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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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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共婵娟》    作者:煓梓


所以只好勉强把我留着,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不用我再多言。”

和仲裕之一样,蔺婵娟在金陵也是赫赫有名。虽然以负面的消息居多,比如她有多冷淡啦、多无趣啦、多特立独行啦等等。但基本上大家仍是对她充满兴趣,也知道她是“永平号”唯一的继承人,家中并无任何兄弟姊妹。

“我听说你母亲生下你不久后就死了,你父亲一直未再续弦,临终前交代你要好好经营‘永平号’,把这块老招牌继续传承下去。”仲裕之把他听来的消息重复一次给蔺婵娟知道,她耸耸肩,表示默认。

“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扛起这个责任。”仲裕之难以理解她的作为。“它耽误了你的青春不说,你甚至不是出于自愿,但你却甘之如饴。”

他烦躁的扒扒头发,来回踱步。

“难道你不恨吗,婵娟?”仲裕之问。“难道你就不曾怨恨过你的父母,不曾想过要报复?”

同为命运乖舛之人,仲裕之无法了解她为何能处之泰然,而他却相对的轻浮。

“需要吗?”蔺婵娟淡淡反问。“我若真的这么做,才是真的输给了命运。”

我若真的这么做,才是真的输给了命运。

这一句话有如五雷轰顶,轰得仲裕之顿时茅塞初开,说不出一句话。一直以来,他就怨恨命运,怨恨父母加诸于他身上的痛,那使得他不知不觉的放纵自己,以达到报复的目的。

他想让他的父母后悔,想让他的父母觉得羞耻,然后他才可以哈哈大笑,嘲笑他的父母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掐死他,让他承受到处被人看不起的耻辱?

他做到了;借由放荡不羁的方式。只是在报复的当头,他同时也伤害了自己,可却从来没有人点醒他,直到此刻。

“我真佩服你,你才是真正的勇士。”仲裕之一改过去轻佻的态度,衷心的赞美蔺婵娟,她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

她看看他的表情,从那上面找到诚恳,耸耸肩。

“我只是试着让自己活得比较愉快而已,并没有多做什么。”

极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充满了非凡的智慧,使得仲裕之更加佩服。

“我之前说过想和你做朋友的事是认真的,希望你能答应我,当我的朋友。”原先他只是觉得好玩,想和她抬扛,没想到会变得如此渴望。

蔺婵娟看着仲裕之急切的表情,心里闪过一丝什么,却又很快消失,只留下理智的思考。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当朋友会比较好。”

蔺婵娟冷酷的回答使得仲裕之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而且,我还要请你没事不要常来找我,毕竟我的工作很忙,没办法一直待在店里,届时坏了你的兴致,就不好了。”

换句话说,她在拒绝他,有礼却坚定,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我懂,我明白。”他苦笑接受拒绝,谁叫他过去自作孽。

“我不会再来找你。”仲裕之承诺。

第四章

尽管仲裕之承诺过,他不会再去找蔺婵娟。但那是在平常时候。她自己也说“没事”不要去找她,但如果“有事”呢?他相信她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特别这事还是跟她的工作有关。

贼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子,仲裕之想到了一个可以见她的方法,连忙招来府里的总管,在他耳边交代事情。

总管越听,眼睛睁得越大,越为惶恐的看着他的主人。

“少爷,您确定要这么做吗?”总管吞吞口水。“您想见蔺姑娘的心情我懂,但是咱们可以另想别的办法,不一定要采取这种方式……”

“没有其他办法了。”仲裕之不耐烦的打断总管。“能试的我都试过,可她一概当做没看见,理都不理我。”

自从他答应蔺婵娟不会随便去打扰她以后,他就一直在等待机会,祈祷哪个不幸的亲戚突然间嗝屁,让他有见她的借口。

结果没有,一个也没有。害他不得不另想办法,改到街口去堵她。当她上市场买菜时,他会故意提个菜篮,假装也去采购。当她去凤刘公路找她的结拜姊妹聊天时,他也会随后赶到,随便找个名目拜访章旭曦,然后在两人相见时,故意睁大眼,惊讶的说声:“好巧!”接着就是扯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她听烦了,吭都不吭一声的落跑,留下他尴尬的对着其他人猛笑,闹足了笑话。

但再怎么好笑,都没有他接下来的举动离谱。横竖都被拒绝的他,竟然异想天开的跑去参加她所主办的每一场葬礼,枉送了一堆白色,最后还被人以“没有这样倒楣的亲友”为由,给撵出了丧堂。

“唉,少爷说得是,您的确满惨的。”总管叹气道。“不过话说回来,蔺姑娘也太不尽人情了,至少也该同您说说话,给点面子才是。”

