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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泼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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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书籍名:《撒泼公主》    作者:丹菁




李初雪就这样怔怔地坐在炕边,一双水眸直视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心里直想着他,想着他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到王府的目的及他为何待她那么好……

有好多疑问,她要等他睡醒同他问个清楚,所以,他一定会没事的。

浑身像是火烫似的,难受得让水无痕自不安稳的睡梦中转醒,而他一醒来便见到一张憔悴的粉颜。

“你……”怎么还在这儿?

“好些了吗?”她一开口问的便是他的安危。

一夜未合眼,怕的就是他会在睡梦中就这么睡下去,害她不断地以指尖探向他的鼻间,确定他只是睡着了。

“不碍事。”只是浑身像是着火一般。“倒是你,一夜都在这里吗?”

挣扎着要起身,额上突地掉落湿透的手绢,他不禁疑惑地拾起。

李初雪随即接过手,搁在她身旁的水盆里拧了一下,随即又把他按回炕上,轻声道:“你昨儿个脸色突地转好,红润得像是晒了太阳似的,我探向你的额际才发觉烫得惊人,连忙打水去,想用水为你降些温度。”

“哦……”额上一片清凉,让他着火的体温有些下降,也舒服了些。

倒是他没想到她会为了他去打水,她的身份可不比一般的姑娘家,尽管在宫中再不受尊重,她可也是个公主哩。

而她,居然为他打水?他是何德何能啊。

“原是想要传大夫来,但又怕传了大夫会让你的身份曝光,所以我只好守着你一整夜,待情况真是压遏不住的话,即使会泄露了你的身份也得传大夫了,所幸方才天快要亮时,我觉得你的热度降了些。”也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

“你担心我?”这很明显,他可没有想岔了。

为什么呢?对他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即使是病死在路边,她也犯不着睬他的,不是吗?而她甚至还为他打水。

“我……”粉颜微晕,刁蛮公主的习性不禁又显霹出来,欲盖弥彰之意极重。“我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到王府到底是要做什么罢了。”

是啊,倘若不是这样的话,她又是为了什么而担忧了一夜不敢合眼?

“至少我不是为了杀人而来。”水无痕不讳言直道。

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他原本还以为她是担心他,否则,她也没必要这般尽心尽力的不是吗?

倘若没把他放在心上,她早该放他自生自灭的,根本不可能守着他一夜……

啊,多久没有让人这么照顾过了?好似自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让师父守过他一夜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对了,他就是因此而死心塌地的跟在师父身边。

他一直是个死心眼的人,只要有人待他好,他会一辈子不忘,甚至可以赌上性命地回报。

“杀人?”李初雪微愕。

她不是没见过宫中动用私刑,甚至将犯错的宫女丢进鹰坊喂食父皇最喜爱的鹰鹞……只是自他口中听说杀人这字眼,让她一时浑身发颤。

他不像是个嗜杀成性之人,而他的脸……卸下了刻意营造的神韵,他的脸素净得像是个无害又漂亮的男人,不只是单纯的漂亮,真正让她移不开眼的是他那一双老是带笑的魅眸。

很吸引人的一双眼,可以媚得像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也可以俊得像个阳刚放肆的男人,唯一看不见的是他放在嘴上极易出口的肃杀之气。

他善良得可以为她哭泣,怎会忍心杀人?

“你怕了吗?”他呵呵笑着牵动了肩上的伤,痛得他龇牙咧嘴。

她定是会怕的,是不?

只要是师父下命令,除了是泯灭人性的事,不然他都可以二话不说地答应,包括男扮女装之事。即使手上沾了血,也都是处决了师父口中所说的该杀之人,他不会有悔,但是他怕她……

她该会怕的,不是吗?

会怕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两人的身份差距甚远。

他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

“有什么好怕的?”拿下他额上的手绢,她浸湿拧干之后才又搁到他额上。“这事儿……在宫中常见得很,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命再脆弱不过了。

“不愧是养在大内深宫的公主,见识过人。”水无痕哂笑着。

像她这般尊贵的人,虽说像个傀儡一般,但是他相信她绝对没尝过饿肚子的感觉,更没试过为了填饱肚子而不择手段抢食的滋味。他不该在心底拿两人比较,但他却无法避免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仿佛是在告诉他,两个人的身份相差甚远……他是因为身上的毒才会这般胡思乱想。

两人的身份差距多远又与他何干?

