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想像著那副情景,忍不住摇摇头。
“真恐怖。”他下结论。
她嫣然一笑,“所以你可以理解我为什麽这麽渴望溜出来透透气了吧?”
说到这件事,他情不自禁责备道:“只是你独自溜出来,连个伴儿都没有带,万一遇到坏人该怎麽办呢?”
“我的贴身侍女乐乐也是这样说,但是带著乐乐出来就像带了一袋水,什麽事都还没发生她就先泪成江河了,我反倒觉得歹徒不可怕,乐乐的眼泪才可怕呢!”
她的形容实在太有趣了,君约不禁笑了起来。
奏琴没想到他会被逗笑,更没想到他的笑容会这麽美,还有他的笑声,爽朗清亮得远比宫中雅乐还要好听。
她痴痴地看著他。
他惊觉到她明显痴迷的眼神,心下一凛,连忙收起笑容。“呃,但是你自己一个人出宫实在太危险了,难道你不怕吗?”
“不会啦,我这身打扮一点也不像公主,怎麽可能会被坏人给害……”她话还没讲完,他已经捂住她的小嘴。
“不要这麽口没遮拦,”他有些心惊地瞪著她,低哑地吼道:“你是公主,是千岁千千岁,不要动不动就死呀死的。”
她勉强拉开他的手,诧异地问:“难道你也相信世上有人可以千岁千千岁吗?那就不是人,是妖怪了。”
君约又好气又好笑,情不自禁再捂住她的嘴巴,“不要再说了,从现在起到菜色上桌前,你都不准再给我说话,免得待会儿害我消化不良。”
她骨碌碌的大眼睛直直盯著他,心中想抗议,可是他的手掌心好温暖,她只稍微挣扎了一下就宣告放弃。
老实说,他的掌心又软又温热,有股特殊浑厚的男子气息,不时钻入她鼻端撩拨著她的心,卜通卜通地跳不安稳。
呵,要她一辈子都被这麽捂著她也愿意呀!
奏琴傻傻地笑著。
直到一道道香味扑鼻的好菜上了桌,他才缓缓放开她的小嘴,可是她樱唇柔软的触感始终留在掌心挥之不去。
君约的表情镇定得很,但是心底却隐隐悸动著,呼吸中有一丝不常见的紊乱。
他不禁摇摇头,告诉自己别想了,吃饭吃饭。
“这是樱桃野鸽汤、三丝翡翠羹、葱爆鲜虾、五柳鱼……”他一一细数介绍,“吃点鱼吧,这鱼很鲜嫩,对身体很好。”
“谢谢。”她几乎将小脸埋进碗里,一小口一小口咀嚼著这小小的幸福和心满意足。
“虽然比不上皇宫御膳,但是相思红豆楼的菜肴色香味俱全,颇有匠心独到之处。”他向她说明道。
[你自己怎麽都不吃呢?”她贴心地为他夹了一只红咚咚色泽诱人的鲜虾,仰头浅笑,“要不要我帮你剥壳?”
“不用了。”君约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只肥美鲜虾,怔怔地道:“除了娘,从来没有人帮我夹过菜。”
怪了,只是个小小的举动,竟然可以让他感动半天?
他的症状越来越奇怪,也越来越严重了。
奏琴温柔地笑了,殷勤地道:“你这麽瘦,平常工作又这麽辛苦,著实该多吃点儿的,来!”
只儿她左一筷右一筷地夹得不亦乐乎,很快的,他的碗里已经堆叠了满满的食物,岌岌可危的菜肴已经挤到碗沿差点滚出来,见她依然傻呼呼地频频往上叠菜,君约不得不紧急喊停。
“等等,碗快要爆开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问:“净夹给我,你还吃些什麽?”
她这才瞥见自己只有白饭的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要紧,反正我吃得也不多,你是男人,该多吃点。”
君约看著眼前满满如小山的碗,实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好像只要一碰,食物都有可能立刻掉下来。
他只好小心地将叠在最上头的烤野雁夹起,“张大嘴。”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听话地张大了小嘴,在下一瞬间,他已经把香嫩多汁的雁肉塞进她的嘴巴里。
“唔……”她整张小嘴塞得满满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吃饭。”
“口素……”她咿唔地想讲话。
这会儿换他把盘子里的菜统统堆到她碗里,然後正经八百地道:“吃饭,吃完才能讲话。”
“口素……”她比手画脚,拚命想要把雁肉咽下好说话,却差点梗住喉咙。
君约眉头拧起,又心急又气恼地道:“闭嘴!再不听话,待会儿噎到我就立刻把你送回宫里。”
这句恐吓果然有效,奏琴吓得眨巴著眼睛,马上乖乖地细嚼慢咽。
“很好。”他满意地瞅著她,慢条斯理地再夹菜喂她。
奏琴红著脸,就这样一口一口地接受他的喂养,刹那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头他豢养的心爱宠物一般。
这种感觉……还不赖。
只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容易上瘾了,万一戒不掉这种依赖的感觉,该怎麽办呢?