可不是吗?仲裕之挑眉,百分之百同意总管的话。好歹他也让她主持不下十场丧事了,赚进了大把银子,可说是她最大的客户,但她照样不领情。

“所以说,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你快快去办。”仲裕之随手一撵,就把总管撵出家门口,替他办差去。

总管没辙,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蔺婵娟,照仲裕之吩咐的话做。

“蔺姑娘,我家少爷请您过去一趟。”总管今儿个的运气相当好,蔺婵娟刚好在家,正忙。

“仲公子?”她停下手边的工作,看向总管。“仲公子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正在忙,不方便——”

“有事、有事。”总管急忙打断。“我家公子……又有一名亲戚不幸辞世,想麻烦您打理身后的事。”

“仲公子又有亲戚过世?”她愣了一下。“真难过听到这样不幸的消息……这次又是哪位亲戚?”

“呃……”猛然被问及的总管只得干着急。“是、是少爷的表叔公。”


“表叔公?”蔺婵娟又愣。“我记得上次死的也是表叔公,怎么这次又来一个?”

“是、是啊,哈哈哈!”总管傻笑。“少爷他有很多表叔公,小的也弄不清楚。”

总管额冒冷汗的扯谎,蔺婵娟倒不疑有他,到底仲氏是金陵本地的大家族,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旁枝散叶也不少,有很多叔公也不足为奇。

“我立刻过去。”蔺婵娟向来是工作第一,一口就允诺下来。

总管随即点点头,带着心虚的表情离去。蔺婵娟匆匆忙忙的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后,也跟着上仲府报到,去了才发现——

“你没有亲戚死掉?”蔺婵娟不可思议的看着仲裕之无赖的表情,无法相信他居然谎报家里有人出丧。

“没有。”仲裕之仍是一派无赖的样子。“托老天爷的福,我家的亲戚都健康得很,每个人都活得好好的。”

蔺婵娟仍是难以置信。

“既然没有人死掉,你为什么告诉总管说你的表叔公过世,要我过来看看?”简直胡闹。

“他说是表叔公?”仲裕之反倒觉得新奇,连吹了几声口哨。“这老小子,我就知道他恨我家那些亲戚,虽然他嘴里不说,可我就是知道。”尤其是“表”字辈的人物,特别难缠。

“仲公子!”蔺婵娟扬高声调,火气都快冲上来。

“好吧、好吧!我认错,请你大人大量别生气。”他连忙举高双手消她的火气。“我承认是我说谎,骗你说我家又有丧事,与总管无关。”虽然他是领钱办事的伙计,但也不能害他。

“我没有责怪总管。”她火气仍然很旺,没那么好说话。“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这么做?”若是他敢回答好玩,一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绝不食言。

“因为我想见你。”

仲裕之的回答让婵娟答不出话。

“自从你不许我去你家找你之后,我便很难再见到你。为了见你,我只好出此下策。”

说这话时,他一副不觉得有错的模样,让她更是无法承受。

“就为了想见我一面,你就诈丧?”老天,怎么有这么离谱的人。

“不是诈丧,是诈称有丧。”他更正她的用字。“诈丧是家里没人死。却弄个死人来。诈称有丧是家里没人死,却谎报有人死掉,不一样。”

“谢谢你的解释,但在我听来都一样,没什么不同。”她不客气地挥掉他的说文解字。“你知道你这么做,已经犯法了吗?”

“不知道,我触了什么法?”原本蔺婵娟是希望能用律法来约束他,没想到他反而好奇。

“诈称有丧。”蔺婵娟冷冷的回道。“根据‘明律’规定,如父母活着而诈称有丧,或父母亡故,而诈称新丧者,处仗六十、徒一年。”

“真严厉。”他乱不正经的吹了个口哨。“那如果是‘表叔公’呢?谎报表叔公过世,要接受什么惩罚,明律有没有规定?”

“当然有。”蔺婵娟直觉地脱口而出。“明律规定,若是谎报表叔公过世,要处仗……要处仗……”

“要处仗‘零’。”仲裕之语带顽皮地用手比了个圆圈。“谎称有丧这项规定,在明律中仅限于父母。至于其他亲戚则免,比起唐宋律来,要好过得太多!”

说完,他哈哈大笑,似乎对于明律中的漏洞,潜藏着无限的满意。

蔺婵娟当场气红了脸,她很少这么生气的,可这个人真的让人想发火。

一个人没有脸皮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又没有常识。一个人没有常识也无所谓,然而偏偏他又懂得不少知识,且用这些知识击溃她。

“你就待在这里慢慢笑吧,我不奉陪了。”她受够了嘲弄,决定马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