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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书籍名:《酒姑娘》    作者:蔡小雀




她们三个从小玩到大,简直是同穿一条花裙子长大的,对於“逃离酒家”的愿望是有志一同,三个人已经打好算盘在今年集体嫁出去。

“萧姥姥不在,我们怕你无聊,所以就相约过来陪你聊聊天。”莲高细心地拨了拨地上的青草,缓缓坐下。“你怎麽了?今天神情有些不对劲。”

提到这个,春怜忍不住郁闷上心头,一屁股跌坐在她身旁,“唉!我实在太没用了,今天已经见到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了!可我却眼睁睁看著他跑掉!”

红芷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踏到春怜身畔,“你遇见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了?告诉我,他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有一双黑亮得像星子的眼睛,还有挺拔磊落的气势?”

春怜小脸红了起来,虽然只见过他一面,可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被他有力的臂弯揽入怀里的温暖滋味。

黑眸黑发玄铁衣……他像以精钢铸成的将军,一回首一扬眉皆散发著慑人气魄。

可是她这个笨蛋,竟然就这样放走他!

她闷著声道:“简直就是从我梦里走出来的大英豪,可是他跑掉了,我想我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吧!”

红芷和莲高相觑一眼,忍不住笑了。

“傻丫头,人家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何况京城虽大,但若真心想找一个人还不至於找不著的。”莲高嫣然抚慰道。

“就是就是,而且东方酒楼的邢老爹不是你的忘年之交吗?邢老爹那儿是三教九流龙蛇杂处之地,消息最是灵通,托他老人家打听一下,不会没有半点风声的。”红芷也笑道。

若论三姑六婆打探消息的方法她最多了,这种事问她准没错。

“可是……”春怜心儿怦然,又忍不住担忧道:“如果他是外地人,只在京城停留一日就离开,那又该怎麽办呢?”

“你太容易担心了,没去做怎麽知道成不成呢?你别忘了咱们只剩一年的时间了,如果不能在年底前挑选到如意郎君,姥姥就有权利帮咱们指配一个男人。”红芷打了个冷颤,光想就觉得可怕。

一个会品酒,会酿酒,会谈酒的男人……真是一生的噩梦!

她们愿意尽一切的力量,就算丢尽女孩儿的矜持和颜面,也要确保自己未来的六、七十年不会再在酒味醺然里度过。

莲高心有戚戚焉,微微拧起了似柳的黛眉,“你还是咱们三个里最幸运的,这麽快就碰著了心仪的目标,我和红红连个影儿都没有,才真正叫悲哀呢!”

春怜被她们一人一句说得心情飞扬了起来,她抬起红通通的小圆脸,期待地睁大眼睛,“真的吗?你们真的觉得我有希望?”

“怎麽没希望?”红芷满脸沉思,“不过重点是,假若找到了那个人,你要怎麽将他手到擒来呢?”

“我就老实跟他说,我想嫁给他。”她天真地道。

莲高噗地一声,以袖掩笑,明媚的眸子透著慧黠,“就算那个男人有十八颗胆子,只怕也给你吓破了,不能这样直接明著干,你一定要婉转一点,用计才行。”

“可是我要用什麽计?”她播了搔脑袋。

捉小虫逮青蛙是她的专长,可是用计擒男人就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了,而且她心仪的大侠约莫高出她半个人,看起来又聪明得不得了,是个有勇有谋的厉害角色,无论是用软的还是用硬的,只怕人家随便一根手指头就把她弹开了。

“美人计、苦肉计、空城计、连环计……”莲高樱唇微微一抿,眸底闪过精光,“只怕你不会用,不怕没计可用。”

“很难耶!”她光听头都晕了。

“总之,现在先找到那个人再论其他。”红芷热心地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放风声出去?”

“不好吧!”春怜突然扭捏了起来,她红著脸蛋说:“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儿,这麽大张旗鼓的……好像显得我很没行情,没什麽人要,而且我也不想要他误会我是个花痴。”

“只要能嫁出去,偶尔当当花痴我是不介意的。”莲高语重心长地道。

也只有此时,她才会稍稍显露出她的精明聪颖;莲高深谙“深藏不露光华内敛”的道理,所以人人都以为她是个空有绝美外貌的雪瓷花瓶,中看不中用。

这可以免掉很多她不想费神去处理的麻烦,而且屡试不爽。

看著对方自以为聪明高招,沾沾自喜的神情,她就忍不住笑疼了胃。

红芷叹了一口气,闷闷地道:“我也是,为了嫁出羊庄,脱离与酒为伍的生活,就算要我把脸皮装厚一点也无妨。”

这种从小到大和酒生活的日子,没有尝过的人决计想像不出有多麽的痛苦,所以不想逃的才是脑子有问题呢!

