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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书-情越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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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 那年烟雨

书籍名:《忘情书-情越大宋》    作者:由罗


        此言一出,连希玖真是大吃一惊。任她怎样想象,都无法将平日悠然自得、随心所欲的李道非,和这样的可怕经历联系到一起。不过,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孩子,本来就容易遭人觊觎,这也是事实。

        她沉默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问:“方姐姐,这样的事,你怎会知道?”按理说,这种事情,李老爷应该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才对。除非……

        “我从管家李成口中得知此消息,是在进府数日之后。那时,我也颇为不解。李成只说,将此事前后详尽告知于我,确是老爷的意思。”

        “那李老爷的意思是……?方姐姐可曾弄明白了?”他在李道非明确表示不娶琪玉之后,却授意李成将此事告知琪玉,是不是一种已不把她视作外人的表示?

        “这你还不明白?”琪玉别她一眼,“还用得着我说出来?”

        “那倒不用……”连希玖呐呐道。看来一定就是她想的那样了。

        “你道,爷为何不肯娶我?原来,便与此事有极大关联。”

        连希玖不好催琪玉快讲,只得眼巴巴直盯住琪玉,一副迫切想听下去的神情。

        琪玉见她这样,不免有些好笑,却也无心去卖什么关子,便顺着她的心意,把自己所知的一一道来:“老爷身边原有一位生意上多年往来的朋友,颇得老爷信任。爷当时虽则年幼,却有些眼力,一直信不过那人。”

        “难道便是那人做的?”

        “不错。便是那人暗中雇下杀手,将爷绑缚去了偏远之地,他此举意在染指李家产业,待得手后再将爷除之后快。”

        “……真狠。”

        “老爷人到中年才得了爷这么个孩子,自然是爱子如命。突然遭此变故,他不复平日镇静,心慌意乱以致难以自主,这也是自然。偏巧那人交游甚广,在外走动多有人卖他几分情面,老爷便将此事全权交由那人代为斡旋。但凭那人说要如何,老爷无不悉数照办,却一直不曾疑心过他。”

        “要疑心他是很难,毕竟有多年交情在啊。”连希玖轻声说道。按常理来看,李老爷当然会宁愿相信自己眼力,而不会去轻易相信一个孩子的眼睛,即便这个孩子是他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后来呢?”

        “爷伺机从恶匪手中逃脱,却也伤得不轻。幸得一人仗义相救,这才得以重生。”说到紧要处,琪玉只短短一句话带过,连希玖却兀自惊心不已。那时年幼的李道非竟已能坦然面对孤立无援的处境,不畏不惧,冷静自救。她无法想象其中艰险,只知道,换作是她,她未必能做得到。

        ——而且,事后,李道非与家人重逢时,想必是对这段经历轻描淡写吧,使得李老爷也无法得知详情。否则,把此事转述给琪玉知道的时候,李成应该会说得更详尽一些,这样更可增加琪玉对爷的好感,不是吗?

        李道非……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连希玖默念着这句话,有些绵软的情绪忽然浮上心底。一时间她也不想撇开,只是不自觉中柔声问着:“后来又怎样了?”

        “等到爷养好伤势,改装换面,暗地潜回京中,向老爷揭开那人底细之时,已是数月之后。直到那时老爷方知错信了人。只是为时已晚,李家半数产业皆已落入那人之手。”

        “李老爷可有报官?”

        琪玉点了点头,却道:“虽已报官,却又如何?那人想必计划已久,若非如此,怎能安排得极是周密,竟不曾露出半点破绽!单凭爷一面之词,却找不出其他证据,官府也难以将他治罪。李家因此元气大伤,可也拿他无可奈何。”

        “怎会这样?”作恶却可逍遥法外,真是教人气忿不过啊。

        “遭此一劫后,老爷倒也看得开,只要家人安好,诺大产业折损一半又如何,从头再来便是。而爷也一改先前脾气,再不似往日孤高倨傲,待人处世渐也进退有度,尽可灵活变通。到得爷十六岁时,李家的产业反比先前更为壮大了。”

        “幸而李老爷看得开。不过方姐姐,那恶人后来有没有怎样?”她还是有点期待那人落到“恶有恶报”这样的结局。

        “那时我也拿了这话问李成。听李成说,那人此后还曾在京中风光过数年,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突然举家搬离了京城,其后便再无所踪了。”

        “这么说,还是让他给跑了啊。”连希玖闷闷地道。

        “那也未见得吧。”琪玉紧接着丢下一句。

        “咦?”听见这话,连希玖惊异地抬头,却只见琪玉若无其事继续说道:“后来,李老爷见诸事平顺,爷年纪又不小了,便和夫人商议着,给爷定下了一门亲事。”

        “这就要成亲了啊。”那时李道非才十六七岁啊。真早。

        “哪知此时,爷却不肯了。只说有了意中之人,非她不娶。”

        “呃?”怎么突然跑出个意中人来?方才琪玉讲李道非那段经历时,没觉得有哪里出现过女子啊。等等,难道是……美女救英雄?

