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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长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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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书籍名:《浪漫长短调》    作者:叶小岚


展乔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在空中,转个向,变成指着对面的宗康。

“你才上班两天就要请假?”

展妈妈用她的筷子夹住展乔的。“这么凶做什么?拿筷子指人多不礼貌。”

“不要紧,妈,是自己人嘛。”宗康说。

“自己人也不能这么恶极嘛。”

他俩一齐转向展妈妈。“什么?”

“恶极,凶巴巴的意思,是台语,我昨天看电视学的。”展妈妈好得意。

客厅电话铃响,展妈妈去接。

展乔趁这个机会质问宗康。“你不是会台语吗?装什么蒜!”

“妈说的是国语呀,恶极,你也听见啦。”

“你少给我一口一声妈,肉麻恶心当有趣。”

“是妈叫我叫妈的,你也听见啦。”

“她是中了你的计。‘你一定是乔乔的姊姊’,”她学他的口气。“哼,哄死人不偿命。”“妈看起来真的很年轻嘛,和你站在一起,像一对姊妹花。”

展妈妈回到厨房,“刚好”听到这一句。

“你这孩子,再这么说,我都要觉得返老还童了。”展妈妈转向展乔时,可没那么笑容可掬了。“小乔,请两天假有什么关系?人人都像你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倒上三百六十六天班。”转向宗康,她又笑瞇瞇地。“她呀,像她爸爸,上司对她好,器重她,她拚起来为人家卖命。”

宗康不希望继续让展乔认为他利用她妈妈为他说情。并不是他在乎她对他印象如何啦……哎,反正他在她面前恐怕已无形象可言,他根本一到就搞砸了。

但他哪里知道他会……喜欢上她呢?

“展乔,我是真的有事必须回家一趟。最多三天,我一定回来。”

“没人希罕你回不回来。”展乔放下碗筷,顿然失去胃口。“我吃不下了,妈。我去上班了。”

“哎……”展妈妈喊。

展乔已经砰砰砰走了。

“咦,傻小子,还坐着干嘛?快追呀。”

宗康在公车站赶上展乔。

“好了,我不请假,不回去就是了。”

展乔不是不近人情,她由家里走出来这段路上,乃恍悟她并非不高兴他一来就请假。她舍不得他走。

但是他说了最多三天就回来嘛。

“三天?”她问。宗康笑了,保证地竖起三根手指。“三天,超过半天你就开除我好了。”

“半天?超过半个小时你就不必回来了。”

“是,展上司。”

她睨他。“不叫乔乔啦?‘妈’不在,我又是展上司了?”

“妈在,你也是呀。哎,她那么高兴,我能泼她冷水吗?你忍心吗?”

“哼,什么都有你的理。”

公车来了,已差不多塞满了,他们上去后,给挤到了中间。到了下一站,司机还是停车,又上来一群人,更多人往中间、后面挤来。

宗康保护地把展乔拉到他面前,一手抓扶杆,一手环拥住她。他们其实已经站得很近,除了脸,脖子以下都贴在一起了。

她生平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地靠在一起,羞得她很是不知所措,而她的手举起来居然找不到个空隙抓。宗康笑着俯视她。

“你为什么不抱着我?”他耳语。

“才不要。”她看都不好意思看他。

他好喜欢她这副模样。“公车上没有列车长吧?”

她抬起头,看到他揶喻的表情,又垂下涨红的脸。“讨厌……”

车子忽然一阵摇晃,她终于抱住了他的腰。

那一剎那,宗康想,啊,就是她了。哎,小心了一辈子,却原来他的心要来失落在台北,在这个处处和他针锋相对的女人身上。

那一剎那,展乔的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奇和感情波动。原来,就是这种滋味,很多的甜和有点醉,使得所有女人把爱和一生用来甘心换取的滋味。原来相依相偎,这么甜美。她轻叹,不知不觉把头和脸靠上他胸膛。

宗康的下巴轻轻贴着她的头顶。“你从来没带男人回家过,对不对?”

“我也没带你,你是不请自来。”

他低笑。“你为我把长发放下来了。”

“乱讲。我……绑头发的发带断了。”

“这么巧?我一说我喜欢你这样,它就断了?”

“你还没说就断了。”

“哦,你的发带转眼间全部断了?”

“耶,就是。”

“那些发带太识相了,你把它们统统送给我好不好?”

她仰起脸。“干嘛?”

“我要好好珍藏它们。”

“神经。”她愉快地将脸移回原处。

“乔乔。”

“嗯?”

“我今天中午的飞机。”

她飞快地又抬脸看他。“今天中午!”