他就要离开这里了,想这些做什么?压根儿都不像是他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微恼地睐着他。

她守着他一夜,可不是想等着他清醒,说这教人厌恶的话回报她来着。

为何他的态度会和先前差这么多?她倒宁可他是个女人,至少那时的他不会拿这种态度对她。

“没……”水无痕突地挣扎着要起身,然才一坐正身子,肩上刺骨的痛意便席卷而来,身上的热度更是随着手绢的掉落再次狂飙,眼前是一片扭曲未明的景象,他根本无法独自走下床。

该死,这毒远比他想像中还猛烈,原以为只要睡一夜,病情即会好转,想不到状况却和昨夜一样。

“你躺下。”她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回炕上。“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连烧都没退,你以为你能到哪里去?”


怎么会有这么不珍惜自己的人?

“我得赶紧回去才成……”浓烈的痛楚如蟒舌吐信般地蔓延而来,紧裹住他的身躯令他不得动弹,甚至连再次起身的气力都没有。

“你以为你现下能离开郡陵王府吗?”她不禁叹了一声。“昨夜府里起了这么大的骚动,你该不会天真得以为府中全然没有防备吧?今儿个一早我去打探消息,发现府里戒备森严,不管是要进府还是要出府的人,都得加以验身,凭你现下这模样,你以为你出得去吗?”

她知道他会飞,也知道他有功夫底子,可问题是,他现下受伤了,且伤口上有毒,这下子就算再有功夫底子又如何?他真的飞得了吗?

一旦被逮住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一点……她不信他会不知道。

“我……”他想要逃开这种别扭的感觉,周身的热气直往头上冒,他根本发不出声音,随即便又晕厥了过去。

“无痕?”她睁大眼,轻拍着他泛着诡异红晕的脸颊。

她该不该差个奴婢到府外找个大夫来?但府里头戒备如此森严,这时若是传唤大夫的话,岂不引人疑窦。

可若不传大夫的话,她真的不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是好还是不好……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夜未眠,她却未觉疲倦,只是直视着他,用自个儿也没发觉的异样担忧直盯着他,等待他下一次的清醒。

第九章

“再吃一些?”

“不了。”

偏院的房间里传来再低声不过的对话,水无痕微哑的嗓音有些满不在乎的意味,却又带点不知如何面对的羞赧。

“那……要不要再喝些鱼汤?”李初雪坐在炕边,顶着一头不曾凌乱的发。“我听婢女说,多喝些鱼汤对伤口很有帮助的。”

“不了,我真的喝不下了。”低沉的嗓音带着调侃的笑意。“倒是你,要不要先差人帮你打理一番?否则依你现在这副模样,走在街上绝对不会有人猜得出你贵为一国的公主。”

仿佛回到了一开始,水无痕仍如往昔般的调笑。

“横竖我又没有机会走上街,怕什么?”她嘴上说得可洒脱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头睇着铜镜中的自己。

“好歹在王爷面前也要装扮得娇艳些,是不?”他依旧笑着,好似把前几天在昏沉之中的别扭滋味给忘了。“倘若我是王爷,见到你这副模样,不逃也似的躲得你远远的才怪。”

到底多耽搁了几天他也记不清楚了,横竖他受伤未愈,而且王府的戒备依旧森严,遂他便顺着她的意在这房里待下。

其实待在这里也挺好的,只是她眸中偶尔的温柔总是会教他闪神、教他心痛。

突然间,他有点明白无常为何甘心把无愁推到一念怀里了,也有些明白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为何能够恁地执着而不顾一切;以往不懂,现下懵懵懂懂,好像有些明白了。

因为他现下做的事,和当初无常所做的简直一模一样。

他以往耻笑过他的,但现下他有些明白,有些事情真是强求不得的,而他也终于有些明白自个儿的心意了——那份沉淀在心底苦涩的滋味。

李初雪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只怕我扮得再美,他见到我一样会逃。”她难得拿自个儿打趣。

他不提,她倒要把这桩事给忘了。

初听到,她并没有十分震惊,八成是因为她心底早已有了谱,即使是亲耳听到王爷把她当妹子看,她也不意外;反倒是他,这几天下来高烧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几乎要把她逼疯了。

她是多么害怕他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就像她那苦命的母后……

好在不知道是他命不该绝,还是他师父炼制的药真的有效,他的烧到最后终于退了,伤口也比她预期的好得快,相信不消几天,他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到那时,就是他要离开的时候了吧?也是她该离开王府回宫的时候了。

“你……”水无痕有点意外她竟能如此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