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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书籍名:《冬舞》    作者:煓梓


店家决定先以官府恐吓冬舞,看她怎么接招。

“店家,您言重了吧!我不过是说您家后花园一定有很多蟋蟀,何时谈到诈骗的事?”冬舞甜甜地笑,漂亮的回给店家一拳,回得他牙痒痒的。

“是、是,是小人多心了,小的向您说声抱歉。”眼见第一著棋失败,店家也只能讪笑。“不过,姑娘,既然您一直强调温公子手上的这只蟋蟀并非江南的珍品……敢问姑娘,您可懂得其中的差别?”不待冬舞回应他的道歉,店家立即抛出第二颗棋子,看她怎么下。

店家的棋盘排得很猛,可惜冬舞早有对策。

狡猾的家伙,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开溜,看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冬舞在心里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朗声道:“我当然知道怎么区别。”她笑得有如春风。

“你知道?”店家的脸色极端错愕。

“当然。”欠人修理的奸商。“所谓的差别其实很简单,就是颜色、大小和纹路。由于北方地处荒漠,所以甚少有蟋蟀出没,即使有也是体形庞大、脚细长,可没什么力气,无法拿来做争斗之用。

反观江南的蟋蟀,就有很大不同了。因为江南的气候潮湿,适合生长草丛,所以培育出的蟋蟀体型小、脚粗短,可却十分有力。再者,北方产的蟋蟀颜色较浅,杂有褐色的花纹。南方出产的蟋蟀颜色浓黑,有些还会吟唱。”

说到这儿,冬舞顿了顿,顺势拿走温玉手上的蟋蟀碎片,高高举起向大伙展示。

“各位瞧,这是店家所说的江南珍品。”她将蟋蟀淡褐色的翅膀张开。“如果这真的是打从江南来的蟋蟀,那它的翅膀就该是黑褐色,不是淡褐色。”说着、说着,她将翅膀交给最近的一位围观群众,那个人再传下去。如此一个传一个,引起更大的争议。

“所以小女子判定,这蟋蟀该是打从大漠来,只是不晓得为什么会流浪到店家的后花园,莫名其妙地成了掌下亡魂。”

说到最后,冬舞脸上故意流露出哀伤的神色,为这只迷路的蟋蟀大哥哀悼。整个会馆的人见状也同感哀凄,完全忘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道理。

于是乎,里里外外的人同仇敌汽,目标全指向恶意诈财的店家,急得他连声大吼。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给她这么一闹,他的生意还要不要做?“各位千万别听她的鬼话,她一个小女子,哪懂得什么蟋蟀?完全都是胡扯罢了……”

“听店家这么说,小女子我好伤心哦!”只有他会鬼叫呀,她比他更懂得运用哀兵政策。“我这知识也是看书来的,也不晓得对不对……这样吧!不如您把书拿出来让大伙儿瞧瞧,就知道我是不是胡扯了。”

语毕,但见冬舞二话不说就往厅堂上的书柜冲去,吓坏了店家。

“不必看了,姑娘,犯不着这么麻烦。”店家连忙拉住冬舞,就怕她真的翻出书,让他当众出丑。

“不麻烦,店家,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冬舞甜美地一笑,硬是不肯罢手。

“不必了,姑娘,真的不必了。”店家连忙又将冬舞离去的身体拦下。“您这样,小的很为难……”他认输,算他倒霉,碰上一个行家。

“哦,这么说,您不再追究蟋蟀的事,也不再硬要我们赔喽?”冬舞笑着眨眼。

活该,谁教他看不起女人。不是她自夸,她字虽写得丑,但念书方面可是一把罩,记忆力又超好,她对蟋蟀种类的认识,就是这么看来、记来的。

“不追究、不追究。”碰上这么厉害的人,谁敢追究。“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再提一个赔字了……”

店家认命的搔搔耳朵,众人则是笑成一团,齐声打趣道。

“温公子这回可有福气了,娶了这么一位精打细算的姑娘!”

“如此一来,温老爷在天之灵也可以放心,毕竟他是整个京城敬重的大善人。他的儿子娶了房好媳妇,咱们也替他高兴。”

“温玉小老弟从此以后可得好好对待人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

“这么说来,店家将失去一个好顾客,善哉、善哉!”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当着两个男女主角的面讨论起来。只见男的呆着一张脸,傻傻地笑;女的青了娇颜,脑子糊成一片。

姓温……他爹又是个大善人……那他会不会就是——糟了!

冬舞飞快地把藏在腰带里的婚状取出,一边祈求上天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一边用力地打开有她爹爹亲手签字的细绢白纸,等她看完了信中的内容,瞬间觉得天地颠倒,世界再次沦为黑白。

在她的观念里,做善事就等于败家,这两件事没什么不同。

“姑娘,你怎么了?脸色白得跟这纸一样。”众人见她打开婚状后,一动也不动,纷纷围过来表示关心。

“我……”她呆看着众人关心的脸,眼泪忍不住扑籁籁地掉下来。

她嫁了一个败家子,她真的嫁给了一个败家子!

