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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书-情越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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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朔日微痕

书籍名:《忘情书-情越大宋》    作者:由罗


        你的心里,可是放着清远么……

        这句话从二哥口中轻轻地跳将出来,一举直落入她心灵深处,激荡起无数声响后,仍不断在她脑海中盘旋着,久久不去。

        刹那间,她与何近深相见以来的种种情景纷至沓来:初见他时,她不自觉的脸红心动;见他为多年暗恋神伤时,她不忍的怜惜;他初次为她把脉时,短暂的肌肤相触竟令她心跳慢了一拍;而积福寺之行后,他待她的态度,几乎要令她以为,他的心里开始有她了。然而一切过后,定格在她脑海中的,却是他今日无视她走过时,那未含温度的冰冷眼眸!

        就算她心里有他,又能如何?她跨越了千年才见到的这个人,她下定决心抛下以往来喜欢着的这个人,明明就在她的身边不是么?可她与他的距离,仍然是那么遥远!到头来,他,仍是不信她!

        暗朦的天空,忽有白光不住地骤然亮起复又沉下,那白光在天空中似乎极不稳定,竟像是克制不住情绪的心脏在那里微微颤抖一般。

        连希玖沉默地低垂着头,眼内湿气浮上,却落不下一滴眼泪。

        林景殊立在她身旁,也不言语。他默默地注视她半晌,才走到她的身前,将右手轻放在她头顶,抚了两下,才温声道:“这件事,早晚是要问的,却不该在眼下。也罢,你不必说了。”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窗外,夜色愈发深了。当白光再度亮起时,她抬起眼来,看向紧闭的窗子,忽而起身走了过去,将手按在窗棂上,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推开。一声响雷就在此刻忽然爆开,阵风挟带着急雨打到她脸上。她被雷声惊跳了下,却未显出害怕的样子,只是怔怔注视起被偶发的闪电照亮、闪耀着奇异光芒的晶透雨滴,看起来,真是美不胜收呢。

        “下雨了。”她轻轻道,“还是老天爷最舒服啊,他想哭,便哭了。”

        “长宁……”看她立在窗畔怔忡,他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将她拉过一旁,掩上一侧的窗子。“想看雨,也须站得远些,小心着凉才是。”

        “哦。”她依言退开几步,避开雨水。视线仍放在电闪雷鸣的天空。

        未久,雷歇雨收,外面又陷入一片黑暗。林景殊瞧着她调开视线走回桌边,想是她又怕起外边的黑夜来,便上前关了窗子。

        “你早些歇着吧。二哥不能多陪了。”

        “二哥……”她出声,叫住了他。

        他回身,见她露出他先前初见她时的笑靥。  “要走也打个灯笼吧。外头怪黑的。”她用手指了指搁在案几边上的灯笼。

        今日恰是朔日,夜色朦朦,即使不下雨,也不见月光。庭院中,几株矮树正沉在暗影里。

        屋内亮着的烛火将一个傲岸身影投映在窗格上,只听“咯嗒”一声,门从内侧开启,一身白衫的林景殊手提一个灯笼,稳步从屋内出来,随即回身将门带上。

        未久,窗纸上映出屋内女子的身影,静夜里忽响起门闩上的声音,听来格外清晰。林景殊往前又走了数步,行到转角处方才停下。

        “秦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廊柱后隐在阴影中的那人听见。

        “是。”廊柱后,秦方现身。他的衣衫上带着湿气,显是已在此站了许久。

        “这么晚了,你怎的还守在此地?”

        秦方闷声不响,脚下动也不动。不自觉中,他目光往那亮光处略偏了一偏。

        林景殊看在眼中,面色未见变化,只是声音缓下些许:“你下去吧。”秦方朝着他躬了躬身,便默然退下。

        见他行得远了,林景殊才又回身往来处瞧了一眼。不远处,屋内的烛火仍是亮着,而四下已然寂静无声。

        他缓步穿过回廊,走回自己的居所。此时本该无人的屋内,却有烛光闪动。他的眉头不由微微动了下,在门外稍作停留,方才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个时辰,你不回你的客栈,躲在我这屋子里做什么?”

        “怎么,我竟不能来么?”那桌旁正坐着一名青衫男子,他半托着腮似在思量,也不去管此间主人,随口回了句后,自又啜起杯中的酒来。“想不到这世间,竟也有事可以撩拨到你的心情!”

        林景殊静默坐下,眼前立时放下一只小杯,杯中酒色如水。他抬眼看向好友:“你等我半日,只是想喝酒么?”

