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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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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籍名:《花神的女儿》    作者:波波


我悄悄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到门上,还是听不太清,我感觉后背一凉,冷汗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我紧张地抿了一下嘴唇,大声问:“谁在外面?”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水儿……快开门,是我……”

蕾的声音?我心一惊,慌忙拉开门,触目所及,恍如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蕾蓬头垢面,浑身是血,扶着一个全身都被血浸透的男人,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她娇小的身体吃力地负担着他的体重,待我看清那男人的样子,差点惊呼出声,竟是——平!

平早就晕了过去,双目紧闭,眼中再不会有尖锐的眼神,脸上再不见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眉头深蹙,似乎在昏迷之中也难以承受身体所受到的极大痛苦,一瞬间——

我剧烈的心跳戛然而止,像停摆的钟!

“水儿,快帮忙……”蕾的身体摇摇欲坠,我急忙抓住跟着蕾身体一起向下滑的平,两人吃力地把他抬到床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敢置信地问。

“今晚他有赌局,对方输得很惨,不服气不说还指责他出千,结果双方反目打起来了……”蕾的眼泪滚滚滑落:“水儿,怎么办……”

我看着他身上不断涌出的血,说:“他流了很多血,先送他到医院……”

“不行,那边很多人在找他……他不能去医院……”蕾打断她的话,她的眼圈儿更红了:“如果不是为了要顾忌我,他不会受伤的,是我害死了他,是我连累了他……”

蕾从来没有这么茫然过,她到底还是个单纯的小女生,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她手足无措。我反而一下子冷静下来,突然不再心慌,不再不知所措,平需要我,我仿佛突然拥有了无比的勇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镇定地对蕾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是这样我们只有在家里帮他包伤口,但是家里没止血消炎的药,你还能出去吗?”

蕾立刻点头,我用温和的语气稳定她的慌乱:“你换件衣服出去,注意别让人跟着你,别担心,我会帮他处理的……”

蕾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打来热水,我想帮平脱掉衬衣,却发现无论怎么样小心都会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只好找来一把剪刀,剪开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身上竟有四条又长又深的刀伤,我倒吸一口气,心被什么东西紧紧一扯,眼圈儿忽地红了。血已经没之前流得那么凶了,我的心略为一安,拿起温湿的毛巾帮他清洁伤口,刚一触到,平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我的心一慌,抬眼看他,竟看到他不知何时已微微睁开了双眼,默默地瞅着我——

“你几时醒的?”我惊讶地问。

“你叫蕾出去的时候……”他浅浅地一笑。

“我现在帮你清洁伤口,你忍住痛……”我柔声说。

平没有说话,双目炯炯地盯着我,他看到了我抽气的动作,他看到了我的红眼圈儿,也看到了我心痛得蹙眉的表情。他专注的眼神几乎令我不敢正视,专心地做着手里的工作,偶尔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不小心碰到他的伤,他也不再呻吟,只生生地倒吸一口气。我歉然地抬眼,总能看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的眼瞳——不带一丝尖锐、不带一丝嘲弄、不带一丝轻狂、不带一丝捉黠、不带一丝愤怒、亦不带一丝怨恨,溢满的,竟只有让我心动的温柔与怜惜。再也舍不得转眼,我看着他,不动不语,眼睛与他的眼睛对峙。

那种温柔的,熟悉的,前所未有的感觉又汹涌地向我袭来,我震惊地发现,自己竟能那么清楚地读懂他眼里的含义,那——他呢?他还恨我吗?他也一样吗?——是的,依然如故!平的眼睛静静地向我传达着同样的信息——是的,我仍为你心慌,我仍为你心乱,我仍为你心动……

沉默围困住我们,他与我的眼神却在室内蕴酿着一种甜蜜亲昵的气氛……

门打开,蕾回来了!

我急忙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药和绷带,蕾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慌乱,但仍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冷静地指挥她帮忙上药,然后叫她扶住平,开始为他缠绷带,指尖一触到他光裸的皮肤,他立刻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蕾只当他痛得受不了,急问:“碰到伤口了吗?”

“没有!”平微笑着看我,眼里忽闪过一丝捉黠,我的脸微微赧然,我明白那呻吟的含义——这男人,也种时候也不正经,还故意捉弄我,气结地狠狠用力拉了一下绷带,扯到他的伤口:“啊!”平一声痛呼,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蕾急了:“水儿,你绑轻一点!”

