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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世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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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书籍名:《隔世奇缘》    作者:叶小岚


我更烦透被你当成是另一个女人,以宣泄你无法熄灭的爱和欲。”

他突然把车靠山边停住,脸埋进靠在驾驶盘上的臂中,他的背部急剧起伏。

崩紧的肌肉撑着他的斜纹衬衫,他的呼吸急促,但他没有发出声音。

章筠懊恼地、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放上他紧绷的肩,感觉到他的颤抖,她的心欲为之碎。

“对不起,以初,我……”

他蓦地转身,一把将她拉过去,紧紧地拥住。

“你非离开我不可吗,恩慈?”他沙哑地问。

“我不是离开你。我不属于这个地方,及你的生活……”

“没有你,我有何生活可言?”

她不喜欢他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她退开,也推开他。严肃地看着他。

“以初,你不能只为一个你所爱的人而活。你四周还有你的亲人,我体会得到他们同样爱恩慈,失去她,他们也很难过,但他们不能因而停留在悲伤里,我看着你变得颓唐、了无生趣,你这样太自……私……”

她伸手掩口,眼眸大张。

“怎么了?”以初奇怪地拉下她的手握着。“怎么了,恩慈?”

“没……没什么。只是想到,我也和你一样自私。”

他微笑。“哦,恩慈,你是世上我所见过最不知自私为何物的人。”

“我是自私的,因为我不是恩慈。”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并淌下她脸颊:“你们口中的恩慈那么好、那么完美,我想过去几天我下意识地希望自己真是那个美好的女人,因此我容许你们把我当作她。但我不是她、我不是。”

“嘘,别哭,恩慈。”他重新搂住她,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不要紧,没事的。”

“有事。”她吸着鼻子。“我被你们弄得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却轻笑着。“你是谁都不要紧,我爱你。”

她坐直,让他用他温柔的手指抹掉她的泪痕。“你真是顽固得无可救药。”

“你以前说过。”

她翻一下眼珠,“唉,真被你气坏了。”

他深情微笑。“还要回去山上吗?还是要回头回家去?”

“我要回去山上。”她坚定地回答。

失望掠过他脸庞,不过他点了点头,发动车子。

余下的十几分钟车程,章筠令自己专注地欣赏风景,阻止她的脑子胡思乱想。

行车中途,以初把车停在一处半圆形空地。“天气很好。我们走过去。好不好?”

章筠同意。她未下车已经被周围的山景迷住了。站在车外,她放眼往下望,一条条曲曲折折的山道无尽无源地延伸到看不见的山衔处,坡度和缓的山丘上树影层叠,四周的风景美得叫人屏息。

“走吧。”

以初牵着她的手,却并不带路。自他“找”到她以来,他一直努力帮助她寻回她失落的记忆,现在他要看她来到她儿时故居,可否有一丁点印象。

当他们沿山道而行,经过几处家舍,来到一条伸向山高处的长长石级道口,想驻足时,他的心跳不觉加速。他镇定地也停住脚步。

章筠完全不曾留意他的表情,她的身体被一段难以言喻的强大力量牵扯着,再一次,它和她的思考力脱了节,她的身体转了弯,双脚开始随着那道牵引力拾级而上。

山级仿佛没有尽头般直伸向天际,但她似乎并不担心自己已脱离自主力的意识。

行了一段后,她的双足转向通过的数条房舍中间的其中一条巷弄。接近一间低矮的屋时,她有些朦胧地知道了她来到何处。她剩余的薄弱理智拉着她退走,和驱着她前进的莫名地激动起来的情感抗争着。

那股没来由的情感赢了。她跨过门槛,进了大门敞开的屋子里,一间窄小但整洁的厅室。她立足,喉咙奇异地梗塞着。

“这是……”她才启口对以初发问,厅室右侧一幅粗布门帘揭开,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微楼、穿着素净乡下农妇衣裤的老妇人。

看着她,章筠忽有一种面对她母亲的错觉。但老妇人和她身材高挑、体格健美的母亲截然不同,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老妇人缓缓地来到她面前,仰着满布皱纹的疲脸打量章筠。她今天没有穿恩慈的衣服,穿了她的白衬衫和黑长裤,以及她的白色医生外衣。

恩慈母亲举起因操劳而变得粗糙的手,慈爱地摸着章筠的脸,温暖如汹涌的河流般流过她全身,她发现她在颤抖。她站着动也没动,双手紧握着靠在身体两侧。

“返来就好啦。”老妇人低低地说,点在饱经风霜的苍老面孔的笑容,看上去令人倍觉辛酸。“返来就好啦。”

