之间的事,而后,潋绡浅浅一笑,道:“我平日闲暇,夜里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容大人公务繁忙,也仍未休息吗?”

        “臣只是随便出来看看。”容则的脸上仍是那惯常冷冷淡淡的表情。

        潋绡却是有一记疑思绕在心上,挥之不去。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跟着他们的?刚才琥珀苑的那一切,他也看到了吗?如果看到了,为什么不出手救锦衣?如果是故意不出手的,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也是知情人吗?也认识那个黑衣老妇吗?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当年那桩事?!

        “我看容大人也是没有睡意,不如进来坐坐,喝口茶吧。”这话若是放到白天还好,这深更半夜的,倒真有几分异样。

        “好!”容则却是答得爽快。

        这倒是让潋绡怔住了,她虽然确实希望坐下来聊几句,但也知道这个时间不太合适,所以只是随便敷衍一句,却没想到容则竟是应了下来。

        忽然地,禁不住想要轻声叹口气。恐怕,容则对她早有疑心了吧。

        潋绡没有再说什么,推开门,率先走进了院子,容则亦随后跟了过去,面容仍是淡淡的,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缓缓而行的身影。

        潋绡穿过庭院,走进暖凝阁,那是向来待客的地方。

        而早在她靠近暖凝阁的时候,便有侍女发现了,虽然对于潋绡会在深夜出现在这里,而且身后还跟着统领大人感到非常的奇怪,但倒未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恭敬地上了茶,便沉默地退了下去。

        朝那退出暖凝阁的侍女看了眼,容则又看着潋绡,随意地一句:“公主这苏芳苑的人,调教得真是好。”话里无喜无怒。

        潋绡只是笑笑,若是不合她心意,怎么可能让他们留在身边呢!

        “容大人说笑了,大人才是好手段呢。”他手底下那些侍卫,哪个是庸手啊。且不说容则掌管这王宫也才那么几年。

        其实,也许潋绡可以装得更稚嫩一些,或者,像这宫里大多数的公主那样要么天真无知,要么干脆骄纵跋扈。可她知道她做不到,太过骄傲的性子,不容许她做出这样的种种形状。所以,她沉静内敛、温和乖巧,却又渐渐让人们见到她的早熟与聪慧,她是这宫里最尊贵骄傲的公主。

        而且,容则很得皇后的信任。镜蓝鸢信任的人,潋绡总觉得是不需要太过防备的。

        “正好有件事想要请教容大人。”

        “不敢,公主请吩咐。”他的语气仍是那样淡淡的。

        容则便是那样的人,即使他弯腰低头,语气恭敬,却不会有丝毫奴色,但又不会令人不悦,当然,某些自恃甚高的家伙难免看不惯他的态度,可也不敢为难他。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得到这侍卫统领的职位,而且得到可以不跪除皇帝以外任何人的许诺,这样一个人,是没人敢随便招惹的。

        “听说,容大人并未真正教锦衣学习武艺?”

        这话并没让容则出现太大反应,他点了点头,却是说道:“我本以为他会更早告诉你的。”

        闻言,潋绡轻轻一笑,道:“他只是太过骄傲而已。”话微顿,便又问道,“那容大人可以替我解惑吗?”

        似乎是犹豫了下,容则才回答道:“殿下若是生作江湖人,将来必是叱咤武林的一流高手,是那种可以问鼎天下第一的高手。”

        潋绡没想到容则会对锦衣有如此高的评价,禁不住愣了下。

        容则又接着说道:“殿下天赋极高,无论教什么,几乎是一点即通,所以,我不敢教他了。”

        潋绡轻轻皱了下眉头,而后目光渐渐地沉了下去,她隐约猜到容则的原因。

        “我怕殿下武功渐渐高了,这王宫便也困不住他的念想。他是不能拥有自由的,甚至连自由的味道也只能浅尝,否则,心一旦飞出了这宫墙,这里的一切,会渐渐难以忍耐。可是,公主应该也清楚吧,那是他注定的命运,逃不掉的,他是注定要做皇帝的人。”

        潋绡只是沉默不语。

        她都知道的。

        从出生那一刻起,锦衣就逃不掉的。若哪一天,真实身份被揭开,只有死路一条。若一直瞒下去,他也是必须登上那御极之殿,否则,仍是死路一条。

        这也是潋绡一直不愿意锦衣知道自己身世的原因,既然明知道逃不掉的,何苦让他徒增不甘呢。

        许久之后,潋绡才轻轻地回了一声:“好。”然后又是一阵静默。

        容则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潋绡。

        轻轻地长叹了口气,潋绡才抬起头,神色坚定,目光平静。这是她早已经看明白的事,何必到如今才来自怨自艾呢?

        转首看向容则,缓慢而坚定地开口道:“容大人,那么,以后,请教我武功。”目光凝成一色,直视着容则,眉宇之间分明是坚毅傲然。

        沉默片刻,似乎确定她的认真,容则才回道:“恐怕,皇上那一关不好过吧。”

        潋绡却是浅浅一笑,语气笃定,道:“我开口要的东西,父皇什么时候拒绝过?”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会要求不该要的东西,这也是他愿意那样溺爱你的原因。你从来都知道他的尺度。”

        嘴角的浅笑并未收去,潋绡对此语未作回应,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父皇那,我会说服的,容大人无须担心。”

        “好。”这回,容则倒没再推脱什么。

        然后,他突然又说道:“很小的时候,你就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孩子。”

        潋绡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这点,只是沉默着看了看容则,目光里刻意传递出几分疑惑。

        而他下一句,几乎让潋绡反射性地站起身来。

        “其实,我刚才一直跟着你们。”

        心底一惊,可潋绡也知道,再装出那种疑惑或者惊慌的神色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双眼,犀利而透彻,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公主其实不必防我。”

        这话让潋绡禁不住朝他看了眼,却仍是没有说什么。

        “我一直在等,等公主长大到我认为可以知道那些该知道的。其实,几年前我就有那样的感觉了,但却总有些隐晦混沌。但看现如今的公主,真的是完全不像个孩子了。”

        “容大人到底想说什么?”潋绡已经只是不动声色。是否需要防备他,不是他说了算的。

        “公主的秘密,我不会去探究,不过,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公主,希望可以帮到什么。”容则的语气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可这话听在潋绡耳里,她几乎想要叫出声来,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那样激烈。

        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的一切,终于可以揭开谜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