        李道非凤眸眯起,盯了他一阵:“你心知肚明。”

        一时两人都无言语,默默对饮了几杯后,林景殊开口:“细想起来,我已许久未曾见你动怒了。”

        “那又如何?”

        “若非你看在淑人面子,安莲又岂会无事?”无事到,仅仅是打人的右手臂脱臼而已。

        李道非轻哼一声,未置可否。他的手指在桌沿一点,便抬眼直视面前之人,“那丫头……如何了?”

        “无碍,只是这两日肿痛未消,不好见人。”

        “是么?精神如何?多半……你安慰不成,反倒受她安慰了。”

        林景殊目光淡然,面色逐渐柔和,他也不否认,只道:“这一年来,你行事诸多异动,必是因她而起。只可惜……”言语间难掩些许遗憾。

        “那丫头心中,却没有我。”李道非冷冷笑了一声,“这又何妨?想我强违心愿,将她拱手让出,竟令她受此苦楚!你以为,我还能再置身事外、弃她于不顾么?”

        “这么说,你是绝不肯再退让了?”见李道非已有决意,林景殊沉吟片刻,方才言道:“即如此,若是清远来求,我暂不应他便是。”

        “如此说来,你……竟是不反对么?”

        “清远性情虽好,却是古板了些。我只怕他不知变通,将来,少不得会累得长宁受苦。”

        “如此说来,长宁果真是你妹子?那倒是巧得很了。”

        林景殊点了点头:“虽说长宁的终身如今由我作主,到底还要看她的意思。至于祖上规矩,即便有违,毕竟还由人定。若清远稍可变通,即便我极力反对,又能如何?”

        李道非闻言,笑容浮起,竟令他的俊面染上七分邪气。

        “还能如何,自然是……”他顿了顿,紧盯好友的双眼,缓缓开口,“要用几分手段了。”

        不知何时,雨又下了起来。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么?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说。这个声音,她很熟悉。

        可以啊,只是,未必能达成你想要的结果。一个女子的声音在答。这个声音,她虽陌生,却觉得有几分亲近。

        她这是置身何处?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不远处似有两个人影在。

        唔,这该是梦境吧。她的意识在回答了。

        然后,她看见眼前的雾气散开,不远处的人影显现出来。这里像是某个湖边,湖面上仅有一朵莹白的莲,而莲上,一个紫衣女子半浮在空中,面对着的是一个侧身站着,看起来很像她哥哥的男子。

        那女子忽然转过脸来,看她。

        她正为那女子的绝世容颜惊叹,却听那女子对着眼前的男人在说:“青璧,为何她竟能到得此处来?是你的气息引她来的么?”

        她闻言震动,直盯着那个男人缓缓转身,看向她。

        哥哥!

        “妹妹,怎么了?是痛了,还是做了什么噩梦么?姐姐没事了,好好的就在这儿呢。”这有些焦急的温柔的声音,是……

        她的细密睫毛翕动了下,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濡湿她鬓角的乌发后,丝丝冰凉又回传到了她的肌肤上。

        她睁开眼睛,瞧见淑人坐在她床侧,身体略倾向她,手里拿着丝绢正要替她拭泪,又怕触到她的脸颊肿处,一副不免为难的模样。

        “姐姐。”她赶忙坐起身来。

        “是我不好,让妹妹受苦了。如今这脸上,还疼么?”淑人眼里满是歉意,看着竟像也要哭了。

        “有二哥的好药,我怎么会疼呢?只是姐姐,你平常总说安莲的气力如何,我原来是不信的,这回有事实证明,我可是真的信了。”她笑道。

        淑人听她说着玩笑,竟是未笑,只是握住她的手:“你不怪我?”

        见她如此,连希玖只得正色道:“姐姐,我有什么可怪你的?最伤心的那个,并不是我啊。”

        淑人面色一黯,幽幽道:“如今他心里,自然是气我不过了。”

        “姐姐,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自己所做的是为了二哥着想,就算自己死去,二哥也一定能够谅解?”

        她伸出双手,叹息着将黯然神伤的姐姐揽到怀中,将她未受伤的半边脸,轻轻地贴靠在姐姐的颊面。

        “姐姐,二哥所看重的那些,你难道还不清楚么?不管往日如何,痛苦也罢,伤心也好,我们所要面对的将来,仍然还是一张白纸啊!你想要在上面画出什么,还不都得听从自己的心意,才能决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