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吃入嘴里,每一口都化成了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她心底深深低迥荡漾著。
琴悦宫
奏琴一早就起身,亲自端了清水细细洗面,漱青盐,然後急急忙忙翻箱倒柜,但拿过了一套又一套的衣裳,却怎麽都不满意。
她苦恼地坐在满地的雪白衣裳间,突然好想哭。
为什麽她找不到一套比较特别的衣裳呢?
傅公子难得约她去市集逛逛,说要带她到一些没有去过的地方开开眼界,她从昨天晚上就翻来覆去高兴得睡不著,一早鸡还未啼,天还未亮,她就一骨碌的起身,快乐地在寝宫内团团转。
今天是多麽重要的日子啊,可是她偏偏找不到一套适合的衣裳。
“纯白的、月牙白的、雪白的、奶白色的……”奏琴欲哭无泪,小小声地咕哝,“以前怎麽都没想过多做一两套色彩鲜活些的衣裳呢?”
白衣是她的最爱,只是像这种“大喜”的日子又穿白色好像不恰当,她想要穿颜色鲜艳、好看点的,打扮得出色美丽些,因为她好想在他眼中看到一丝丝惊艳的神采呵!
她苦恼地支著下巴,在成堆的雪白色衣裳里伤神地发呆。
难不成真要去跟母后拿那些恐怖的衣服吗?不行,如果穿了母后设计裁缝的衣服出去,她从今以後也别想再见到傅公子了。
只怕吓都给吓死了,往後还敢约她出去吗?
“女为悦己者容,”她灵机一动,“我就不相信我不能把旧衣穿出新味道来。”
乐乐在寝宫门口探头探脑好半晌才走进来,始终搞不明白公主究竟是怎麽了,今天好像怪怪的。
“乐乐,去帮我攀几枝牡丹花进来。”奏琴倏然站起身,满脸坚决,眼中闪闪发亮。
“呃?”乐乐惊愕地道:“要、要做什麽?”
“你不用问,帮我摘进来就是了。”她又开始翻箱倒柜。
乐乐看她好像很认真的样子,只得小心翼翼地退下,奉命做采花大盗去也。
五色丝线静躺在绒盒上,绣花针由粗至细一字排开,裁剪刀威风凛凛地搁在一旁,从小到大的娇艳牡丹朵朵陈列在前。
乐乐在一旁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奏琴。
只见她很有决心地开始拉过一件雪绸衣裳,剪刀在手,唰地一声就在胸口处裁开了一个洞。
乐乐惊呼一声。
这件衣裳起码也得十两银子吧?
奏琴小心地抽起一枚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绣花针,努力要将红线穿过完全看不到的针孔里。
一下,两下,三下……
红线总是这麽刚刚好和针孔擦身而过,害奏琴紧张得满头大汗,抓著绣花针的手指都快抽筋了。
“怎麽会呢?不过是穿根线嘛,难道我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到吗?”她暗暗嘀咕,抹了一把滑落额前的汗水,继续努力眯起眼睛穿线。
“公主,你的针……哎呀!小心,往下一点……哎哟!”乐乐惨不忍睹地闭上眼睛。
奏琴一脸痛楚地瞪著食指上别著的针,又慌又乱地道:“怎麽办?”
乐乐连忙扑过去拔起那根针,伤心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瞬间沾湿了她的手指,“公主,你受伤了,流血了,呜呜呜……”
指尖的疼痛远比不上惊讶,最後反倒是奏琴安慰她,“别哭了,不过是一点血嘛,又不会怎麽样,不疼的,你瞧我还笑得出来呢!”
“可是你受伤了。”乐乐不住抽噎,又放声大哭。
“可是我不痛啊,真的不痛。”她强忍著断断续续的抽疼,努力绽放出笑容来,“真的,不打紧的。”
乐乐泪眼迷蒙地望著她,吸著鼻子道:“不痛?”
“嗯!”她重重点头,低头看著雪白的衣裳,“哎呀,染到衣裳了。”
乐乐凑过头来一看,果然看见衣襟上染了点点鲜红。
“糟了,怎麽办?”奏琴咬著唇,低头想了一下,眸子倏然晶亮起来,“乐乐,你会刺绣吗?”
“会。”再怎麽不会也比公主好一点吧?
“来,帮我将这朵牡丹簪上这儿,然後把这点点的血迹绣成赤水云……”她拉近乐乐,声音越来越神秘,“然後这边这样……”
两个小脑袋瓜越凑越近,悉悉索索的交谈著。
奏琴又再次溜出宫,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她是坐小马车从後门离开,乐乐甚至帮她跟後门的侍卫打通关,就这麽胡里胡涂的闯关成功。
乐乐挥著手喜悦地目送小马车离去,背後蓦然出现一阵古怪的沉默。
後宫门一向是批菜送肉等等仆役们进出的地方,是平时宫中最热闹之处,可怎麽众人的交谈声忽然统统都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