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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糖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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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酥糖公子》    作者:楚惜刀




可是他隐隐地痛,为刚才的苏傥,那不是他熟悉的苏傥,他甚至可以想像苏傥说完后悔的表情。他也为被苏傥伤了心的卢绣儿心痛,她是无辜的,本该置身事外,这是一场男人的战争。

那个苏傥,真是没有长大啊!

卢绣儿渐渐冷静了,天杀的,她居然在落泪!为苏傥!她醒悟到这点,慌慌地抹干了。成茗叹了口气,知道她已镇定了,松开手说:“我不介意。”

卢绣儿像受惊的小鹿,回头,看见他深沉的眸子在黑暗中幽亮地闪光。她笑了笑,重新打量忧心忡忡的他,回味拥抱那一刻传递过来的支持与温暖,说:“多谢你安慰,我没事。”

成茗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他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再谈论那个人。”卢绣儿怒气不减地打断他的话,心头依然浮上那个人惹厌的笑脸,以及翻脸无情时冰冷刺骨的话语。

“好吧,你想去何处?”

“回家。”卢绣儿低下头,她感谢成茗让她选择,没有逼迫她再去他家。她甚至害怕见到他的长辈,尤其是那位礼部侍郎大人。

成茗叫了轿子,一路护送她到了卢府。下轿时,卢绣儿似乎完全恢复了常态,绽开了笑颜,款款朝他一拜,说:“改日再和令妹讨教,告诉她,错过今日相识,我很遗憾。”

可是我更遗憾,成茗在心里说。他痴痴地看她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紧闭的大门后。门口的一对青石狮子,龇牙咧嘴地冲了他笑。成茗抬头,把灯笼上大大的“卢”字深深印在眼里。

倘若那天灯会,在他拣到了卢绣儿跌落的花灯时,他有问过她的名字该有多好。

有时一朝错过,再回头时,已经回不去了。

卢绣儿回到家,一脸的愤然让老爹卢骏吃了一惊。

“乖女,谁又欺负你了?”

“为什么说‘又’?”卢绣儿憋了一肚子气,恶狠狠地说,“不过你说得不错,是苏傥那个臭小子!我……我要去做酥糖!”

做酥糖?卢骏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就看见卢绣儿直奔厨房,起火热锅,和水揉粉。他亦步亦趋紧跟其后,看她准备糯米粉、麦芽、白糖、芝麻、麻油、桂花、香条……果然是要做酥糖。

“做来干什么?”

“吃!我要全吃光!”卢绣儿的口气充满仇恨,恨不能挫骨扬灰让苏傥万劫不复。

卢骏打了个哆嗦,不妙啊不妙。这么大一块酥糖要是全吃了,他美丽纤瘦的女儿不得撑成一个胖妇?更嫁不出去。很多人一失恋就暴饮暴食,女儿千万不能步此后尘。

“来,我陪你做!”卢骏加入复仇大军,“我们多做一点,明天到街上派给乡亲们吃。”

“好!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

卢骏嘿嘿偷笑,目的达到。

酥糖才烘制了一半,时辰已到半夜。卢绣儿打着哈欠,看了满满一厨房散发香味的酥糖,早就没了胃口。老实说,这么多,看就看饱了。还有几炉等着烘烤,她挺不住了,歉意地对老爹说:“爹,我先睡去。”迷迷糊糊往卧房里走,什么复仇大计,全都抛诸脑后。

卢骏望了她的背影,摇头苦恼:“怎么又是苏傥那孩子呢?真不省油。”

卢绣儿一觉睡了个死沉。

第二天醒来,日上三竿。卢绣儿嗓子冒烟,连忙起身喝水。披了衫出来,卢骏守在门口咳嗽一声。

“爹早!”

“早,有个人更早,在外面候着。”

管他是谁。卢绣儿吩咐丫鬟倒了水,先咕咚咕咚喝饱再说。

“是谁来了?怎么不请进门?”

卢骏慢吞吞地说:“他说你可能不想见他,不敢擅闯。”

卢绣儿脸一沉:“苏傥?”

卢骏凑近了:“若不是他,你是会高兴,还是伤心?”

“哼,如果是他,我不见。如果不是,请人家进来。”

“唉,恐怕你要失望,是苏傥负荆请罪来了。”

“负荆?他有背柴火么?”卢绣儿想像那个可笑的场面,心里的愤恨略淡了淡,随口说:“有,我就原谅他。”

“有!有!”卢骏笑着往院子外走,“我去招呼他。”

“他真的背柴火来?”卢绣儿瞪大了眼睛失笑,“算他有诚意……”可是,那样很傻的呀!堂堂苏傥苏公子肯这么干?卢绣儿难以相信。

可是仔细想想,就算他现在屈膝下跪,她也不该那么容易就饶恕他,那张破嘴给了她多少屈辱!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卢骏走出门,站了一夜的苏傥神情疲倦,仿佛一下老了三岁。看到卢骏,他精神一振,迎上去问:“怎样,她肯见我了么?”