章筠觉得她应该听不懂她的方言,但是她惊悸的听懂了。

“坐啦。”老妇人接着用生硬、土腔浓厚的国语对以初说:“驶车那么远,喝茶。”

“不了,妈妈,我们去山上看看。”

“要去爬山喏?好啦,返来呷饭。”

“下次再回来。下午我还要上班。”以初说:“只是——”他看呆立的章筠一眼。“先来看看你。”

“好,好,返来就好。”

章筠不知道她如何离开的,那股没来由的依依之情强烈得叫她手足无措,她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但说什么呢?她一走进那间阴暗的小厅室,不需要时光机,她便似乎穿过了时光隧道,来到一个曾是她归属的地方。那吓坏了她。

他们登上她“降落”的山坡石阶时,以初才温柔的打破沉默。


“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她应得很快。“又不是你带我去的。”

他笑了一下。“那么你在生自己的气。”

她没有马上回答,不过等她回答时,声音里满是萧索。“你告诉她,像你告诉你的家人,我失去了记忆,所以她对我的毫无反应丝毫不意外。”

“你有反应,恩慈。你看不见而已。”

“不要再千方百计企图‘唤回’我的‘记忆’,以初,没有用的,你在白费心思。”

到了她当初抵达的那片草野,她不急于找她此趟来要找的东西,先走到凌恩慈的碑前。

“远游。”她喃念碑上的宇,现在她懂了。她心响起他母亲的话。

在他心里,你不但没死,你随时有可能回来。

“你为什么这么确信她没有死?”

以初静静凝望她,仿佛他目光所见便是再真确不过的答案。

她叹一口气,走开到草丛中寻找她遗失的磁片时,他站立原处,望着她。

什么也没找到。章筠同时感到轻松和失望,但回不去和可以继续和以初在一起,都令她十分沮丧。

她无心观赏风景,回程的路上,她闭着眼睛,懒得理会翻腾的情绪。以初边开车,边轻快地哼起歌时,她瞥他一眼,不知不觉地。他愉快的心情竟感染了她,驱走了她的愁绪。

她想道,看样子,在她能回去之前,她最好适应这个她什么都不懂的时代里的一切。谁知道呢?说不定她会有意外的收获。总比终日和自己挣扎的好。

※※※

看着手心里以初给她的钥匙,章筠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以初被她说服,不再要他的家人来轮班陪她。

“找觉得像个被监管的囚犯,但是我希望有在家里自由自在的感觉。”

她是利用了以初对恩慈的百般迁就,不过她发觉她真的对这屋子越来越生出“家”的情感。家具对她不再陌生,花园的花朵似乎也和她熟悉起来。他们自那山上回来后的两、三天。她每天都在一定的时间到院子去,呵护照料那些美得叫人炫目的花木。她也说得出几种花的名称了,而没有人教她或告诉她,她是自己脱口而出。

这世上若真有鬼魂这件东西,她想凌恩慈的鬼魂必定偶尔不定时地到她躯壳里来暂住,支配着她的思想和一言一行。

回去以后,这倒是值得研究的一件事。

踌躇之后,章筠还是决定出去走走。她口袋里带了些以初给她的钱,不过她不认为她会用它们。

她沿着山道缓步而下。阳光明媚,风柔软地拂得人神清气爽。她看见一些人或站或坐的聚在一个只有一片尖弧顶盖、四边四根柱子的奇怪建筑底下,好奇地,章筠也走过去,看这些人伸着脖子,张望、等着什么。

一辆比以初和于婷的车都大得多的交通工具,停在这些人前面的路边,前面和车身中间的门都开了,人们一一登了上去。

原来不是所有的门都要用手去拉或推的。章筠跟着上了车,发现上面坐了很多人。她朝后面的空位走去。

车子每行一段路便停住,下去一些人,又上来一此人。或只有人上,或只有人下,章筠看得迷糊。她几时应该下去?

到了某处,章筠不自觉地站起来,走到她上来的邻近司机的门,车子停了,门自动打开。

啊哈,他们也有不须用手操作便可开关的门嘛。

“喂,小姐,投币呀!”她走到门边时,司机叫住她。

“投币?”章筠听不懂。

她不仅上车时没有投币,连下车也不知要付车费。

“哦。”章筠明白了,但她只带了纸钞,没带以华给她的钱币。她从口袋掏出钱,随便抽了张丢进透明箱:“这样对不对?”

小巴和机瞪着那张千元钞,眼珠子都突了出来。“车上不设找赎啊!”

“不对吗?”章筠把一叠纸钞伸过去。“你要哪一张?”

“疯子?”她告诉以欣时,她大叫:“他以为碰到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