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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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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百花君》    作者:蔡小雀




他看到人忽视满桌的菜肴,低头就大啖起那碗红豆枣圆汤,不禁皱了皱眉。

“要先吃正餐。”他修长的手掌拉走她面前的甜汤碗,无视她的抗议和哀号,

“饭未吃就吃甜食,胃怎生受得了?”

“啊,还给我……”她泪汪汪地看着甜汤被端到大桌的另一边,忍不住半跪在椅座上伸长了身子拚命往前倾,试图想要捞回那一碗甜汤。

“不行。”他拉长了音,表情严肃,一手拦住她,一手舀了一大匙的虾仁清炒芦笋尖倒进她空着的饭碗里,“先吃点菜,妳要吃白米饭还是胭脂米?我让她们给妳盛一碗。”

“我要吃红豆枣圆汤。”她眼巴巴,泪汪汪。

人鼻端红通通的模样像煞了一头可怜的小狗,杉辛闻心肠一软,随即又努力自制。

他板起脸摇摇头,“不行,先吃饭。”

“可是我吃甜食吃了十几年也不曾胃疼过,你相信我啦。”她双手合十,在他面前求情扮可怜相。“拜托,你家的红豆枣圆炖得很好吃呢,我馋得要命……那我再吃一口就好了。”

“先吃饭。”他立场坚定,很高兴终于有制住这小女子的一天。

呵,所谓男儿当如是,是该给她教育一下的时候了。

他脸上扬起一朵邪恶快意的微笑……二十九年来的首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群人眼见甜汤被抢到遥远的“边疆地带”,而他又不断地舀食物进她碗里,堆得食物几乎像座小山一样……她只好投降,小手拚命遮住碗面,“够了、够了,满出来了啦,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那好,吃完再夹。”他暂且满意地放下汤匙,突然间觉得胃口又恢复了,轻缓尔雅地夹起一片凉拌黄瓜放进嘴里咀嚼,笑意荡漾。

她只好埋头苦吃,还不忘一边埋怨地偷偷瞅着他。看不出,他也挺霸道的哩。不过……能够坐在他身边,偷偷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书香味,这真是太幸福了。和这份强烈的幸福感相比,不能吃甜食算得了什么?

“嘻嘻,嘻嘻,嘻嘻嘻……”她开始像个小老鼠一样偷偷窃笑了起来。他疑惑地看着她,“妳在笑什么?”

“没事。”她抬头,目光亮晶晶地瞅着他,又笑咪咪地低头扒饭。他一头雾水。不过……看她那么开心,那也就罢了。人生在世,能开心总是好的。

※※※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杉辛闻负着手,在月夜下悠然吟诵着。

厚着脸皮在人家家里混到三更半夜还不回家的人,笑吟吟地坐在亭子里,小手支着下巴,满脸的欢喜。

石桌上有两碗莲子羹,她自己的那一碗已经喝得一乾二净,正觊觎他那一碗……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偷偷用调羹舀了一颗自净莲子送入口里。

呵呵,真好吃……真幸福啊。

“妳也该回去了吧?”一个清雅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她吓了一跳,手上的调羹一个不稳,锵地一声掉落碗里。

“啊?什么?”她心虚地对他笑。

杉辛闻没有注意到她的鬼鬼祟祟,一脸认真地道:“夜深了,男女共处一室终是

“知道了、知道了。”她叹了口气,摊摊手道:“今晚你已经跟我念过一百三十七回了,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男女共处一室会给人说闲话,男女……唉。”

“妳叹什么气呀,比较想叹气的人是我。”他真不明白自己自幼读圣贤书,阅过万卷诗,却拿面前这个模样小小,淘气无状的小姑娘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管他怎么费尽口舌谆谆教诲的讲道理,她还是一脸有听没有懂的样子,他怀疑她的脑袋瓜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恐怕都是些莲子、花生、杏仁和核桃吧。他苦中作乐地想着。

“做什么皱眉头,容易老的。”人倾身过去,小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心。

这亲昵自然的动作让他微微一颤,眸光有一丝错愕地迎视上她盈满关怀的眼神。

她有一那的羞涩,随即勇敢地凝视着他夹杂着惊异,微愕和震动的眸光。

他屏息半晌,随即狼狈地掉转眼光,不敢再接触她炽热坦荡又天真的眼神。

“咳,我派人送妳回去。”他倏地站起身,大步走出凉亭,“来人。”

“可是我不想回去啊……”

她清脆的声音被晚风轻拂而起,淡淡地飘入他耳里,但他刻意选择听而不闻。

第5章

贪恋着那天下独一无二的书香味,以及他活像老学究似的一本正经样,人脸皮因此变得刀枪不入,勇气和信心也呈现无人可匹敌的状态。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自动自发上门去。