她的眼神和表情,令他几乎生气那使他必须离开她的人和事。而那些,差不多是使他来此的相同原因。“也许要不了三天我就回来了。”他这是承诺,一样他从不轻易许给女人的东西。

展乔不语,然后点头。

“但是三天不到之前,你不可以开除我,另找助手哦。”他温柔地加个威胁。

“不然我向妈告状。”

她轻轻捶他。“你叫上瘾啦?她是我妈。我可没说我要嫁给你。”

“哦、呀,吓死人,天地良心,我才没这个意思。妈说收我做儿子的。”

“收你做……”展乔气结,第二拳可就扎实多了。“我才不需要哥哥,尤其像你这种!”

“呃!”他缩一下胸。“你下手真重啊,给你打出内伤怎么办?”

“没吐血,你死不了的。”

她气得要吐血了。她转个身,背向他,不小心碰到旁边的人,她喃喃道歉,心里说不出的纠结。

这一个男人更槽,他没把她当兄弟般,但他要做她妈妈的干儿子,她变成他的妹妹。

又如何?她干嘛起心结?

宗康想把她揽回来,又作罢。他不惯于依依不舍,它来得太突然,他还不知道如何应付。她生气则好办的多。事实上她若不气,他才槽糕了。

而他的依然故我,对展乔等于是火上加油。

下了公车,她冷冷对他说:“你不必去办公室了,但是记住,三天以后不见你人,你就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不给他答腔的机会,她转身大步走开。宗康可以追上她,但他没有。他松了口气。像这样,他可以走得轻松些。还好他很快就回来。否则怎样他都会难受死。但愿他不必非离开不可,他决定回去一趟的那一刻起,便已开始想念她。

他说他昨晚几乎没睡,不是说谎。他早上也的确第一件事就是想看到她。

他回家,他母亲会很高兴的。他其实常常溜去看她,只是她看没见他,她双目失明很久了。

“早上才告诉我他想请假,过了一会儿就说他中午的飞机离开,分明有预谋!”

展乔火大地对绣真说。

她在办公室待不住,便跑到绣真店里来大骂宗康,骂着骂着,忽地想起这一件,恍然大悟之下,恼得她恨不得当下赶去机场拍死那个骗子。

“我最讨厌人家骗我,”她火冒三丈。“把我当傻子耍,岂有此理。”

绣真从她进来到现在,一径微笑地聆听。她很了解展乔的脾气,发完就没事了。

不过她通常仅仅是用讽刺的口气笑骂人的愚痴和荒诞情事,似今天这般光火还是第一次。

“骂完了?骂完了喝杯水吧。”绣真朝她面前的杯子努努下颌。

展乔拿起来一口喝干。“呼,骂人还真累。”

“生气最伤神嘛。不过我看你是伤了心了。”

展乔眼珠一转。“王半仙,你今天星相不看,改看心相啦?”

绣真微笑。“是你这个人藏不住心事。”“我哪有心事好藏?”

“那多好。”

“咦,倒是你,”展乔歪着头看她。“今天……好象不大一样。”

“我天天坐在这,由早到晚不是看人来人往,就是看书和看着一室的陶器,除了坐得腰宽臀圆,身形走了样,向来没有其它变化,是最最无趣的人。”

“不对,我进来的时候,你的神情……哎,反正和平常不同就是了。”

绣真仍是安安和和地微笑着。“你一进来就僻哩啪啦数落那个人如何巧夺了你的一缕芳心,别是把我的脸错当镜子,看到你自己的倒影吧?”

“我的芳心平平安安的在原位哪。”展乔指指胸口,唯不擅说谎,直率惯了,些许扭捏的表情便泄漏了她不肯承认的事实。

“魂却去了机场了。你这个直来直往的人,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追去机场呢?

你来我这骂,他听不见,不痛不痒,有什么用?”

“我追他?笑话!”其实她本来是有此念头,不过半路转了弯,弯到绣真这来了。“你没见过宗康,不晓得那个家伙多么油嘴滑舌、口蜜腹剑、阴险、狡诈、诡计多端。”

“听起来和你蛮旗鼓相当。”

“哎,喂,你是谁的朋友哇!”

“别急嘛。若有人说你口齿伶俐、嘴尖舌巧、机智、聪慧、反应灵敏,你同意吗?”

“谁这么有眼光?”展乔答,做个鬼脸。

“你对宗康的形容,和我说的,是一体两面,就看你要用正面或负面的眼光去评断了。你觉得呢?”

“什么一体两面,正面、负面,这根本是善与恶之别。而他绝非善类。”“善眼观善,恶念思恶,和见山是山,或见水非水,意思差不多。不过我知道你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