“姑……姑娘!”敢情她是太感动了,忍不住热泪盈眶。

唉,果真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好媳妇,温老爷没有挑错人。

众人感动不已,冬舞却突然放声大哭。

“哇——”完了,她完了!

死夏染、臭夏染,都怪她那张乌鸦嘴,说什么她会嫁给一个败家子。现在可好,诅咒成真,她的下半辈子怎么办?

冬舞哭得希哩哗啦,众人的安慰声也没停过。现场一片混乱,只有温玉一个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面露腼腆的笑容。

原来她就是爹为他选的媳妇啊,真厉害。

第三章

冬舞是不晓得她厉不厉害啦,但她知道既然已经嫁人别人家的门,就该先把一切状况弄清楚,以免吃闷亏。

话说当地趁着夜黑风高,一脚踹进聚蛩楼的大厅,成功逮回逃婚的新郎官以后,便立刻召集相关人等,聚集在花厅里挑灯夜战,开一场前所未闻的家庭会议。

所谓相关人等,即是熟悉家中一切的人。她要知道温家目前的情况有多糟,方能决定要不要留下来为这败家一族卖命。

所以,现下花厅上有温玉、管家、帐房,以及厨娘。每个人都在她清灵的眼神下显得坐立不安,等待她开口。

在这一波紧张的气氛下,又以老帐房的心脏跳得最快,气吸得最猛。他之所以会这么难受,不为别的,就为冬舞正在检查那一堆堆的帐。瞧她这会儿算盘拨得飞快,整个算盘的珠子都快给她投得掉下来了,她的手指头却依然没停过,三两下就算完整年的帐。

老帐房私底下相当佩服冬舞的算帐速度,可她的脸色随着帐册一页页的增加而跟着铁青,实在不是开口赞美她的时候。而事实上,冬舞也不需要,她比较需要的是谁来一棒打昏她。

温家的财产,居然只剩下这栋宅子和少数的现银。所有的土地和铺子,早就抵押出去,且在温家无力赎回的情况下,全成了别人家的东西。

冬舞难以置信地翻着一页页厚厚的帐簿,发觉除了造桥铺路,出钱兴建庙宇之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支出。

例如:一把扇子要一百两、一只两头鸡要三百两、一对蟋蟀要五百两。还有还有,接下来更离谱,一座石头雕的神主牌要五千两。这神主牌上到底是刻着谁的名字这么贵,至圣先师吗?

“这玩意儿是谁买的?”再也按捺不住即将引爆的情绪,冬舞指着神主牌位那一栏问帐房。

“那是……”老帐房一瞧冬舞的纤纤玉指,竟是指向神主牌的方向,连忙闭嘴。

“帐房老爹,我在问您话。”冬舞瞧见他为难的表情,直觉一定有问题。

“呃……那是……”老帐房的眼珠不知不觉地往温玉的方向瞟,护主意味明显。

谁知,温玉以为帐房需要他的帮忙,于是很有义气的跳出来送死。

“黄老爹,有什么问题吗?”不知死活的温玉一就定位便弯下身子低下头,和帐房站在同一阵线,看冬舞在查些什么。

“没事、没事。”老帐房挤眉弄眼的暗示温玉不要管。“少夫人只是查帐,我来应付就行……”

“可是,她不是在问这是谁买的,你怎么不老实跟她说是我呢?”显然温玉一点都不知道老帐房用心良苦,主动抖出内幕。

“少爷!”老帐房暗暗叫苦,枉费他的一片苦心,现在可好了,少奶奶一定发脾气。

果然——

“牌位是你买的?”一逮到自动赴死的现行犯,冬舞的嘴里立刻发出嘶嘶的磨牙声,生气可见一斑。

“是呀!”温玉不知好歹的点头,白痴得气人。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七早八早扛座神主牌回家做什么,预先为你的后事做准备吗?”冬舞气得头晕眼花,居然有这么离谱的人,年纪轻轻就为自己买牌位。

“当然不是,你误会了。”温玉忙摇手,他还想活到百年呢。

“我不是事先为自己买牌位,而是……”

说到这儿,温玉不晓得该怎么接下去,索性跑回自己的房间,将那座价值五千两的牌位端出来。

“你瞧,就是这一座石头雕成的牌位,上头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你一定认识。”温玉气吁吁地将牌位捧到冬舞的面前,面露得意之色。

冬舞好奇的趋前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晕倒。

他竟然、竟然……

“你都看清楚了是谁的名字了吧。”温玉真佩服自己。“是‘至圣先师’,孔夫子的牌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