她不是没瞧见他为难、忍耐和微厌的神情,但她却越发对他无法自拔,就算明知道他或许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忍不住天天想缠着他,见着他。

她已经无可救药地对他的笑容和身上的味道上瘾了,现在的行为就叫做……

“义无反顾。”她肯定地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她有一事不明白,为什么诸葛爷爷总叫她每日午后再去找公子?说太早去公子是不在家的。

他在忙什么呢?还是说他家有祖传事业要他掌管,所以每天早上都得出门?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否则以他家那大得吓死人的范围和楼房来看,做做小生意或是卖卖字画是没法子维持那样一大家子生计的。

尤其他请的仆人、婢女和侍卫多得像蚂蚁,每个月光是发月俸恐怕就要不少银子吧?如果身家不雄厚,恐怕发没两次就海落河干宣告破产了。她沉吟着,很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公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她挠挠头,百思不解。

“儿,儿……”东方大娘的声音由远至近的传来。坐在屋檐上的群人闻声往下一看,随即顺着瓦片往下溜,在东方大娘瞪大眼、倒抽口冷气中爬下屋顶。

“东方姨。”她拍拍手上和屁股上的灰尘与落叶。

东方大娘被她的行为吓得脸色发白,“儿,太危险了。”

“不会的,我常爬。”人笑着说:“我三岁的时候,爹和三叔就常带我上屋管了,很安全的。”

东方大娘忍不住摇头,娇容微愠,“妳爹真是的,总是这么粗枝大叶莽莽撞撞的,万一摔着了妳怎么办?”

“不会啦。”她笑意晏晏,亲热地牵着东方大娘的手道:“很好玩呢,东方姨,妳要不要试试?坐在上头吹着凉凉的风,晒晒暖和的太阳,看看风景,保证什么烦扰都会不见了。而且这么高,可以看见一些有趣的事喔,像是巷口拐弯处的小楼姑娘又跟她娘吵嘴了,这一回是吵着要嫁人……”

“儿,妳自己住一间这样空落落的大房子,不怕吗?不寂寞吗?”东方大娘不忍地看着她。

她一愣,陡地低下头,“寂寞……”

她寂寞吗?爹和叔叔们常年在外走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十五天在家,其它的日子就她一个人在家里、在城里,晃过来晃过去,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觉得自由,但是……

东方大娘眼中的怜惜没来由地触动她心底的一根弦,她蓦地想起杉公子眼中那一抹淡淡的嫌恶:

她更觉得寂寞了。

不不不,她猛然甩头,甩去那不该存在的沮丧和失落。

爹说过,只要是心底认定该做的事,就算有九头牛来拉也不能动摇立场,否则就太没有志气了。

何况以前的人不是说过吗?女追男隔层纱、烈女怕缠郎:

戏棚底下站久了就是她的呀!

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淡淡寂寥瞬间消失无踪,她对东方大娘灿烂一笑,“不寂寞,因为我有目标。”

“什么目标?”

“嫁人哪。”她讲得理直气壮。

东方大娘呛咳了出来,“嫁、嫁人?”

她极力想着自个儿刚刚是说了什么,怎么会导致出这么一个答案呢?

“没错。”人好快乐,越想越踏实。“只要我嫁人了,就不会这么寂寞啦,会有人惜我、爱我、疼我,就算爹和叔叔他们去走镖,也还有相公陪在我身边,这真是太好了。”

成亲是件好事,但是她语出突然又这么颠三倒四的,东方大娘听得心惊肉跳,直觉这真的太不好了。

“儿,妳是不是病了?”她伸手摸摸人的额头,“咦,没发烫啊,还是……中邪了?”

人眨眨眼,困惑地拉下她的手,“中什么邪?我没事,只是想嫁人,这应该不奇怪吧?”

“正常情况来说是不奇怪,但是——”东方大娘对着她左瞧瞧、右瞄瞄的,满脸惊疑。

“怎么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人玩着手指头,眨眨眼,“这是很平常的事。”

“那么妳有对象了吗?”东方大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人的脸蛋浮起一朵红红的云彩,无限娇羞的点点头,“嗳。”

这下可不得了了,东方大娘一方面替她高兴,一方面又替她惊疑。

对这个丫头,她向来是当作自己女儿看待的,尤其现在她爹又走镖去了,她怎么能不好好关心关心?

“是哪家的公子?是做什么的?今年几岁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一急,问题像连珠炮般蹦了出来。

人浅浅地一笑,那抹属于小女儿的娇羞神情是不容错认的。“东方姨,妳这么紧张做什么?这只是我一相情愿,人家还不知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