春怜支著下巴,很用力地思考著姊姊们所说的法子。

很快的,她下定了决心,勇敢坚决地抬起头来,双眸熠熠生辉。

“好,就这麽办。”她大声地宣布,“明儿个就开始追夫计画,管他三七二十一,我……拚了!”

红芷和莲高欢然拍手。

“太好了,我们绝对支持你到底!”

为了脱离酒家生涯,什麽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都要使出来,否则一拖拖到了年底,她们就再也没有办法从酿酒的噩梦中醒来了。

此刻再不积极些,只怕转眼四十年过去了,她们萧绵杨三姑娘就会变成萧绵杨三姥姥,然後变态的逼自个儿的女儿、孙女儿继续酿酒下去。

她们三个不约而同打了个机伶。

太恐怖了!!

※※※

赵钱孙李居

京师的相思红豆楼和清哉绿豆楼以好菜好茶好点心驰名天下,东方酒楼则是以一味极品酸辣汤配陈年状元红令人食指大动,而新开的这间赵钱孙李居,却是专卖极富盛名的羊庄酒和新鲜热辣下酒菜诱人肚肠。

时值太平盛世,一到用餐时间,酒楼食馆里便涌进了热闹的人潮,此刻正是晌午时分,以粗犷秦风摆设布置的赵钱孙李馆放眼所及,皆是大开大阖、大方至极的桌椅,就连桌上的菜都特别大盘,一味烧鸭香脆滑嫩兼具,旁边还摆了几盘蒸糕和青蔬等物。

戴严人举起酒杯,噙著掩不住的笑意凝视面前有过命交情的好朋友。

白衣飘然、俊秀风流的冶素行是江南赫赫有名“轻花飞雪馆”的年轻当家馆主,年方二十六就已担任三届的江南盟主之位,今年嫌琐事缠身太多,不由分说就甩掉这个麻烦透顶的头衔,逍逍遥遥晃到京师来游山玩水,顺道和好友聚一聚。

高大修长如琼树临风而立的他,看起来像是徇徇儒雅的书生状元郎,凤眼微挑、笑意轻抿,不知醉倒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对女人一直没有多大的兴致,因为在他的心里,女人几乎跟“三姑六婆七婶九姨”的形象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一向对女人敬而远之。

女人是麻烦,而且是非常非常大的麻烦——这是看似温文儒雅的他嘴里最常吐出的恶毒话。

银衣飒然、英俊清傲的郎若叶是漠北阿布陀山“刀剑如梦阁”的青年阁主,年方二十六就已经是漠北七省的第二高手,手下有燕南八十二骑,剽悍异常;去年横行东漠杀人如麻的大批响马,在一夜之间全数剿灭,就是他派出其中五名高手所办的任务。

清冷倨傲如剑的他寡言罕语,几乎只要他冷冷的眸光一扫而来,就会有一大堆人吓到牙关打冷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少见的美男子;由於他罕与人打交道,所以漠北的姑娘们尽管爱慕他,却也没人敢厚著脸皮大著胆子去纠缠他。

关於女人这问题……郎若叶一向面无表情。

不过他和严人与素行是生死至交,冰冷孤傲的脸庞也只有在接近他们时,才会有稍稍的冰解与微笑。

他的笑容简亘像春风吹化了大地一般动人,只可惜可遇而不可求,想看他笑还真得碰碰运气。

此刻他们戴冶郎三人聚首京师,坐在赵钱孙李馆里头,霎时迷倒了前後左右一大票的客人。

他们浑然未觉,皆愉悦打量著近一年不见的好友。

“严人,是什麽风把你吹出披星戴月楼?”素行微微一笑,碰杯。

“逃婚风。”严人苦笑,放下了酒杯,“我家老爷子最近对我很有兴趣,不逃不行。”

“哈哈哈……”素行掩不住一丝幸灾乐祸,打趣笑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怎麽小小的成亲一事就把你吓出了四川?”

“说我?”严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是谁假装逍遥天涯我独行,其实是为了躲避江南第一美女戚小小的纠缠?”

素行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咳,你打哪儿听来这个流言的?”

“是流言吗?”他似笑非笑地道。

“戚小小只要找不到我,她早晚就会死心了,可是你不一样,戴老爷子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你。”

“他逼我也逃。”严人有一丝得意,“天下这麽大,等我玩个两三年再回去吧。”

“看来咱们是有志一同。”素行笑望向面无表情,始终寡言少语的若叶,“小叶,你呢?收到了青焰记号,不可能在短短两天内就从漠北赶到了京城,你该不会也……”

“别问。”若叶神色冷冷地捏紧酒杯,表情却早已说明一切。

“哈哈哈!”素行笑了起来,在收到他杀人般的眼神後,连忙吐了吐舌,“唉,咱们三个谁也别笑话谁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哪!”

“我跟你们不一样。”若叶冷冷撇清。