        “老爷一问之下,才知当日救爷的竟是名女子,而爷想娶的便是她。老爷原已择定人选,自然百般不允,爷却也寸步不让,父子二人相持不下,到后来老爷终是让步,允他娶妻后,可再纳那名女子作妾。”

        有妻有妾,还真是齐人之福啊。连希玖不禁有些酸溜溜地想。

        “爷不为所动,只说非娶那女子为妻不可,至于别家女子,均与他无关。老爷见转圜不成,想是那女子对爷使了什么手段,便趁外出贩茶之时,亲自登门去访她。只是,老爷不曾想到,原来爷要娶那女子,却是爷一厢情愿,并不曾问过那女子意愿。而那女子外表看似柔弱,却是个烈性之人。她听老爷说明来意后,当下便表明对爷毫无非分之想,并立下重誓:此生绝不嫁爷。此后,她果真也说到做到。”

        “那李……爷他……”


        “爷初时自然不死心,仍去找过那女子几次。只是那女子心如铁石,始终不肯许他。爷便不再去了。老爷以为,此事已了,便放下心来,准备给爷操办婚事。哪知爷他……”

        “他怎么了?”

        “他怨愤之下,竟离家远走边地,投军去了。”

        连希玖心头一颤:他,难道是想求死么?

        ——这么说来,淑人姐姐曾告诉她,二哥和长宁走散时,正是在沙场上,莫非二哥和李道非结识,就是在那时?“方姐姐,爷那时,可是在歧沟关?”

        “这一点,却不曾听李成提起。李成只说,爷在沙场上九死一生,似也对那女子断了念想。两年后,爷平安归来,依从父母之命娶下张家女儿为妻。只是张氏体弱多病,不几年便身故了,未曾留下一儿半女。老爷思量着要给爷再娶,这才选中了我。”

        琪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好半晌,才叹息道:“……我在李府久了,也曾听当年侍奉过张氏的奴婢说起往事。据她们所言,爷待张氏极好,二人甚是恩爱。只可惜……”

        连希玖沉默一阵,才道:“那,爷不肯娶你,是因为张氏?”

        “我原也以为如此。不过后来,自我心中有人之后,每每见爷一回,便愈发觉得,不是那个缘故。爷他,似已对情爱之事看得极淡,自张氏过世之后……”说到这里,琪玉低头思量了下,“不,或许在他遵从父母之命娶妻之前,便已是如此了。”

        “那他待张氏好,是把张氏当成……那个女子了么?”

        琪玉摇摇头:“爷不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他待张氏必是真心实意。只是,该怎么说呢?我以为,爷他,并不曾半点轻视过女子。”

        ——也就不会用谁来替代谁么?琪玉言下是这个意思?

        她想归想,却没有想要去向琪玉求证自己的猜测;只是默默地、反复咀嚼着那句话,一边暗自猜度着李道非的心情。——为何那时,他要远走边关?为何后来,他又不愿再娶?他做这些决定的时候,心里到底又在想些什么呢?

        他远走边关,她初时真以为他是去求死,但细想去,又不可能,即便那时他年少气盛,那样做也不合他的脾性;何况在他年幼涉险时,他都一意求生,不曾放弃过自己。是她一时错想了他。

        而他不愿再娶,难道真如琪玉所说,是他看淡了情爱?

        ——不,也许,他只是不愿再将断了的红线系于他无心牵系的女子之手……

        “长宁,你好似对我的想法有些不认同。”琪玉见她呆怔了好半天都没反应,面上神色又似有些不对,于是主动开口。

        “没,没有啊。”被琪玉这么一问,连希玖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想着想着,怎么就发起愣来了?

        好在——她偷觑琪玉一眼,琪玉并无异状——好在她还没有迷糊到一时不察便自言自语的地步。眼下看来,她还未厘清的心事,并没有趁此机会泄露出去。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爷既然不曾轻视过女子,那他为何,还要那样薄待方姐姐你呢?”这样说的话,应该就可以掩饰过去了吧?

        “你道,他为何会在我初来那日受他委屈后,任由李顺回来探我?”

        “他这是……默许么?!”

        “爷那样做,只不过是要让老爷和夫人断了让他续弦的念头。”

        “可是,老爷他应该不会轻易就断了念吧?”古语不是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一般情况下,老人家对抱孙子之类的事都会有很深的执着吧?

        “我也十分奇怪,在与爷僵持整整两年之后的某日,老爷却突然作罢了,此后,他便任由爷去了。我也曾就此事探过李成口风,据李成说,似乎与老爷做的一个什么梦有关。”

        “梦?”连希玖暗忖道:因为一个梦就改变了主意,是所谓“托梦”还是什么?不过,倒真有这种可能。

        “对了,那时李成还说,爷的终身大事,老爷虽任由爷自己作主了,却还附带了一个条件。”

        “条件?是什么?”连希玖也禁不住好奇了。

        “是什么,容我想想……”琪玉托腮想了半天,忽而叫道:“对了,是一条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