“你肯不肯背柴火?”卢骏问。

“什么?”苏傥一愣,“肯,背石头我都肯。”

“这个,是一堆柴火,很重地背在身上。”卢骏补充,“你得在门口多站一会儿。”

苏傥站了一宿腿都软了。昨夜闷热不堪,兼有蚊子骚扰,他一边和恶劣环境做斗争,一边幻想卢家有人开门。谁让他口不择言伤害佳人芳心,是他的错就要以百倍诚意弥补。

“能不能进屋再背?”苏傥讨价还价。没奈何,巷子里来往的人实在太多。

“估计不行。这样最多她原谅你,我不原谅。”

“啊?”苏傥心里惨叫,这个卢老头要求真高,灰头土脸地赔罪:“卢大人,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这回是知道错了。”卢骏神气地教导后辈,“可是打小养成的坏毛病根深蒂固,不定哪天再犯,我家绣儿如何禁得住你反复无常?要改就改彻底,让你记得牢些,再不重犯!”

“是,大人教训得是。”苏傥唉声叹气。他逞了一时口舌之快,以为打击了卢绣儿对成茗的痴心,不想却更多地伤了卢绣儿,也害了他自己。昨日卢绣儿走后,他怏怏不乐回到苏府,坐立不安,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终于,他决定惩罚自己,就在卢府外彻夜长站。

当然,更有诚意的做法是长跪,不过苏傥知道自己娇生惯养,长跪铁定吃不消,大概还没见到清晨的太阳就晕过去了,所以还是选择站立。站了三四个时辰,已经头昏眼花腰酸背疼。眼巴巴等到卢府有人出来,禀明了卢骏,好在这位奉御大人容易说话,看在苏恒朱的份上很快答应帮他。

“那你等着,我叫他们找柴火来。”

赫赫,这位大人真能找,不愧是名厨,家中厨房多的是又粗又结实的柴火。一点不像小户人家只能用手臂细的小树枝,他找来的都是大腿粗的木棍。苏傥简直后悔极了,他干吗好端端要说那些害人不利己的话,现世报实在痛苦啊。

背好那一捆柴火,他像个玩杂耍的傻乎乎站在卢家大门口。周围投来无数揣测的眼光,苏傥视而不见。只是,真的很沉……很沉很沉很沉,保持挺直的脊梁太艰难了,身上这件湖丝长衫,怕是毁了。

“乖女,那个傻小子不肯进来,非要你原谅他才行。唉,我看他也蛮可怜,背了一堆柴在家门口站了一晚。”卢骏绘声绘色,长吁短叹。

卢绣儿的眉一抖,圆睁的杏眼变得柔和。一晚?他真用一晚不眠反思他的无礼?不免有些心动。可在老爹面前,她依然矜持:“让他继续站着好了。”

“你刚才说有负荆就让他进来的。”

“他自己没有脚么?”

“他想跟你当面道歉,还是你出去。”

“笑话,他给我赔罪,要我亲自去请他?休想!”

“你在大门口宽恕他,岂不是很有面子?那么多人看!”

想想也是哦。

“好,我去看他怎么说。”拉锯了一阵,卢绣儿觉得出门见苏傥的理由已经充足,老爹再不会嘲笑了,就放心地梳妆打扮起来。

“你才梳妆?”

“我刚起身。”

“你起来有一会儿了吧?”卢骏替苏傥着急,他背得大汗淋漓了吧,这天热得快。

“有什么关系,叫他等着。反正站一夜了。”话虽如此,卢绣儿描眉修唇的速度其实已比往日快了一倍。

苏傥的汗涔涔下。不仅为渐渐高升的酷日,路人的指指戳戳也让他受不了。他确信这回的教训无比深刻,绝不会再犯,只要重得卢绣儿一笑,这些活该的苦头都值得。

“你知道错了?”卢绣儿一身海棠镂金裙,亮艳艳出现在府门外,流金溢彩,顾盼神飞。面带憔悴的苏傥看了她一眼,放下心,她心情似乎恢复得很快,不必再担心了。

“我错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卢绣儿定睛一看,苏傥没精打采,虽然见到她眼睛一亮,但很快显出疲劳,非常想阖上眼帘。身后背的柴火更令人发笑,简直是一捆又长又粗的大棍子,苏傥全无贵公子的气派,反像头可怜的驴子。

想到他平素的娇生惯养,卢绣儿大笑的同时有点动心。

“哼,这样就想我原谅你?”卢绣儿趾高气昂。他似乎是有点诚意的,但是,但是,就这样便宜他了?

苏傥“扑通”一声跪倒,背上的柴火跟着沉重地一跳。

卢绣儿大惊,眼高于顶的苏傥居然肯下跪?他的歉意真不是装出来的,瞧在这份上,她心软了。

就原谅他好了。唉,到底,在她心里是想和好的吧。

“我……算了,昨天的事我不记得了。你起来吧。”

苏傥摇头。

看样子要亲手扶他起身。卢绣儿一咬牙,这小子想趁机卖乖不成。罢了,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马马虎虎扶他一下。

伸手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