我立即后悔了,平满身大汗,看起来痛苦异常,却强笑着对蕾说:“不关水儿的事,今天多亏她帮忙,不然我这条贱命就要横尸街头了……”

蕾红着眼摇头:“是我不好,我不该缠着你非要跟你去不可,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受伤的……”

平拍拍她的手:“别这么想,今天就算换成另外一个人我也是一样的,你今天也很累了,早点去睡吧……”

“可是,我不放心你……”

“放心吧,蕾,你去睡一会儿,我看着他好了!不会有事儿的!”我温和地对蕾保证。

“谢谢你,水儿……”

一晚的惊累,蕾很快就睡着了。我默默地坐到平的床边,毫不意外地又触到平的眼神,我淡淡一笑,柔声问:“你怎么还不睡?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平沉默地看着她,很突兀地说了一句:“我和蕾其实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拿她当妹妹看……”

我怔怔地看他,五脏六腑因他的话掀起惊涛骇浪——

“可是蕾不是这样想……”我竟有些莫名的气恼:“你怎么可以骗蕾呢?”

“也许是我未置可否的态度让蕾有所误会,但是你相信我,我从未对蕾允诺过什么……”他的表情很认真,嘴角却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又是这种表情,我气恼地瞪着他:“可是蕾很爱你,我警告你,你不要做出对不起她的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口是心非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突然收声,惊觉自己怎么如此虚伪?

“我想知道,你怎么不放过我?”他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不是求之不得呢?”

“你……”我的脸一下子火辣辣地烫起来,气结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好笑地看着我生气的模样,轻声说:“小傻瓜,你问问你固执的小脑袋,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舍得把我送给蕾吗?”

我全身一震,抬起眼怔忡地看着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明天我会跟蕾说清楚……”平静静地说出这句让我惊恐万状的话来。

“不行……”我一时心乱如麻,摇着头说,“你会伤害她的……”

平淡淡一笑:“就算是伤人,也伤得够‘真’,有话老实说最好,不必费力去猜测人心。”

他俯下头靠向我,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脸:“每一个人小时候,对任何人说任何话都是毫不保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长大以后就不同了,不管对任何人说任何话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怕误触别人的隐私,怕伤害别人,也怕自己的隐私被人家掏光,怕自己也受到别人的伤害,你有没有同样的感觉?”

我震憾地望着他,他竟然跟我有一样的想法——这男人——我到底了解他多少?还是,我从来就未曾试过去真正地了解他?他到底有多少种面孔?哪一种才是真正的他?轻狂的?对众人薄情的?还是眼前这情深款款,独独为我的样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心中长久压抑着的,自己所累积下来的巨大忧郁,在这男人面前轻易地土崩瓦解了,我像一个呆了一辈子牢笼却突遭释放的囚犯,无法适应那种自由的松驰与自在的感觉,整个人微微轻颤着。

就这样接受他了罢,看起来,似乎是这次的意外成全了我们,其实我心里知道,这个男人,我根本不可能真正放得开。

我不准他对蕾坦白,我心里还有一个结打不开,精明干练敏锐如他这样的男人,当然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未必是蕾,未必是父母的反对,其实,就是他现在当成的事业,只是我不说,平亦不提。

我精心护理着平,他康复得很快,那个男人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骄傲狂妄不可一世,独独对我柔肠百结。可是,我们两人之间的背景就像是把我们各自己丢到了长江的头尾,即使日日饮的同样的江水,却不能逾越这一江的距离……

我坐在江边,思绪纷乱如潮,我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好像什么都想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我放任自己的心被河风轻轻地撩乱。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很想家,很想很想爸爸用宠溺的手摸我的头,很想很想妈妈做的热气腾腾的麻辣面,很想很想家里那只洁白得像个粉团儿似的小猫咪,很想很想家里那张温暖如春的大床,如果现在能睡一会儿多好,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要做……

我猛地站起来,买了一张回家的船票。

“水儿,怎么突然回来了?”母亲打开门,惊喜地叫出来,手抚上我的脸,心疼地说:“看看你,瘦了好多,学校的伙食不好吧?”

我淡淡地笑笑,张开手抱着母亲:“妈妈,我好想你啊!”

母亲的眼圈儿一红:“你也不说一声,我现在去买点菜,给你好好做一顿饭,对了,还要顺便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叫他晚上回来吃饭……”

母亲唠唠叨叨地走来走去,我看着妈妈开心的样子,感觉着家的温暖,家,多美丽的字啊,永远也不会叫人失望……平应该很担心我吧?我不声不响地就跑了回来,但是,当我坐在江边的那一刻,想家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那一江春水顺流而下潺潺地流着,而家就在水流经的地方……平不会知道,那也是我永远都不会舍弃的地方……我怕……怕他一身的伤,也怕他不知何时又会带回一身的伤,我怕我必须每天担心他的安危,我更怕他有一天永远都不能睁开眼睛……

是应该有个抉择的时候了……平……终究是我爱不起亦拥有不起的男人……

两天后,我回到了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